最終章:我們始終是我們

最終章:我們始終是我們

綠洲村,這個沒有任何名氣的小鎮,今天發生了許多大事。

綠洲村內,村民盡數皆已死在無數劍氣之下,那些僥倖逃過的人,做法也是選擇了自盡,這是一件讓人感到悲哀的事情,但對他們自己來說,卻是最好的選擇。

那位老人,手中握著匕首,倚靠在門柱上,知道這裏一場大戰已經結束,目光緩緩盯着匕首,又回頭看了眼屋裏那些安詳死去的人後,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會覺得不可思議的決定。

他將匕首扔到一旁,然後走出門外。

老人來到了這場大戰結束的地方,看着坐在地上兩人的背影,沒有上前打擾,只是微微一笑,然後轉身離去。

在綠洲村活了一輩子的他,到了最後也突然想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知曉大戰已經結束,聽潮閣的人當即魚貫而入,很快就將綠洲村內巡視了乾淨,看着那滿地的屍體,皆是搖頭嘆氣。

按照孫孤生的意思,他們來此其實是為救人,哪知道最後還是事與願違。

回到人間的顧清楓和千清玄並沒有回去,只是因為下來的時候,他們對於結果都已經知曉了。

千清玄對此感到無可奈何,但輸了就是輸了,說再多,其實都沒有用。

兩人落在綠洲村之外,並沒有朝里走,千清玄深吸一口氣,問道:「能不能不殺了他?」

顧清楓微笑道:「這種事情,誰都決定不了,若他一心想着求死,我可攔不住。」

清玄點了點頭,再次請求道:「但他如果想活,還希望你留他一命。」

顧清楓沉默了。

誠然,他對秦青麟確實恨之入骨。

兩個老對手,鬥了近乎半輩子了,交手數次,並沒有真正分出個誰高誰低,是敵人的同時,偶爾也更像是知己。

畢竟在古小天之前,這個世上能讓秦青麟去認真對待的就只有他了。

顧清楓從來都不是什麼鐵石心腸,對於這個問題,他其實有過考慮。

他真的想讓秦青麟死嗎?

其實不見得。

說白了,兩人只是在某些路上發生了分歧而已,但這麼多年以來,其實是相互激勵在一條路上不斷成長,你超越我,我超越你,如此往複,若是沒有這樣的一個對手,或許就不會有今日的天地盟盟主顧清楓了。

顧清楓輕聲道:「看他的選擇吧,但誰若是想殺他,我第一個不答應。」

千清玄點點頭,看向顧清楓,說了句矯情的話。

「顧清楓,這一路上,抱歉。」

顧清楓擺擺手,毫不在意。

「希望下一次再見,我和你不會是對手了。」

千清玄呢喃道:「如果可以的話。」

後面一句,顧清楓沒有聽到,只是聽到了頭一句,在抬起頭來時,千清玄早已化作一道流光,遠離了此地。

顧清楓望着那道流光,微微一笑。

「希望永遠不要見了。」

……

……

聽潮閣趕到了大戰結束的地方,賈正看向坐在地上的兩人,久久沒有上前。

即便大戰

已經結束了,即便他斷了一條手臂,但許多人依舊對着秦青麟虎視眈眈,這是從內心底里會散發出來的恐懼。

反倒是秦青麟回頭看到了那麼一幫人,然後朝着古小天笑道:「我的時間到了。」

秦青麟緩慢起身,拖着疲憊步伐,一步步來到賈正面前,仰頭看向天空,長嘆一聲。

賈正看向古小天,得到後者的點頭后,才吩咐著聽潮閣的手下將秦青麟緝拿。

儘管只剩一隻手臂,秦青麟依舊被上了多道枷鎖,腳步踉蹌的走在人群中間。

古小天則是直接趴在地上,呈一個大字。

一切都結束了。

應該是結束了。

回去京都的路上,賈正私下裏多次詢問裏面發生的事情,古小天對此卻只是搖頭苦笑,直言沒什麼好講的,無非就是我出了一劍,他還了一槍,打了個昏天黑地,最後自己贏了而已。

賈正根本不信,在外他都能感受到裏面那股強烈氣機,恨就恨在這樣一場戰鬥,他竟然沒有辦法親眼見證,實在是可惜,如若是觀摩了,想必一定會收益頗豐,本着讀書人嚴謹的態度還想要多問幾句,卻很快被孫孤生攔住。

