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殺人不過頭點地

「敢問閣下，從何而來，又為何如此污衊我四家？」

可以看出，段洪站到高台上的那一刻，就已經代入了盟主的角色，畢竟這裏是興南府城，而且還是雄雲幫的總舵，由他站上高台來主持今天這個儀式，明眼人都能看出苗頭。

侯玉霄今天一襲澹色青衣，帶來侯氏的人馬也不過寥寥數百，數結盟四家中最少的一家，這是他盡量讓自己顯得不起眼而刻意為之的。

確實如他所願，從入場到現在，今日到場觀禮的人，鮮少把目光投向他這一方，大多人都是看平天門和雄雲幫。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樹大招風的道理，是人都知道，但能時刻謹記在心，行事說話全都恪守這個道理，那就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了，即便是侯玉霄自己，也很難。

第一次腦海里冒出組建河西聯盟的念頭時，侯玉霄也想過讓侯氏直接登上枱面，以盟主身份行事，反正興南河西兩府目前本來也都歸侯氏所有，這對侯氏，或是他自己個人，都有着莫大的好處。

無論是虛名，還是實際利益！

好就好在，侯氏不止他一個人。

尤其是，侯玉端。

老五的清醒程度，有時是在他之上的。

到目前為止，侯氏的風頭已經太盛了。

自昭陽起勢，五年崛起為一府之尊，人人皆知。

我們五人的天賦，也幾乎傳遍了天下各州。

龍驤渡一戰，侯氏獨起十二萬大軍，還有進攻赤水縣和馳援興南府城這兩場戰鬥中，侯氏的那三萬赤焰軍，絕對已經被有心人注意到了。

還有侯玉霄在龍驤渡獨戰悟法主持，雖還未被公開證實，但在一些大勢力以及頂尖高手的圈子裏，應該也不是秘密。

……………………

侯氏這一系列的事，聽來令人熱血沸騰，但仔細思考一下就知道，這已經是危險的前兆了，且不提四周的勢力，就單說琴劍山莊那邊，極有可能，已經知道了這些情況。

誠然，侯氏目前的實力，離威脅一家聖地還差的遠，可那是人家不在乎你的情況下，侯氏才剛在龍驤渡聯合另外幾家打敗了雷音寺，還沒過一兩個月，河西聯盟就出來了，這兩件事情加在一起，分量可就大了。

根據北地那邊的消息，琴劍山莊目前正在跟大晉相持，處下風狀態，當然騰不出手也沒空理會侯氏這疥癬之疾，可一旦等人家跟大晉那邊掰扯清楚了，侯氏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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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則，不考慮琴劍山莊，河西四周的情況呢？

河西北面是雲瀾古江中段，掌控中段流域的是江上三大霸主之一的陸氏，侯氏跟陸氏的關係不錯，加上陸氏的基本盤都在水上，與陸地衝突並不大，所以可以放心。

東面是通天河跟徐州廣陵府，河伯那邊也可以放心，至於正在廣陵府跟萬劍聖宗三家聖地打仗的武威王，從侯玉霄決定傍上紫清聖宗那一刻開始，侯氏跟武威王就算是同一陣營里的人了，即便有矛盾，那也有紫清聖宗看着，不用擔心。

侯氏目前真正要擔心的，就是西面和南面，西面是下元道城的地靈魔宗，南面則是南疆十萬大山的蚩黎府。

當然，還有一個最重要的。

那就是已經入駐了建業府的雷音寺。

兩大強敵環伺，還有一個有着准聖地實力的雷音寺，這種情況下，侯氏再高調點，那真的就是取死之道。

老五侯玉端的這些警示，還是讓他迅速冷靜下來了。

所以今日這個歃血為盟儀式，主角從一開始就不是他，而是此刻站在高台上的段洪，至於他，無非就是帶着沉孤雲和萬星雲兩人，來做做樣子而已。

當然，除了做樣子，他也想看看，誰會第一個迫不及待的站出來，反對河西聯盟，另外，也想看看段洪的能力。

段洪的詢問，算是有理有據，詢問對方來頭的同時，也直接把對方剛才那句話，定性成對河西聯盟的污衊，算是挽回一些河西聯盟的聲譽。

人群中，一個身穿紫色錦服，持一根獸首拐杖的中年人緩緩走了出來，他脖子上掛着一串尖銳的獸牙，臉上泛著一股不正常的紅色，皮膚也比普通人要粗糙許多，像是因風吹日晒造成的，看着高台上的段洪，眼神頗為桀驁。

