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重逢

第二百六十四章 重逢

「是愛情。」明樓毫不避諱道:「美好的愛情,為家族所不容的愛情。所以,她非常仇恨我的大姐,仇恨我的家庭。」

「我理解了。」岡田芳政長嘆了一口氣道:「我真得太不了解中國的女人了。」

「汪曼春很可憐。」明樓很自然地流露出情感深處一點點深曲隱微,「女人常常意氣用事,欠缺理智。說實話,當初我真的是為了避嫌,不便參與此案的情報分析。真是有負與岡田君的信任了。」

岡田芳政無一語可言。當日,他防範明樓參與此案,懷疑甚深。之所以沒有動他,也是因為周佛海的關係,而現在看來,自己一招失誤,步步驚心,於今卻又要如何收場呢?

他想到了汪曼春。

「如果,我說如果汪曼春是重慶政府的人,那就太可怕了。」岡田芳政明顯是在投石問路,畢竟讓一個女人來替自己背黑鍋,太過卑鄙無恥。

「岡田君,有道是,無毒不丈夫。」明樓給出了一個最具中國式的下台階,「人是最危險的,失了控的女人尤其危險。」就這樣,明樓輕而易舉地把汪曼春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也給掐斷了。「我是不是可以認為對我的停職調查結束了?」明樓問道。

「當然,當然。這次事件再次證明了你對帝國的忠誠。我如果當初能夠聽你一句話,也不至於陷入深淵。明樓君,我向你保證,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情了。」

「岡田君,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向您請教。」

「明樓君,請講。」

「孤狼現在何處?」

岡田芳政被卡住,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孤狼是南雲造子的人,自從南雲死後,她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明樓毫不掩飾道:「我需要這個人,為我工作。」

岡田芳政看着明樓,意味深長地道:「有的時候放一個敵人在身邊,可以更好地警醒自己的所作所為。」

「問題是,孤狼不在我的身邊,而藏在我家人的身邊。我需要孤狼真正變成一匹能夠撕咬人的狼,而不是變成一隻抓破主人家沙發的貓。」明樓提點道:「您應該懂我的意思。」

岡田芳政點着頭道:「好,我把孤狼的資料給你,我只有他的特務編號,沒有照片,沒有簡歷。」

明樓緩緩道:「有業績就成。」

是時候該告一段落了,這精心策劃、天衣無縫的騙局,在一個超然且出色的棋手臨場發揮下,得以完美結局。

不能出門的日子,林沐就靠做家務事來打發時間。經過這次險死還生后,他仿似變了一個人,或許就像程錦雲說的,時機真的成熟了,而林沐也長大了。

偶然間,林沐在黎叔的房間衣櫃里找衣架時發現一個嬰兒的搖鈴。看着眼前熟悉的搖鈴,林沐錯愕了一下,甚至有些糊塗,有些隱隱約約的害怕。

林沐不太明白內心的糾結情緒從何而來,立即關上了柜子。但是,他控制不了內心的某種慾望,自己的身世,自己的生身父親,自己該如何面對?

其實,他心底曾經有過和黎叔相認的想法,可惜最終因為害怕沒有成行。

晾完衣服,林沐回到房間,重新打開那個木頭柜子,把搖鈴拿起來仔細看了會兒。然後,又把一個壓在箱底的用紅色絨布紮起來的舊相框拆開來,翻轉相框來看,老式相框裏放着一張泛黃的舊照片,一張全家福。

看着照片上的人,林沐傻了。

從小到大,林沐都是看着明公館客廳里的那幅素描來思念母親,幾乎閉上眼睛都能浮現出母親慈愛的面容。

於今,照片里黎叔的妻子與自己母親的素描合二為一了。

他可以想像,當年的生父是如何的痛苦、無助、彷徨。妻子為了救人被當場撞死,他居然不敢去認屍。兒子被人抱走,他也只能默認。二十年前父親與母親的生死訣別,歷歷如在眼前。

林沐緊緊地把照片捧在心窩上。

林沐喃喃自語道:「姆媽……」不覺潸然淚下。

忽然,聽見有人拿鑰匙開門,他知道是程錦雲回來了。來不及把相框包好,就直接關緊櫃門,轉過身來,打開帘子走出去,臉上掛着笑容,掩蓋着自己的不安。

「明台,你看誰來了?」程錦雲含笑站在門口。

林沐一抬頭,看到是明鏡和明誠,不覺一震。

明鏡穿了一件很樸素的旗袍,卻依然風華光艷,走進房間的一霎那,林沐就像迷途的孩子看見了親人一樣,心裏震顫著,別有一種滋味湧上心間,他想回「家」。

「明台不孝,讓大姐擔驚受怕,受了無數的委屈。明台該死。」林沐當即在屋子的中間就給明鏡跪了下來。可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明鏡一把攬在懷中,緊緊地抱住,彷彿失而復得的一件寶貝,泣不成聲,哭得肝腸寸斷。