賈正自然是不敢違反皇帝的意思,只能默默嘆氣。

真是可惜啊。

孫孤生知道古小天不願在去回想那些事情,很快便換了個話題,誇讚道:「經此一戰,你的名氣就徹底響徹八荒了,之後的事情可是少不了啊。」

古小天對此苦惱道:

「有時候還真挺後悔的。」

孫孤生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嘛。」

古小天長嘆一口氣,問道:「能不能想辦法把這種消息封鎖起來,別傳出去?」

孫孤生搖頭道:「恐怕難,你也知道,就算我想盡辦法把這消息封鎖了,也總是會有人知道的,到時候一傳十十傳百,把你傳的越來越邪乎,不是比直接說出去更難受?」

古小天更鬱悶了。

怕是有不知道多少江湖人要來到京都,然後堵在古家大門前了。

古小天的性格,其實並不見得能做好一家之主,更何況是如今的第一世家家主了。

他管自己倒是沒什麼問題,在去管個戰鬥部隊,也問題不大,但是要操勞家主里的點點滴滴,這顯然不是他能做到的事情。

孫孤生滿臉羨慕,無奈道:「你也就管一個家,我要管的可是這個天下啊。」

這話還真沒錯,他的確管的就是天下。

誰讓他是皇帝。

古小天嘿嘿笑道:「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嘛。」

回京都比來時輕鬆了太多,所有人心中的那塊石頭終於落地了,聽潮閣的成員們對此也感到激動,他們一直努力,為的也僅僅就是這一刻而已。

進入京都,百姓們夾道歡迎,秦青麟被壓在囚車裏,沒少被那些百姓唾罵,爛菜葉爛雞蛋也是使勁往囚車之上招呼。

秦青麟渾身早已噁心不堪,但他對此顯然不在意,只是靠在囚車裏,閉

目養神。

古小天很快便告辭離去,接下來的事情,就全權交給了孫孤生,而他終於得以安生幾天了。

回到古府里,顧清楓早已等在此處,見到古小天回來,趕忙起身,大聲道:「你小子不得了啊,一步入鬼神,這種事情前無古人,后估計也難有來者了。」

古小天趕忙比了一個噓的手勢,拉着顧清楓進了房內,輕聲道:「師兄,這種事情,可別亂張揚啊。」

顧清楓一副我懂的模樣點了點頭。

要不說是師兄弟呢,其實在某些方面上到底還是相像的。

比如說,都怕麻煩。

古小天入了鬼神這件事情要是傳出去,可別說是江湖人士了,就是哪些個沒有任何武道天賦的人也估計能都趕到京都,請求得到個一兩句指點,然後逆天改命的。

對於顧清楓,古小天倒是沒有將那場戰鬥的細節藏着掖着,如實的說了出去,聽的顧清楓都不經咂舌。

顧清楓撫了撫胸口,感慨道:「得虧我比你早出生,若是晚上個那麼幾年,這人間第一劍修的名號,哪裏輪的到我?」

古小天好奇道:「師兄還在乎這個?」

「人在江湖走,總得是有個名號傍身的,你看那程三一,從龍刀聖,在看看宋不凡,墨影真人,這些個名號雖說都是虛的,但就是傳出去,多多少少是有些用的,有些人估計聽着這些個名號,腿都直接嚇軟了,能省不少事。」

