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4章 主場「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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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上面具的瞬間，祂看到了觸手可及的灰色霧氣。

以及在灰色霧氣的最高處，那朦朧又偉岸的巨大建築。

那像是神殿，又像是一座城堡。那既是源質，也是那個最難纏的舊日的身體和意識所在。

伯特利的意識在祂的意願下飛快地上升，祂聽到似乎隱約有人的呼喚聲傳來，意識穿過一層又一層無盡的灰霧，靈界七光已經到了自己的極遠處。就在這時，彷彿有一扇門突然出現在了面前。

伯特利猛地抬起頭來，望向周圍，只見自己到了一個從未見過的地方，這裏的灰白霧氣瀰漫在四周，只有中間的位置有這一條巨大的長桌。

長桌兩邊各有配套的高背椅十一張，首座和末座也有一個，上面少部分有着不同途徑的標誌。

伯特利看到其中一張高背椅的後面懸浮着「學徒」的標誌，幾乎沒有思考，祂立刻就知道了這把椅子屬於誰。

佛爾思他們不僅僅是「愚者」的眷者，每周也還會來到源堡之中舉行那個塔羅會？雖然她不敢透露更多的細節，但是她能說出來的，目前都對上了……伯特利並沒有責備佛爾思·沃爾的打算，在這一個，祂想到佛爾思得到了源堡的眷顧之後必然也能走向高處，成為天使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她就像是保險，有了她，無論自己這一次成功還是失敗，亞伯拉罕家族在未來都能安穩很長一段時間。

伯特利捫心自問，自己是絕對不會有這種閒情逸緻在源堡上開會的。

根據佛爾思的反應來看，克萊恩不僅把自己偽裝得很好，還兌現了以前的空頭支票，這一點伯特利倒是不得不誇獎祂了。

緊接着，遠處的灰白色霧氣由淺轉深，像是連接到了另一個區域。紅色的流光在深色霧氣中停駐，歷史迷霧中，一道身穿時下流行的雙排扣風衣，內搭普通正裝的身影從深處緩緩地走了出來。

他朝着伯特利按了按頭上的禮帽，臉上稍微露出一個笑容。

伯特利簡單沉默地點了下頭，不知道對方接下來準備如何開始祂的奪取計劃。祂略微用靈性感知了一下，在源堡之內，自己的「記錄」和「門」依然可以使用，「黃昏巨劍」也還在感知範圍之內，這裏屬於克萊恩，但克萊恩卻沒有限制祂的能力——又或者是因為限制不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裏倒像是一個斗獸場了。

祂調節了一下心情，看見眼前的這位「詭秘侍者」的眼中染著少許明亮的顏色，額頭中央有個不甚明顯的淺淡印記。嘴角的笑容溫和，但又顯得有點瘋狂。

這裏是屬於克萊恩·莫雷蒂的主場，因此他悠然環顧一圈，摘下禮帽，讓它化作霧氣消失，同時朝着伯特利笑着說道：

「每一次把這裏用來招呼客人，都是為了戰鬥，或者逃跑，還真是有點不好意思。」

「寒舍鄙陋，沒什麼裝飾，用來招待你這樣的貴族實在是有些拿不出手了，請不要見怪。」

既然自己的星靈體已經到達了源堡，「愚者」的唯一性戴在自己的臉上，逸散的「詭秘侍者」以及其他非凡特性也大概率已經在聚合力量下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伯特利便不怎麼急躁了。祂平靜地在源堡內踱著步子，審視這處可能馬上就要屬於祂的源質，順便詢問道：

「每一次？」

克萊恩欣然回應：「阿蒙也來過這裏，那時候我遇到危險，必須將源堡送出去保命。」

伯特利觀察四周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看向克萊恩的表情變得十分困惑：「這麼說，祂已經得到過源堡，但是又把它丟掉了？不僅丟掉了到手的源質，還把自己的命也一起丟掉了。」

「或許是這樣。」

「……」完全想像不出來這種情況到底要如何發生。至少在伯特利的印象中，阿蒙雖然輕佻，但還不至於愚蠢。但要說能把到了受傷的東西全都輸出去的可能儘管很小卻不是0，伯特利主觀上認為阿蒙的死另有原因，然而克萊恩現在提起，也是有要給自己製造一些心理壓力的意思。

突然間，伯特利回過神來，祂發現自己的腦海中多出了些許信息，並且這些信息還在不斷增加，以及自己不知什麼時候也擁有了「源堡」的掌控權！

雖然掌控源堡是祂一直以來的夢想，但是真的突然間有了這個力量之後，伯特利頓時明白過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心情頓時變得有些糟糕。祂伸出手，自己周圍的灰色霧氣便像是水波一般隨着祂的手活動起來，祂看了一眼源堡中央的青銅長桌，心中設想着給這個地方換個樣子。