林沐跪在明鏡面前,見她傷心難過難以自控,愈發覺得自己對不起姐姐。他伸出手來,想替明鏡拭淚,卻被明鏡看見他的手,明鏡更咽著道:「讓姐姐看看你的雙手。」

明鏡坐在竹椅上。

林沐跪着,他把一雙手緩緩遞到明鏡眼前,修長的手指上傷痕纍纍,斷甲初生,像嫩嫩的芽,明鏡的淚水直落,滴在林沐的斷甲上,林沐的手指抽搐了一下,明鏡趕緊捧在手心裏,問道:「疼嗎?」

「不疼。」林沐忍着疼,笑道:「已經好了。」

「起來,起來坐着。」

明誠趕緊替林沐遞了一個小凳子,讓林沐坐在明鏡的膝下。明誠走到窗前,輕輕將窗帘放下來,程錦雲立即就配合地打開房間里的小燈。

昏黃的燈光下,明鏡仔細撫看着林沐的雙手,她眼中閃動着盈盈淚光,叫林沐把上衣解開來,林沐不敢解,怕她看了會哭出來,笑着道:「沒事了,都好了。」他愈是這樣遮蓋,明鏡愈是要看。

林沐只得解了上衣扣,褪了半截襯衣在臂腕處,藉著昏淡的光線,明鏡看見明台肌膚上斑駁的傷痕,她突然抱住林沐,大哭起來,她用拳頭砸他的肩膀。

「我叫你讀書,讀書。我叫你好好念書來着。你個不孝的東西!你要死了,我怎麼跟你死去的母親交待?好好的,你怎麼就也走了這條路?啊?你以為我疼你,你就騙我!你們都這樣騙我!是不是覺得我很傻很蠢啊?!死到臨頭!你想過姐姐沒有啊?」她身心交瘁,積壓了許久的委屈終於爆發了,她原本想好了,她要過來好好看看他,安慰他,疼愛他,堅決不發火,不哭。可是,一進門心就泛了酸,一看見林沐的傷疤就徹底故態復萌了。

明鏡就是一個喜怒哀樂掛在臉上的人,一個不染沉渣的人。

林沐見她這樣傷心難過,滿心都是歉意。程錦雲被明鏡的情緒感染了,也站在一邊垂淚。林沐握住明鏡的手道:「姐姐您別這樣,您別哭了。我一看見您哭,我心裏就難過的受不了。姐,你別哭了。」他乖巧地搖著明鏡的雙膝,還從口袋裏遞了一張手帕過去。

明鏡接過手帕,揩了揩淚,道:「你看見姐姐哭,你心裏就難受。姐姐看見你被人折磨得不成人樣,姐姐該當怎樣啊?」她恢復了一下平靜。

林沐低下頭。

明鏡撫摸着他的頭髮,林沐索性就把頭埋在她的膝頭。

「黎叔說,過段時間就送你走。可是我,捨不得。你要是真的跟黎叔走了,將來咱們姐弟要是再見面,就難了。」明鏡更咽道:「我把你養這麼大,我沒想過要你去扛槍打仗。我總想着,護着你,不受戰火的殃及,讓你好好讀書,做一個學者,或者,做一個科學家。」她說到此處,滿臉的美好憧憬,「誰知陰錯陽差……」

「姐,等抗日勝利了,我一定回來,好好孝順姐姐。而且,我一定活着,活得好好的,健健康康的。我跟錦雲結婚,為明家開枝散葉,我生好多孩子……」

聽到林沐的話,程錦雲臉紅暈了,明誠從旁微笑着。

「不害臊!」明鏡撥弄他的頭,「你這樣蠢,這樣犟,現如今落得一身的傷、一身的病,人家錦雲才不肯嫁給你呢。」

「她吃了我們家的茶,拿了我們家的禮金,她憑什麼不嫁啊?」林沐不依道。

屋子裏的人全笑起來,程錦雲紅著臉道:「他就會耍嘴皮子。」

房間里的氣氛總算好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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諜戰劇里秀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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