古小天點點頭,心裏也

開始琢磨起來是不是該給自己想個名號了。

最好是那種讓旁人一聽了就不敢靠近的名號。

顧清楓嘿嘿笑道:「名號這東西,自己想一個,在說出去可一點用沒有,誰認識你,都是旁人給你想的。」

古小天哦了一聲,有些無奈。

他本來還想起個類似於血手人屠的名號,在編個故事,說自己是靠吃人為生,來勸退一些人的。

搞了半天,名號這東西,還得別人給自己取。

古小天詢問道:「下一步怎麼打算?」

顧清楓沉默片刻,緩緩道:「張晟不錯。」

古小天眉毛一挑,看樣子,顧清楓是已經打算卸任天地盟盟主的位置,將天地盟交到張晟手裏了。

不過,古小天很疑惑。

論資歷,論境界,論功績,張晟都是最差的一個,為何偏偏是張晟來接管天地盟。

顧清楓解釋道:「那幫傢伙,空有一身蠻力,但有時候做事情沒點個腦子,總得選個腦子最好的管着他們一些。」

「那你呢?」

顧清楓眼神里充滿了光,盼望道:「忙碌了一輩子,總該歇歇了,養養花,種種菜什麼的都挺好,要是有機會,討個媳婦,生倆孩子,那日子,就是給我個大劍仙都不換。」

古小天疑惑道:「為何不是在京都?」

顧清楓搖搖頭,「京都這種東西,即便表面太平,但私底下總歸是亂的很。」

古小天點點頭,不置可否。

大威脅可以沒有,但是小的威脅卻是不能少

就好比朝臣各自立派,相互爭鬥,這樣的場面其實是孫孤生樂意看到的場面,只要不是斗的太過分,他向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所以說,我留在京都,哪裏能過什麼安生日子,哪怕說了要退,那到時候堵在門口求我的人還會少嗎?要知道,我可是人間武夫第一人啊,光這個名號說出去,就得有人傾家蕩產都要尋求我的幫助了。」

顧清楓平靜道:「從今往後,可以雲遊四海,也可以在一方小天地蝸居,多交點朋友,但絕不管閑事。」

兩個人上次分別的時候,喝了頓酒,這次也不例外。

酒過三巡,兩人都有些醉意。

顧清楓帶着醉意,說到了自己當年是如何上的太白,如何進的葉無痕門下,又是如何想要下山建立個天地盟。

說他自己如何結交的秦青麟,又是怎麼從朋友變成敵人。

說他自己為了悟劍,吃了多少苦頭。

說自己當初為了那柄無焰,拜訪了多少鑄劍師,才得以成功。

古小天也不例外,同樣訴說着自己的故事。

說在京都時,自己在醉仙樓如何如何瀟灑。

來到太白后,又是怎麼改變的心境。

說到好友段鵬,直罵那傢伙就是個木頭,不懂變通。

說到丐幫的吳三桂,說這傢伙絕對是個人才,在荊湖幹了一番事業,現在再說他是丐幫不太合適。

說到四盟的那些個盟主,還是最喜歡曲笑寒。畢竟護了自己一路。

說到戰

死的郝浩,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說到西蜀冷家,冷家如今已是太平,冷清秋並沒有回歸冷家,而是回到了太白,據說雲寒星已經準備傳位,將掌門一位傳到冷清秋手中。

說了很多,過往,現在,將來。

顧清楓帶着醉意,打了個酒嗝,將無焰放在桌上,笑嘻嘻道:「交給你保存,等我需要的時候,自然會取走他。」

看着無焰,古小天眼眶濕潤。

離別總是會傷感一些。

顧清楓深吸一口氣,眼眸里還有着幾分留戀,望向桌上的無焰,輕聲吐出兩個字:「告辭。」

他搖搖晃晃站起身,拍了拍古小天的肩膀,強忍着淚水。

「我們還是我們,我們始終是我們。」

……

……

八荒歷四零五年,這一年的春節格外的早,雪也下的格外的早。

年關之後,有許多人關心的事情也終於要落下帷幕了。

孫孤生對外公佈,秦青麟將被處決。

民眾們無不叫好,那個在他們眼中的惡人終於要被處決了。

哪怕不是當眾斬首,但有了皇帝陛下親自宣佈的旨意,民眾們也不會去質疑。

當然,這只是對外公佈。

天牢,京都最嚴酷的監獄內,如今只關押著一個犯人。

監獄內略顯破敗,有一位斷臂的青年人坐在那裏,望着僅僅能看到一點點光亮的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自從來到天牢內,這名青年人的面容明顯老了很多,但他卻是一臉安逸。

監獄門口響起一陣腳步

聲,青年人回過頭,對着來人微笑道:「我還以為你不會來。」

穿着一身青衫的青年笑道:「總是要來看看的。」

斷臂青年搖了搖頭,嘆道:「這可不像你,我還是更喜歡以前的你。」

一年了,他時常都有幻想過,如果當初沒輸,那此時的現在,自己又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心態。

