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王炸

「媽！你們這幾天沒出過門吧，不要騙我哦……」

楊曉蓉來到了空曠的停車場，摘下了悶熱的N95口罩，但再悶熱也不了她焦急的心態，本院的副主任醫師被確診了，還跟她近距離照過面，哪怕她穿着防護服也非常忐忑。

「騙你幹嗎……」

楊曉蓉的母親在電話里說道：「我們這幾天帶着寶寶，除了你們送菜過來以外，我們連大門都不敢打開，是不是你們醫院有醫生被確診了，你特意打電話來問我啊？」

「對！估計明後天就該發佈通告了吧……」

楊曉蓉都感覺有些難以啟齒了，她不會上網的母親都知道這事了，她剛剛還義正言辭的教育別人，不要在網上隨便亂說，結果本院出了事，她成了最後一批知道的人。

「媽！我們醫院可能要封閉一部分了……」

楊曉蓉囑咐道：「我應該不在隔離的名單中，我沒有去過他們科，沒有密切接觸史，但為了以防萬一，從明天開始我們把菜放在門口，我們走了你們再開門拿走，一定要仔細消毒啊！」

「我知道，媽又不是老年痴獃了，你自己多注意就行了……」

母親在電話里嘮叨了一大堆，楊曉蓉不敢浪費時間，匆匆的答應了幾句便掛斷了，最後撥給自己的婆婆，按照剛剛的話又囑咐了一遍，這才戴好口罩重新走回了發熱門診。

「完了！這下要封樓了……」

蘇小紅站在辦公室門口攤着手，楊曉蓉急忙跑了進去，剛剛出去打電話的張醫生已經回來了，她問道：「怎麼樣，網上說的情況都屬實嗎？」

「基本屬實……」

張醫生有些艱難的說道：「消息是從隔離病院傳出來的，今晚就會報告給省里，等省疾控中心確認過之後，估計後天就會發佈通告了，但我們院已經準備封樓了！」

楊曉蓉驚訝道：「整個住院部都封起來嗎，還是只封胸外科所在的二號樓？」

「只封二號樓，胸外科和消化科正好都在二號樓……」

張醫生說道：「你明早下班不要急着走，你們五官科也會被騰出來，接收本院被隔離的職工，整個二號樓都會成為隔離病房，一人一間房，住院的普通患者轉移到其它科代管！」

蘇小紅走過來問道：「那胸外科和消化科都不運作了嗎？」

「全員隔離！不收病人了……」

張醫生無奈道：「姜主任的妻女正在做核酸檢測，如果她們也被確診的話，麻煩事就更多了，姜主任的愛人是消化科醫生，估計她接觸的人也不少，醫院正在排查她這段時間的行程！」

「我的媽媽呀，我昨天下班還碰到她了，幸好沒靠近……」

蘇小紅心有餘悸的拍著胸口，但楊曉蓉又問道：「張醫生！你有問過姜主任的情況嗎，他作為一名副主任醫師，為什麼要隱瞞去過外地的情況，而且大哥一家都被確診了他也不說，這種行為已經觸及法律層面了！」

「我問過他們科的醫生了，他算是有些糊塗吧……」

張醫生說道：「姜主任在武漢封城前就在老家了，回來之後跟領導彙報了，因為沒有出省又是開自己的車，所以領導並沒有在意，而他對我隱瞞這件事，只是他覺得自己不可能被感染，不想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不對啊！」

蘇小紅納悶道：「姜主任大哥一家都被感染了，這都前天的事了，他還隱瞞不報可就是違法了，我看就是他抱着僥倖心理，故意的！」

「具體情況我不太清楚，據說他也是今天才知道……」

張醫生說道：「其實是姜主任兄弟三人，以及他們的大嫂都被確診了，但他們都沒有武漢和湖北接觸史，所以姜主任才覺得自己不會被感染，源頭應該在他大哥那邊，他大哥單位的人把他感染了，吃年夜飯的時候又傳染給了家人！」

「原來是這樣啊……」

劉醫生恍然大悟道：「這隻能算姜主任倒霉了，封城前他就在老家了，總不能讓人年夜飯都不吃就回來吧，那時候還沒覺得有多嚴重呢，更何況咱們全市也沒多少例，碰上的機率太低了！」

「唉~關鍵是老百姓不這麼想啊……」

張醫生嘆氣道：「網上已經把姜主任罵翻天了，罵他沒有醫德，明知有感染風險還上班，被他接診過的病人罵的更難聽，好像他故意散播病毒一樣，可他要是知道會感染，怎麼可能隱瞞嘛，這是在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啊！」

