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故人歸來
琴師走到了姬元明的跟前，他沖着姬元明笑了一下，開口問道：「國師大人，能否借一步說話？」
姬元明看着琴師皺起了眉，他記得這個琴師，從第一次見到對方的那個時候開始，他就覺得對方有些莫名的眼熟，卻無法想起來哪裏見過他。
他沉默了片刻，然後點了點頭，轉身向無人的地方走去。
琴師微笑着嘆氣，跟了上去。
「你要和我說妖邪的事情，什麼事情？」
琴師搖了搖頭，他認真地看着姬元明，開口道：「我是想向你討一份人情，想讓你再等一等，暫時不要動手。」
姬元明冷笑了一下，眼神不滿：「你要說的就是這個？我為什麼要給你這份人情？」
「因為這是你以前向我許諾的啊，小元。」
聽到對方的稱呼，姬元明的指尖控制不住地顫抖了一下，血色從他的臉上褪去，他僵硬地注視着眼前的琴師，艱澀地開口。
「你是誰？」
琴師略有些尷尬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頭髮，小聲地開口：「不會吧，除了我還有別人喊你這個名字嗎？還是你已經把我給忘了啊？」
「你……是誰？」
琴師的手腕被對方抓住，姬元明臉上的表情很難形容，就像是忽然咬到了一個酸澀的橘子，但是因為這是最後一個橘子了，所以他怎麼也捨不得扔掉，只能一口一口地往嘴裏塞去。不敢多嚼，因為這個橘子實在是太酸了，不想直接吞下，因為捨不得。
琴師看着眼前的孩子，露出了一個有些欣慰的笑容。
「哎呀，看來是認出來了啊，我就說嘛，我好歹救了你一條命，又辛辛苦苦地把你拉扯到那麼大，總不能我換個身子，你就不認我了吧……」
他的話沒有說完就被打斷了。
「你閉嘴！」
姬元明牢牢地抓着琴師的手腕，他的雙唇一直在顫抖，眼角微紅，恍惚間，琴師彷彿記起了兩人分別前的最後一面。他和女帝的計劃已經到了最後一步，他自願作為一顆試路的棋子，因此需要先放棄自己當時的身體。
為了避免離開得太突然，讓那個有些粘人的小孩子沒辦法適應過來，他給自己下了慢性的毒藥，看着自己慢慢地衰落，也看着那個孩子慢慢得成長了起來。
一直等到某一天，他忽然意識到這個孩子已經能夠獨當一面了，雖然不是很放心他和那個皇子走得那麼近，但是人生的路總是要靠自己的，他管得了一次，管不了第二次。
於是，他讓那具身體因病而逝，自己則是按照和女帝之前的約定，重新進入了一位因意外離世的琴師身上。
他的試驗已經成功，原本接下來應該是女帝自己，但是到了最後一步，她卻反悔了。她不想要再重複一遍一個已經通關了的遊戲，她選擇為這個存檔選擇一個合適的繼承人。
於是，她將這顆棋子放在了大公主的身邊。
「你一直活着……」
生澀喑啞的聲音在他的耳邊落下，琴師無所謂地點了點頭，回答道：「是的，不過我們這身份，我也不敢和你相認啊，萬一你這孩子一根筋，把我給砍了怎麼辦？我的事情可還沒有辦完呢。」
他像是沒有覺察到姬元明的異常，繼續說了下去：「你看，你小時候還經常說長大了會給我養老，會好好報答我的，我現在也不要你養老，就再等一等，好嗎？」
姬元明合上了眼睛，聲音還是有些乾澀：「你現在不怕我砍了你了？」
「噗。」琴師笑了笑，開口道：「那我沒辦法啊，我要是不站出來，不還是個死嗎？」
說完，他又嘆了一口氣，有些欣慰地開口：「說起來，你這國師做得是比我有能耐多了。」
「我答應你。」姬元明睜開了眼睛，看着琴師：「我可以等到今天傍晚。」
「師父。」他把腦袋靠在了琴師的肩頭，不讓他看自己的臉：「對不起，我沒有長成你希望的樣子。」
琴師笑了一下，抱住了姬元明，有些好奇地開口：「我怎麼不記得我有要求你長成什麼樣子了，我看你現在的樣子就很好啊。」
琴師希望的他是什麼樣子的呢，姬元明沒有回答。
他記得幼時的很多事情，對方在帶他回去的時候告訴他，希望他日後也能成為一個善良的孩子。在他夜裏做噩夢的時候，對方一邊哄他，一邊說希望他長大后更加地勇敢的。教他穿衣洗漱的時候希望他學會獨立，教他識字的時候希望他明理。
可是他不夠善良，剛剛還想連着無辜的人一起處理掉。不夠勇敢，任由好友忍受多年的痛苦和孤獨。不夠獨立，也不明理，他很早就將自己的決定權交到了別人的手裏。
琴師還在笑，對方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髮，開口道：「我覺得你現在的樣子就是我想像的那個樣子，沒什麼差別。人高馬大，健健康康，你比我想像的還要好一點，長得俊俏，我以後不用擔心你娶不到媳婦了。」
……
人群中忽然有人倒了下去，眾人紛紛避開了，驚慌地看着那個倒下的人。
那人的身體迅速地衰敗，腐朽，最後變成了一具白骨，眾人嘩然，場面立刻沸騰了起來。
接下來是第二個，身體腐朽，只有外面的衣物依然鮮艷整潔，然後是第三個，第四個……
姬元明過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場景，這些人一個接着一個化為了白骨。
剩下的人裏面，有些茫然恐懼而不知所措，他們只是被牽連進來的，並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剩下的人則是激動萬分，興奮地大聲喊叫着，揮舞着手臂。
「是謝臨霜，他們成功了！」
「回家，我們要回家了！」
有人捧腹大笑，也有人跪在了地上，痛哭流涕。
姬元明看向了琴師，眼中有明顯的擔憂，他想開口挽留對方，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琴師注意到了他的異常，忍不住笑出了聲，他揮了揮手，示意姬元明不必擔心。
他湊到姬元明耳邊，壓低了聲音開口道：「我不走，我是先帝留給殿下的禮物，要在這裏等她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