青衫青年盤坐下來,將腰間上的酒拿下,然後遞進牢內。

斷臂青年接過酒,猛灌一口,「這裏什麼都好,就是差這一口酒。」

青衫青年挑眉問道:「就不怕是斷頭酒?」

斷臂青年猛灌著酒,搖頭道:「不會,以你的個性,想殺的人活不到明天,不想殺的人永遠殺不了。」

兩人相識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要是放在一年前,這是他們不敢想像的場面。

還能坐在一塊喝酒,只不過一個是在裏面,一個是在外面。

一個是贏家,一個是輸家。

一壺酒很快被秦青麟喝了個一乾二淨,連剩的那幾滴酒都不願意浪費,隨後一抹嘴,罵罵咧咧道:「就帶了一壺酒,還要分你一些,真夠摳搜的。」

古小天冷哼道:「有的喝就不錯了,還挑挑揀揀的,你真當你是老爺了?」

秦青麟看向窗外,嘆氣道:「虎落平陽被犬欺啊。」

古小天擼起袖子,敲了敲監獄的欄桿,詢問道:「不服氣?在打一次?」

秦青麟指了指自己那條斷臂,「你還真是好意思。」

古小天嘴角揚起,洋洋得

意。

「說些正事。」

秦青麟臉色嚴峻起來。

果然是有事才來。

「知道不知道千清玄的下落?」

秦青麟搖頭道:「我一年時間都在這裏面,我憑什麼知道?」

「只有你最清楚她去了哪裏。」

「我即便知道,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告訴你?」

秦青麟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毒辣。

跟以前一樣的眼神。

關進天牢裏,終究是壓不住他體內的某些東西。

比如說,血性。

古小天皺了皺眉,起身不在詢問。

秦青麟疑惑道:「就這麼走了?」

古小天回過頭,略顯無奈道:「只是奉命行事來問問而已,走個過場的事情,你不願意說,我也沒轍。」

近一年來,聽潮閣都在四處搜尋全武會餘孽的下落,當初那些逃走的餘孽,其實並不見得能掀起什麼大風大浪,但聽潮閣本着清零的原則,依舊在四處搜尋,到了如今,餘孽已盡數被清剿乾淨,就只剩下最後一個千清玄了。

賈正早已不在聽潮閣內做事,如今聽潮閣的閣主自然是鄺楷,鄺楷與賈正的性格截然不同,做事極其認真,但是這張嘴卻其實不太會說。

不得已,鄺楷才去找到如今在戶部任侍郎一職的賈正,跟他說了些有的沒的后,才讓賈正去求一下古小天,看看能不能從秦青麟嘴中打探出千清玄的下落。

賈正自然是照辦了,但他做事其實也是跟古小的一樣。

都是走個過場。

千清玄究竟藏在哪裏,其

實除了聽潮閣以外,關心的人其實並不多。

原本打算離去的古小天忽然想到了什麼,回過頭來,看向秦青麟,保證道:「每年的春節,我都來看看你。」

秦青麟不置一詞,只是微微一笑。

每年能喝次酒,也挺不錯的。

「秦青麟,如果有一天想死了,一定得提前告訴我,最起碼我能讓你死的不那麼痛苦一些。」

聞言,秦青麟用一隻手拍著大腿哈哈大笑起來。

「放心吧,好人不長命,我這種禍害可是要遺千年的。」

古小天淡淡一笑,轉身離去。

望着離去的背影,秦青麟的眼神中滿是落寞。

……

……

春節過去之後,古家也就忙了起來。

古小天坐在家中,眼前堆的不是什麼戰事文件,而是一冊又一冊的賬本。

看着這些賬本,古小天的腦袋就大。

一個劍修,不拿劍,拿起算盤了,這上哪裏說理去?

幾位賬房先生在古小天旁邊嘰里呱啦的說着一大堆他聽不太懂的東西,古小天靠在椅子上,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聽着賬房先生沒完沒了的話語,古小天一拍桌子,看向一名賬房先生,問道:「我問你,這些東西你能不能做?」

那名賬房先生一驚,小聲道:「能倒是能,只是以前老太爺和老爺在位的時候,都輪不到我們。」

古小天直接捧起賬本,交到那名賬房先生手裏,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嘻嘻道:「我就知道沒看錯你,以後這些事情就

無需過問我了,虧了也好,賺了也罷,自己把握著度,偶爾可以霸道一些,有人打上門來,我給你們兜著底。」

賬房先生滿臉汗顏。

這不就是一個活脫脫的甩手掌柜嗎?