頓時，青銅長桌連同周圍的高背椅全部開始變得模糊。

沒過幾秒，長桌和配套的椅子就消失不見，依照伯特利·亞伯拉罕的想法而出現的是一間有着濃郁第四紀風格的房間。周圍的灰色霧氣迅速向後退去，露出了彷彿原本就存在於這裏的厚重深色牆壁，牆壁上繪製著代表了不同家族的紋路，兩邊牆上設置的燭台數量也並不相同。

椅背一邊高一邊低的精緻座椅，微微傾斜卻又保持住了詭異的平衡的桌面，牆邊的窗戶上方垂下的是一條只有一邊裝飾花邊的窗帘。梯形的鏡子後面雲霧繚繞，映出源堡兩側深不見底的灰霧。

牆邊的壁爐上擺放着一個陌生人的小胸像，那是一個面目嚴肅的男子。壁爐在有着大貴族家紋的兩面牆壁的中央，從這個位置來看，這應該是當時的所羅門皇帝的胸像。

可惜，大概是因為時間久遠，這個胸像的五官輪廓並不明顯，只能看出來是男性的面容——就好像是伯特利從來沒有仔細地看過這件東西似的。

克萊恩觀察了一會兒這個第四紀風格的房間，拉開一張椅子，坐了下去：

「看來你也已經感受到了，這裏是祂的身體，祂的意志充滿了源堡的每一個空間。」

「能夠出現在『源堡』的內部的只有這裏的主人。祂是『源堡』的主人，我是『源堡』的主人，而如今你來到了這裏，證明你也是『源堡』的主人，你當然可以獲得一部分祂的權柄。」

他的手指在面前微微傾斜的桌上敲了敲，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頓時出現在了桌上，骨瓷杯身上的花紋有些明艷華麗，跟第四紀的風格不太匹配。

克萊恩拿起咖啡，抿了一口又緩緩地放了回去，從歷史迷霧中捏出幾塊方糖就往裏面丟：

「不好意思，有點苦了。」

「掌控源質的感覺怎麼樣，伯特利先生，是如你所想的那般美好嗎？」

伯特利看了克萊恩一眼，確認克萊恩這句話是發自內心的疑問，而不是挖苦和諷刺之後，祂平淡地回答了他：「感覺還不錯。看來祂一直以來的拒絕，就是為了今天向我昭示祂的權柄。」

「我以前覺得這種存在不會這麼無聊，沒想到祂真的會在人類面前彰顯自己的主導地位。」

克萊恩嘆氣：「看來你不喜歡被祂賜予權柄的感受，你是對的，我也不喜歡，沒人會喜歡吧。」

不勞而獲的力量總有代價，伯特利看向他：

「如果這裏不是一個斗獸場，那麼我會更加享受這一刻。」

「說到這個，『詭法師』的晉陞儀式是在觀眾的注視下謀殺一位半神，在這個情境下我突然又想起來了，現在我們就是那個要自相殘殺的喜劇演員，而詭秘之主是觀眾。」

「祂將力量給你，就是想看一出好戲。」

說話間，克萊恩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擺，那些衣物底下，躥出了一道又一道滑膩邪異的觸手。

觸手上銘刻着複雜深奧的紋路，即便是伯特利看上一眼也會覺得迷茫難懂，這就是「詭秘之主」的精神已經在自己的身體里存在的證據，也讓克萊恩的精神陷入了半瘋狀態。觸手將這個第四紀風格的房間內的擺設推到一邊，把桌子擠走，卻靈巧地把桌上那杯還冒着熱氣的咖啡托起，送到了克萊恩的手邊。克萊恩微低下頭喝了一口苦澀的液體，水汽蒸騰之間，他的表情越發看不清楚。

「祂在催促我了。」

克萊恩說：「那就讓這齣戲開始吧。」

說完這句話，克萊恩的手腕微微翻轉，手中咖啡杯里深色的液體化作一條細線落到了地上。頓時漆黑的色彩在源堡上暈染開來，這液體彷彿無窮無盡，讓這個「舞台」像是被拉上了帷幕一般變得漆黑深邃，所有的東西都消融在了黑色之中，只能看見霧氣漂浮在自己的周圍。

同時，伯特利的背後，璀璨光輝勾勒的符號急速變化，化作一扇扇層層疊疊的「門」。

無數的門交錯重疊打開，在克萊恩製造出的黑色帷幕中化作一個有着光亮的位置。

下一刻，祂的眼前忽然亮了起來。

光影瞬間變化，像是有人唰的一下拉開了窗帘，大量的光涌了進來，恢弘宮殿、斑駁長桌和華麗高背椅的消失，湧來的光帶來了一座奇妙的城市。

伯特利的眼睛微微睜大了些許，祂看到出現在眼前的是那個跟「烏托邦」很是相似的城市，但是仔細看去又有着諸多不同……一定要從自己的記憶里找出一個最像的東西的話，大概是遙遠的東大陸上，那個深邃的大地裂縫中，墜落沉默了數千年甚至更久更久的灰BC市廢墟。