「南疆蚩黎府，青吳！」

這句自報家門，說的很多人臉色都微微一愣。

侯玉霄眉頭微凝，他也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但南疆蚩黎府，他是知道的。

「南疆族群均為苗裔，有黑白青紅紫五苗分支，雖各自為政，但都奉神廟為尊，聽聞青苗族近百年來入主神廟，壓的其他四隻都抬不起頭，隱隱有一統苗裔之勢，這青吳，來者不善啊！」

聽到旁邊萬星雲的傳音，侯玉霄眉頭微蹙，南疆神廟的事，他也了解一些，是因為前些年，南疆反叛，似是有北侵雍州的打算，司空月當時被聖教派去平定南疆之亂，想到這兒，他心神微動傳音詢問起了萬星雲。

「司空月前些年平定南疆之亂，失敗了？」

「沒有失敗，兩年前，司空月借青苗族族長的兒子青玄之手，殺了其父青凱，再委派聖教諸多高手襄助青玄登上族長寶座，幫着他鎮壓了其他不服的聲音，這青玄，對司空月忠心耿耿，蚩黎神廟不出意外的話，現在應該都是聽司空月的！」

許久不曾聽到司空月消息的侯玉霄，心頭又是沒由來的一陣顫慄。

「南疆神廟的實力如何？」

「南疆雖只有一個蚩黎府，但其麾下卻有五族分別對應五座大城，按人口來算，五座大城都足以比肩我雍州的一座府城，神廟則居無定所，五隻苗裔，誰實力最強，神廟就在哪兒，這些年青苗勢頭最盛，神廟就在青苗城。

青苗族現任族長，神廟之尊青玄，是武道亞聖的修為，另外四苗族長均為破碎境大能，神廟中的陰陽聖境、元丹境高手都是不缺的，五苗攏共有大軍兩百萬，雖與聖地精銳不能比，但士卒平均修為都在開身八重以上，比普通的武者大軍要強很多。」

一尊武道亞聖，四尊破碎境大能，陰陽聖境元丹境高手若干，再加上兩百萬開身八重以上修為士卒組成的大軍，南疆神廟這份實力，即便跟聖地比，也差的不算太遠了！

「那這青吳，是什麼身份？」

「南疆神廟十三位廟祝之一，玄陰境修為，早年青玄曾到興南府城拜訪我父親，我見過青玄一次，看這青吳面向，跟他有七分相似，應該是他的堂弟。」

聽到萬星雲的回答，侯玉霄眉頭微微有些凝重。

要是南疆神廟的其他人來，那他心中尚不會想太多，可來的是這個青吳，神廟之尊，五苗之首青玄的堂弟，那就不得不重視，對方既然挑河西聯盟成立這個節骨眼過來，那他的一切行為和話語，都算是代表南疆神廟的態度。

「河西三家，東跟通天河妖魔沆瀣一氣，傳聞侯氏族長侯玉霄與紫清聖宗又有姻親關係，武威王如今跟紫清聖宗打的火熱，想來與侯氏乃至河西三家也都關係匪淺。

三家日前一戰退禪宗，本就如日中天，而今還要拉上平天門，四家成立河西聯盟同氣連枝，想來這下一步，就該盯着我南疆神廟，和西邊下元道城的地靈魔宗了吧？」

這青吳若是個面向姦猾之人，說這番話想來也不會引起太多人的共鳴，可偏偏他看起來就是個粗糙至極的漢子，面向還帶着點憨厚，這番話一出口，立刻就讓四周圍觀的人，全都變了臉色。

侯玉霄看到四周人臉上的警惕之色，頓時眼神陰寒，對南疆神廟立刻提起了防範之心，他都尚且如此，更別說此刻跟青吳面對面，馬上就要成為盟主的段洪了。

「侯氏與紫清聖宗聯姻？紫清聖宗又跟武威王打的火熱？敢問青吳兄是從何處得來的小道消息，可經證實否，未經證實便在此信口開河，不怕污了南疆神廟的名聲嗎？」

段洪思考了許久，也才說出這一番不痛不癢的話。

看到青吳的臉上，露出些得逞之色，侯玉霄在一旁頓時搖了搖頭，武威王跟紫清聖宗的事，只要肯花心思，到河東打聽打聽，應該都能知道，至於紫清聖宗跟侯氏聯姻的事，他跟莫虛子都未曾公開，知道的人應該不多。