不過後面半句話倒是說的真霸道,想想也是,誰要是不長眼的招惹了古家,打上門來,那能不能站着離開都是個問題了。

離開了房內,古小天深吸一口氣,總算是解決了一件大事。

最起碼,對他來說,是一件非常大的事情。

就在此時,一名女聲在背後響起。

「都當了家主,還是這麼不穩當。」

古小天回過頭去,看向那名女子,微微一笑。

「當家主可沒什麼意思,真不知道你是怎麼做的下去的。」

女子微笑道:「我本來就適合做家主。」

古小天突然想到什麼,一拍手,朝着那女子壞笑道:「不如你也來噹噹我古家的家主?」

女子一字一句道:「我,姓,許!」

「許古不分家嘛!」

「許然,這一路上我結交的女子其實不多,但能一直在背後默默支持我的,好似只有你一個,我可沒跟你開玩笑。」

許然面色羞紅。

兩個人的感情羈絆其實不是太深的,最起碼在許然看來是這樣認為。

她的武道修為畢竟只到這裏為止,在想往前一步,可謂是難上加難,何況許家有一堆的事務要她親力親為,自然將武道懈怠了。

原本她以為她和古小天不會是一個世界的人。

但在如今,

古小天向她表白,這是她做夢都不敢去想的事情。

古小天哈哈笑道:「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許然抬起臉來,支支吾吾道:「我可沒答應。」

古小天嘆氣道:「可我思來想去,你說要去在找個有能力的女人幫我管着一個世家,沒有點感情基礎,我自己也挺不自在的。」

許然撇了撇嘴,笑罵道:「美的你!」

……

……

又是一年春天,古小天在天牢內跟秦青麟說了些閑話后,就趕着回家了。

明天可是他的大事。

他要結婚!

新娘自然是許然。

這一年裏,古小天和許然遊山玩水,好不自在。

雖說許然時時刻刻都在說許家有許多的事情想快些回去,但其實內心底里,還是更享受在外遊玩的時刻。

一場婚禮辦的熱熱鬧鬧,古小天那些朋友能請的全請了,給了許然一場極為盛大的婚禮。

許多京都百姓都在稱讚著這場婚禮,漠北許家和京都古家結合,那這天下第一的世家,怕是動搖不了了。

半夜,古小天帶着幾分醉意,將房門關上。

屋內,許然穿着一身喜慶紅裝,拿着扇子遮臉,頭上還帶着一柄金釵。

古小天撓了撓頭,有些尷尬道:「都這麼久了,又不是沒見過面,擋着臉幹嘛。」

許然緩緩放下扇子,輕笑道:「禮數不能亂。」

古小天坐在桌邊,許然坐在床上,兩人大眼瞪小眼,原本有很多話的兩人,此刻都講不出話來了。

然打了個哈欠,躺在床上,精緻臉龐也有些倦容。

結婚的事情,其實上上下下一直是在她籌備,古小天只需要出個人就好了,這樣的夫君,倒也真是不多見。

古小天也被傳染,跟着打了個哈欠,順勢起身,坐到了床上。

兩人心有靈犀,互相對視一眼,小心翼翼的發問道:「熄燈睡覺?」

古小天點點頭,走過去將油燈吹滅。

許然躺在床榻靠牆裏側,側過身去,有些害羞道:「你先脫衣服吧,我一會等你睡著了脫。」

古小天尷尬的哦了一聲,將衣服脫光,然後鑽進被窩。

躺在床上,只能聽見兩人輕微的呼吸聲。

「許然?」

「嗯?」

「睡了嗎?」

「還沒,快睡著了。」

「聊一會?」

「聊什麼?」

「想不想聽我和秦青麟那一戰的故事?」

兩人遊山玩水的時候,古小天就常常會講些以前的事,倒是從來沒提過這件事。

許然翻過身來,「我之前問過你,你都不願意說,怎麼這會想告訴我了?」

古小天咳嗽兩聲,「想明白了,有些事情憋在心裏不好。」

接着,他就說起了那一戰的故事。

只不過,他這一次說的有些漫不經心,很多更加精彩的事情都沒有去訴說,倒是許然聽的津津有味。

月光入戶,澄澈如積水空明。

古小的有些口乾,鑽出被窩,去拿水喝。

許然乘着這個機會起身,雙手繞到腦後,抽出那支金釵,放在枕邊。

她緩緩解

開衣物,這些衣物穿着睡覺也確實不自在。

京都無事,天下太平。

三年之後的夏天,古小天和許然來到了一座小村莊里。

剛進村莊,就見迎面跑了一個三、四左右的女孩,回頭哈哈笑道:「爹,你來追我啊!」

女孩沒看路,剛好撞上了古小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古小天微微一笑,將女孩扶起,拍了拍她的衣物,「小心着些。」