「舊日的都市？」

真神級別的記錄官一下就注意到這裏有着更多的細節，並且只是跟舊日都市的廢墟相似，結構卻完全不同。然而這些細節和整座城市融合得極其完美，也就是說這並不是完全的奇迹復現，也不是克萊恩的想像，而是祂親眼見過，甚至親身經歷過的景象！

伯特利稍微沉默了一會兒。

博聞多識如祂，再結合曾經的遠古太陽神以及知識之妖的暗示和態度，立刻就明白了什麼。

「這才是你的來處？」

「和知識之妖展現的西大陸風光完全不同，但是倒是跟第一紀以前的遺跡十分相似啊。」

「看來在克萊恩·莫雷蒂之前，你應該還有別的名字。」

沒有人回答祂，眼前的這座城市裏空空蕩蕩，吹來的風聲中卻有着熙熙攘攘的人聲。

喇叭的聲音，街道兩邊店鋪反覆播放的叫賣聲，無數行人的腳步聲，風穿過窗戶，拍擊在玻璃的聲音……伯特利閉上眼睛，覺得自己的眼前應該是一座熱鬧非凡，充滿勃勃生機的美麗城市，但祂睜眼看去，街上一個人都沒有，店鋪每一間都開着，裏面沒有貨物也沒有客人。

路口一直亮着紅色的燈，無數有着四個輪子的金屬容器安靜地停著。

伯特利長久地沒有說話，克萊恩很懂祂的想法，這個完全未知的城市確實吸引了祂一小會兒。而作為最強大的「記錄官」，祂當然清楚這是一個神國，而且是不能用蠻力去打破的那種神國。

不過，當神國的規則固定下來后，神國的主人也會在一定程度內受到限制。

簡單來說就是，克萊恩此時必然在這座城市中央，不會是別的地方。

獲得了好處，就要背負相應的責任。

「把這些東西展示給我，是希望我對你留手，還是希望我以後代替你去記住什麼嗎？」伯特利像是在跟誰說話似的自言自語了一句。

神國內的景象都由克萊恩決定，也表現了祂的精神狀態和內心的想法。眼前的這座城市完全靜止，大概在克萊恩的心中，祂對回到這裏已經完全絕望，因此城市也隨之死去。

「我從星空重歸於大地的哪天，見兩千年的時光過去，心中一瞬間也產生了些許孤獨和寂寞。」

旅行家總與孤獨為伴，然而由於景色和不可預估的事件發生，旅行中的孤單最好化解。唯有千年已過，滄海桑田的世界最讓人沉默無言。

這座都市存在於多少年前？

第一紀，距離現在過了多少年？

穿越了無數空間，連時間也無法捕獲的旅行家在此刻默然：

「現在看來，我是該有些慚愧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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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祂邁開腳步，走進了這座寂靜的城市。

然而，就在祂進入這座城市的一瞬間，伯特利感覺自己的思緒出現了一瞬間的混亂，這一個瞬間過後，祂看見原本空無一人的街道上竟然走滿了來來往往的男女老少，他們穿着自己從未見過的衣服，講著自己不懂但是能理解意思的語言，忽然之間就充滿了整座城市。

那些金屬的四輪物體也活動了起來，飛快地在道路上前進，裏面還有人用一個輪盤控制方向。

「讓一讓！」

伯特利忽然被人從側面輕輕撞了一下，一個長相帶着古代精靈風格的年輕女性從祂的身邊急匆匆地跑過，語氣急促地說道：「綠燈都亮了，別站在行人路上擋路！」

伯特利望着那個年輕女士離開的背影，這才發現周圍似乎有不少人都在看着祂，有的人在用羅賽爾宮廷鏡子一樣的東西對着祂，有的人在興奮地指指點點。

……伯特利面無表情地任這些人活動，並且在有人想要靠近的時候直接開門離開，出現在了一棟高樓的屋頂上。因為這裏是克萊恩的神國，這裏出現的東西都是克萊恩想讓祂看見的，這座城市在無數年前就已經毀滅，這裏沒有一個活人，被這些秘偶稍微觀察一下也不是什麼大事。

伯特利到了屋頂上，開始尋找克萊恩的位置，忽然，祂心有所感，抬起了頭。

天空上方竟然是一片純黑，有無數根線從空中垂落，操控著這其中的每一個人。漆黑的天幕之後似乎有個模糊的人影存在，似乎也在看着祂，朝祂微笑。

而祂自己，也在這木偶戲台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