「對啊！」

楊曉蓉忽然說道：「胸外科還有住院的病人呢，消化科應該也有，他們也要一起被隔離吧，這要是鬧起來可就麻煩了！」

「已經有人開始鬧了，一個癌症晚期的病人……」

張醫生搖頭道：「那人這幾年為了治病，花了家裏不少錢，為了減輕家裏的負擔，剛剛鬧着讓醫院給他免除所有治療費，還要對他進行賠償，保安剛剛都過去了，但人家肺癌晚期，誰敢碰他呀！」

「唉~最怕碰到這種不講理的病人……」

燕子嘆著氣說道：「如果他被姜主任傳染了，費用由我們醫院支付，甚至賠償都是理所應當的事，可這檢測結果還沒出來，他就鬧着要錢，這就是想趁機訛上一筆了！」

「現在是我們醫院理虧，只能好言相勸啊……」

張醫生抬起頭說道：「現在我們發熱門診不忙，明天應該會開始減員了，有可能抽調我們去隔離病房，大家都做好心理準備吧，裏面可是有幾個不講理的老病號，在本院已經出了名了！」

「只要不打人不罵人，什麼都好說，我們微笑服務，患者第一……」

燕子呵呵的笑了起來，凝重的氣氛也輕鬆了一些，大家又議論了一會便繼續做事了，實際上大家心裏都明白，不管外面怎麼傳，她們如何評價，一切都要以醫院的通知為準。

……

一個無眠的夜又過去了，雖然一個患者都沒有，但是值班的醫護人員卻不能合眼，硬生生坐到了天亮。

「小紅！換衣服吧……」

楊曉蓉感覺自己身體都快散架了，拖着疲憊的身軀換下了防護服，可離開發熱門診之後，她們幾個誰都沒敢回家，八點以後醫院肯定會發佈通知。

「老師！咱們應該不需要隔離吧……」

蘇小紅挽著楊曉蓉往住院部走，說道：「其實咱們發熱門診反而最安全，防護措施是最嚴密的，咱們下了班也就回家了，只要不到外面亂跑，基本上不存在感染的可能性！」

「但願如此吧，看醫院怎麼說吧……」

楊曉蓉有氣無力的往前走着，誰知來到住院部的大門外一看，安保竟然也穿上了防護服，不但出入需要測量體溫，每個人還都要登記身份證，來探視病人的一律不準進入。

「哇！一夜之間風聲鶴唳啊……」

蘇小紅趕忙遞上了自己的工作證，楊曉蓉回到自己的科室時，已經是八點一刻了，結果全科人員都到齊了，連輪休的人都被叫過來了。

「楊曉蓉！你來的正好……」

主任大聲說道：「趕緊把自己的私人物品帶走，帶不走的鎖進倉庫，你們護士值班房也得騰出來，每間病房都消毒一遍，病床鋪一張就可以了，過一會隔離人員就要來入駐了！」

「這麼快啊……」

楊曉蓉驚訝道：「咱們科的病人去哪啊，他們的護理由誰來做，其它科的護士肯定不會做咱們科的護理啊！」

「目前只有四名病人，有三個已經決定出院了……」

主任說道：「剩下一名病人去眼科，護理組安排人去眼科輪班，照顧好我們本科的病人就行了，眼科的事不需要你們管，不行你們待會去勸勸六床，疫情結束后再來手術也是一樣！」

「六床是誰啊？」

楊曉蓉看向了一位同事，對方聳肩道：「一個退休老職工，看病不花錢，一個小包塊非要明天手術，可這種節骨眼上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嘛，我們都勸了好半天了，他非說自己當過兵，不怕死！」

「噗~」

楊曉蓉捂嘴笑噴了，主任吩咐了幾句之後，大家便急匆匆的開始幹活了，但同事又拉着她低聲說道：「這次真是出了個王炸，領導層全軍覆沒，全部都要過來隔離！」

「隔離名單出來了嗎，咱們科有誰被隔離……」

楊曉蓉急忙走進了會議室，同事拿出一張表格遞給她，說道：「咱們科一個都沒有，胸外科和消化科是全員隔離，有接觸的患者也被叫過來了，聽說總共要被隔離一百多人呢！」

「唉~真是雪上加霜啊……」

楊曉蓉拿着「沉甸甸」的名單，心中五味雜陳，但對方又說道：「姜主任的愛人檢測結果出來了，她跟她女兒竟然都是陰性，被送回我們院來隔離了，還在她們本科室，這病毒奇怪吧！」

「啊？妻子和女兒都沒事啊……」

楊曉蓉非常驚訝的眨了眨眼，不過馬上就被護士長叫了出去，果然跟她預計的一樣，醫院把她派到了隔離病房去輪班，但她萬萬沒有想到，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