女孩的爹也在這時候走來,拍了拍小女孩的腦袋,然後低頭道歉道:「不好意思哈,孩子貪玩不看路,您別往心裏去。」

古小天微笑道:「師兄,跟我還說對不起?」

顧清楓這才抬起頭,看到是古小天。

兩人相視一笑,然後來了個大大的熊抱。

回到顧清楓的家內,家不大,有個小院,不過卻也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顧清楓的媳婦相貌絕美,不過倒也不像是那種富家小姐,此時才剛從農田做完活回來,看到家裏來人,看向顧清楓,疑惑道:「這些人是你朋友?」

顧清楓點點頭,拍著古小天肩膀,介紹道:「何止是朋友,這是我師弟!」

女子看了看古小天,又看了看顧清楓,嗤笑道:「你就吹吧!」

顧清楓跟這女子剛相識時,就開始吹噓起自己曾經是天下第一劍修,只不過後來看淡紅塵,決定隱姓埋名了,你嫁給我,那是上輩子救了一天下的人!

女子當然不信,不過顧清楓的性格她倒是極其喜歡,所

以有些時候也就順着他的意思說了。

女子帶着孩子去做飯了,顧清楓則是坐在院子裏,滿臉的安逸。

古小天笑問道:「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顧清楓看了看自己的小家,疑惑道:「有什麼不好?困了就睡,醒了就吃,還能看着孩子長大,這日子不值得嚮往?」

古小天輕聲道:「我看嫂子好像不太相信你的樣子,要不要我來給你證明證明?」

顧清楓擺擺手,「不用!她不相信最好,省的她到處去說,要是讓人知道我藏在這裏,那麻煩可少不了!」

古小天小雞啄米的點了點頭,現在自己的師兄,倒是真的像是看破紅塵了。

兩個男人在飯桌上吃飯,又是老友相聚,喝酒是少不了的,喝着喝着,顧清楓就攬著自己媳婦吹道:「師弟,告訴你嫂子,我當年如何風采?」

古小天豎起大拇指,誇讚道:「當年若是沒有師兄,我怕是早死了!師兄萬歲!」

顧清楓看向自己媳婦,滿臉得意。

看到沒,我師弟都這麼說了,就問你信不信吧?!