不過南疆神廟既然跟司空月扯上了關係…………

「段門主，說來是侯某考慮不周，侯某確與紫清聖宗有聯姻之事，但還未曾公佈，至於這武威王跟紫清聖宗打的火熱一事，在下也是剛剛知曉，這位南疆神廟的青吳前輩，看來知道的比侯某還要多，今日特地過來給大夥上眼藥，也算是難為神廟諸位，對我河西之地如此關心了！」

侯玉霄一襲黑衣毫不起眼，可開口之際，旁邊的萬星雲和沉孤雲兩人，立刻就將目光投向了他，連帶着四周所有人的視線，全都匯聚到了他的身上。

這一幕，看起來是有點不合常理的！

侯氏在河西的名聲，按說無論如何也比不上其他三家，雖說龍驤渡之戰，傳出侯玉霄獨斗悟法主持一事，可未經雷音寺證實，大多人都是把這當笑話的，畢竟侯玉霄目前的修為只有元丹二境神通期，這在許多高手眼裏，不是什麼秘密。

可侯玉霄一開口，萬星雲、沉孤雲都看向他了。

連看台上的段洪，臉上都露出了一絲陰翳。

偏偏最應該疑惑的青吳，此刻卻一點意外的神色都沒有。

這一幕，在他眼裏彷彿沒有任何不對勁，他轉頭看着最右側的侯玉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拱手道：「侯家主話里夾槍帶棍，暗指在下，今日是來扇風點火的，沒錯吧？」

「我話出口，如何看待，全在你自己！」

侯玉霄臉上的陰翳愈發濃厚，這青吳的反應，還有他之前說的那些話，都代表了河西的實際情況，南疆神廟極有可能是一清二楚的，這樣一來，司空月那邊，肯定也了如指掌！

如果把南疆神廟的行為，全都算在司空月的頭上！

那就代表這青吳過來，是在代羅剎聖教，表達對河西，對侯氏的不滿，這樣一想，事情就不簡單了。

今天這麼多人在場，可以預見，青吳剛剛那些話，不消多長時間，就會傳的人人皆知，地靈魔宗今天沒人到場，本就是在表達不滿，這些話要是傳過去，他們對河西聯盟恐怕就更加有意見了。

這樣算起來，河西聯盟一成立，就多了南疆神廟、地靈魔宗這兩個敵人，要是再算上已經入駐建業府的雷音寺，這可就是三大強敵了！

事已至此，三大強敵已經惹光了，司空月這會兒忙着并州的戰事，還敢讓南疆神廟過來給自己上眼藥，侯玉霄眉頭一凝，腦海中浮現出司空月那副運籌帷幄的姿態，心裏橫生出一股戾氣，看着青吳，言語也不再客氣了。

既是言語交鋒，自是要專戳人的痛點。

「南疆前些年意圖北上，被司空月平定，如今看來，這五苗之首的青苗族也成了聖姑手上的一條狗了，我河西聯盟剛成立，大老遠就跑來狂吠，青吳前輩今日到此，莫不是，還想阻止我四家，成立這個河西聯盟？」

果不其然，這番話一說出口，青吳的神情立刻就變了。

他凝視着侯玉霄，袖間的氣息甚至鼓噪了一下，顯然有強烈的出手慾望，可足足在原地胸口起伏了樹下之後，他又強行讓臉色平靜下來了。

「侯家主說笑了，三家合力，龍驤渡一戰，連雷音寺都能打敗，我南疆神廟，可沒雷音寺這個本事，更別說如今又拉了一個平天門進來，我神廟雖強，在你河西聯盟面前，只怕也要矮上一頭了，今後莫說是河西之地，只怕等你們逼走了雷音寺，這下元道全境，都歸你們說了算。」

「行了，送客！」

侯玉霄看着四周觀禮之人臉上的神色愈發警惕，再也忍不住直接擺了擺手，讓人把青吳請走。

這青吳也夠光棍，堂堂玄陰境高手，被侯玉霄這麼個元丹二境修為的人呵斥，臉上也一點怒容都沒有，直接就走。

只是臨走前，目光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段洪，臉上露出似有若無的嘲弄之色，只是極其隱晦，並未被任何人發現。

而段洪此刻，正眉頭緊鎖，恰巧抬頭看到青吳的臉色。

他眉頭緊鎖的原因，是侯玉霄剛剛的行為，已經有點喧賓奪主了，而剛好青吳臉上的嘲弄，似是有些點醒了他。

段洪神色一凝，先是看了看侯玉霄，又環顧了萬星雲和沉孤雲兩人一眼，像是反應過來什麼似的，突然神色一滯，背後無緣無故的冒出了一陣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