顧清楓的媳婦只是看了看顧清楓,然後擰了他大腿一把,無奈道:「喝多了總這樣,師弟你不必慣着他。」

兩個女人帶着孩子先去休息了,飯桌上只剩下了古小天和顧清楓兩人。

古小天輕聲道:「師兄,我看你女兒資質不錯,不考慮教她些東西?」

顧清楓沉默片刻,看向古小天,擔憂道:「我怕就怕在

這裏,你說我這閨女到時候要是像你師姐那樣,我可怎麼辦啊?」

「當個劍修不好?」

「當個劍修有什麼好!看看你,再看看我,我們好嗎?!」

古小天一時無語。

好不好的,自己覺得最重要。

「師兄,說實在的,我現在媳婦也有了,孩子估摸著以後也會有的,倒是缺個徒弟,我看你這閨女就不錯,不如我來教?」

顧清楓一巴掌打在古小天腦袋上,罵道:「你小子可別打我閨女主意,不然老子就不認師兄弟情誼,一劍先劈了你。」

古小天笑道:「師兄,你現在打不過我了。」

顧清楓皺了皺眉,顫顫巍巍的起身,擼起胳膊,「試試?」

「試試就試試!」

兩人纏鬥起來,但其實並沒有下死手。

倒是更像兩個醉漢在鬧着玩。

兩人無力的癱坐在地上,看向星空。

「師兄,想好了就回來。」

顧清楓點了點頭。

古小天問道:「孩子總要長大的,若她真走了你的老路,你難道也攔着她?」

顧清楓揉了揉腦袋,很是苦惱。

這種問題,他早就想過了。

顧清楓站起身,朝着星空怒吼道:「但她若是真的想要走上這條道路,誰若敢動她一根髮絲,就別怪老子重新拿起劍,殺光他們全家!」

古小天看着他的模樣,滿足一笑。

自己的師兄,果然是不會變的。

……

……

綠洲村,這裏已是一處荒野。

一個老人回到了這裏,這幾年時間,他遊歷四處,倒

是真的見到了不少新鮮玩意。

外面的世界,也沒像他想的那麼危險。

他重新回到這裏,也只是因為自己行將就木。

走進村子裏,老人走過每一處廢墟,唏噓不已。

當他走到最里處時,才發現,這處屋子與外面不同,依舊是乾淨整潔。

老人走到屋外,顫顫巍巍的舉起手,敲響了門。

門很快打開,千清玄站在裏面,看着老人,也是有些驚訝。

兩人久久不言。

千清玄剛要開口,老人便搶先握住了她的手,呢喃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千清玄淡淡一笑,這幾年的時間裏,她一直都是待在綠洲村。

但卻從來沒有人想到過她會在這裏。

在老人最後的時間裏,千清玄便一直陪在他的身邊,直到老人逝去之前,握著千清玄的手,呢喃道:「閨女,活着就好,不要去想着報仇。」

千清玄輕輕嗯了一聲。

老人滿臉慈祥,手緩緩垂落。

將老人埋葬好之後,千清玄也來到自家屋子前。

她在這裏困了其實很久很久。

她一直沒有辦法不去想那些事情,直到今日,她才終於有勇氣。

她最終還是選擇放下仇恨。

只要知道他活着,一切不就夠了?

她一把火燒了屋子,來到花圃,這裏的鮮花也被她重新培育了出來,此時很是茂盛。

千清玄做了一件和秦青麟一樣的事情,一把火燒了花圃。

熊熊烈火,是與過去的自己說再見。

當烈火停下后,千清玄本打算

轉身離去,最後一撇之際,驚奇的發現,有一朵花,卻沒被大火燒毀,依然開的艷麗。

千清玄微微張嘴,有些不可思議。

她一步步走到那朵花旁邊,看了又看,最後下定決心,將花連根拔起。

拔起的那一剎那間,泥土鬆動,隨之帶動起一封信件。

千清玄扯下粘連在花根上的信件,看着信件上的字,眼眶濕潤。

是他的字跡。

當千清玄一字一句的閱讀下去后,滿臉驚愕。

隨後,她再次看向地面,目光堅定,蹲下身子,開始挖掘起來。

直到許久后,一個黃木梨匣子緩緩露出身形。

千清玄取出匣子后,輕輕撥開,放着一樣物件。

是一封地契。

地契的位置很遠,是京都管不到的地方,地契旁邊還有一柄鑰匙,應當就是那間宅院的大門鑰匙。

這是秦青麟早就準備好了的東西,只不過今日才重現天日。

千清玄拿起地契,早已經哭成了淚人。

因為,那封地契上的名字,落款是千清玄。

這是秦青麟準備給他的東西。

她手中不穩,黃木梨匣子摔在泥土上,竟被直接摔的四分五裂。

千清玄慌忙蹲下身子,一塊塊的撿起,突然之間,眼神中透露著無盡的不思議。

被摔碎的黃木梨匣子裏,竟然還藏了一張紙條。

紙條上的內容很短,但卻足以讓千清玄感到震撼無比。

只有三個字。

「大悲賦。」

千清玄想到了什麼,趕忙在泥土裏繼續挖尋起來,許久以

后,竟真的還有別的東西。

是另外一個黃木梨匣子。

千清玄將黃木梨匣子打開,裏面躺着一本秘籍。

大悲賦。

而在大悲賦身下,還壓着一張紙張。

千清玄拿起紙張,眼神中噴射出熊熊烈火。

那張紙張上,有許多地址和人名。

那些地址她沒印象,但那些人名她卻極其有印象。

都是年過半百的老人,但名字若是放在五十年前,絕對可以轟動天下。

五十年前,其實也有一個全武會。

而這張紙上的,全是五十年前的武首。

千清玄看了眼地契,又看了眼那張紙張,將地契放進黃木梨匣子中,埋進土裏。

她深吸一口氣,向著外面走去。

她最後回頭望了一眼綠洲村,將大悲賦和紙張收好,看向京都的方向。

「我們還是我們,我們始終是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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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局挨揍一百次,我覺醒天生霸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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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章:我們始終是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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