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蜀中盜將行

背叛和女人的貞潔一樣，關健是第一次。

捅破了第一層的那張膜之後，次數多少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

李異早先是江盜出身，後來才被趙韙收編，是一員名副其實的盜將，忠義、忠誠等士大夫的信念是不可能有的。

先為盜，後為將。

這也是巴蜀一帶持勇健兒的出仕之路，甘寧就是一個例子，李異也一樣。

在猶豫了一陣后，李異即答允歸附，他曾經背叛過趙韙，再叛龐羲也沒有什麼心理包袱。

更何況，劉封開出的條件很誘人，李異願意繼續領軍可為將，要是不願統兵則為郡、縣吏，益州不想呆了，可到荊州任職。

十一月二十日。

蜀中，巴西郡，閬中，大雨連綿下了三日。

在這樣的惡劣天氣下，閬中守城的士卒警惕性降到了最低點。

鄧芝、鄧艾、程郁等待良久的機會終於來了，三人即決定趁著城中郡兵換防的間隙，聚攏私兵，接應劉封軍入城。

這個過程頗有風險，主要是鄧芝、鄧艾手中無兵，唯一可依靠的就是程郁手下不滿三百人的賨兵。

閬中城外。

劉封得到鄧艾的消息，立即遣了雷脩一部為先鋒，準備搶渡渝水。

「繼之，士載已經混入城中，現在就等着他的好消息了。你部要時時注意城中動向，一旦看到信號，就迅速渡過渝水，搶佔城門，不得有失。」

劉封手指著閬中城的方向，對身邊的雷脩說道。

雷脩臉上一陣激動，沉聲道：「將軍放心，我雷部將士自小就在江淮水域長大，這條渝水擋不住我們。」

劉封點了點頭，雷脩已經幾次請令出戰，要是再不讓他打一打，估計小雷宗主會憋出病來。

雷部是廬江三部中實力最強的一支，宗族觀念很強，這就使得劉封在調兵遣將上考慮的要更多，萬一雷部損失太大，極有可能召來和孫權在合肥一樣的結果。

因此在如何使用廬江雷部上，劉封並不着急把雷脩所部視為嫡系，他更多的希望雷部保持一定的獨立性，以便將來雷脩能夠率領偏師出征。

打仗不能只打一路。

正如這一次劉備入蜀，為什麼受困於葭萌關，就是行軍路線太過單一，同時，所有部隊都在一個地方，等到發現糧秣供應不濟，四面俱是敵軍時，再想出路為時已晚。

雷脩興奮的領令下去，從傍晚一直等到子夜時分，正當他等到心焦時，城中變亂突起，喊殺聲陣陣傳來。

「成了，過河！」雷脩驚喜的叫喝一聲，即親率將卒泅渡渝水，相比江淮一帶的河流，渝水水流湍急，要泅渡甚不容易。

幸好的是，雷脩早早的勘探好了渡河的地點，由善泳的士卒帶上繩索，在淺灘平緩之處拉起繩橋，一隊隊雷部士卒順着繩索的方向，很快的就到了閬中城下。

雷脩殺到城門口時，正好遇上鄧艾、程郁與龐樂的教眾在混戰，五斗米鬼卒同歸於盡的狂熱打法，讓一向兇悍的賨兵也感到頭痛。

龐羲與張魯之間勾勾搭搭，中間人不是別人，正是龐樂。

在五斗米教中，

龐樂是祭酒的身份，也就是代表張魯在巴西郡一帶傳教的負責人，劉封來攻巴西郡，反抗最強烈的不是龐羲，而是龐樂。

鄧艾、程郁兵少，只能依靠城門狹小地方苦撐，兩軍堵在城門口，撕殺了個難解難分。

等到雷脩趕到，形勢才始逆轉赤來，雷脩氣急之下，親率將卒猛衝，險一點就突破龐樂的防禦，但最後又被熟悉城中情形、又有鬼卒保護的龐樂一頓箭雨給射了回來。

雷脩可能命中與流矢相剋，在衝殺之中，被一枝流矢射中頭部，若不是戴了頭盔，這一矢從腦門貫入，直接就要領盒飯了。

「牛車沖，沖......，殺！」

鄧艾見雷脩受傷，心頭一急，想出了用牛車沖陣的主意。

牛這個牲畜，是農耕的主要畜力，一般情況下，是不捨得拿來打仗的，但此時事關奪城大計，鄧艾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這一次入城遊說，鄧芝那裏倒是一切順利，卻沒想到在奪城的關健時候，卻被龐樂這個傢伙給破壞了。

龐樂手下的鬼卒傷亡慘重，只憑着一股瘋狂的信念在苦苦支撐，這會見瘋牛撒開四蹄沖將過來，臉上紛紛露出驚懼神色。

他們不是不怕死，而是擔心逃跑會被教中的祭酒，治頭大祭酒以不信教義而責罰，現在對面衝來的不是人，而是牛，這還打不打，鬼卒們心中打起鼓來。

就在龐樂等人猶豫之時，鄧艾已經趁著奔牛的沖勢，一手持盾、一手持戟帶着賨兵就朝着龐樂殺將過來。

龐樂抵擋不住，只能帶着餘下的教眾向城內退卻，鄧艾、程郁帶兵掩殺，一時間，閬中城內亂作一團。

「龐將軍，我來助你。」就在龐樂絕望之時，一個熟悉的身影由遠及近，待細看去，正是曾經並肩作戰的好兄弟李異。

「哈哈，李將軍來的正好，我們並肩而戰，一起把東州兵趕出去？」龐樂復又大喜，急忙指揮着手下鬼卒返身迎戰。

李異的盜寇軍戰力不錯，有他們的增援，龐會覺得自己能堅持到早上，只要能擋下這一波，來自漢中的治頭大祭酒張衛的增援部隊就要到了。

李異見龐樂返身接戰，臉上露出一絲怪異之色。

龐樂沒有防備，保護他的教眾鬼卒又忙着抵擋鄧艾等人，這是極為難得的機會。

李異握刀在手，裝作不輕意的側了側身，正好龐樂從身前經過，李異猛然一個旋轉，右手握緊的鋒利刀刃從下往上撩起。

「噗。咔嚓！」

刀鋒入骨的清脆聲音傳來。

「啊！」龐樂痛聲大叫，一條大腿被人卸下，獨腿站立不住，翻滾於地。

「龐賊，這一刀是給征東中郎將趙大人報仇，你記住了。」李異冷哼一聲，一腳將龐樂踏住，血淋淋的刀尖朝着龐樂的眼睛刺了下去。

李異要給趙韙報仇？

龐樂驚恐的瞪大了眼睛，心裏直罵娘，當初叛變又不是他龐樂一個人的主意。

他想要申辯幾句，但強烈的痛楚襲來，讓他全身冒汗無法出聲，等李異的刀尖捅入眼眶時，龐會慘叫了一聲，即兩手一攤沒了聲息。

龐樂被李異殺死。

閬中城內，再無指揮抵抗的將領。

龐羲府上。

這個權重一時的巴西太守聽到接二連三的敗報，神色灰敗，手腳顫抖，獃獃的坐在家中的前廳，失望失落的望着門口的位置。

「來人，把申家的人都帶過來，全部殺了，一個不留。」

「龐家的人，都在府中獃著，若是有外兵到來，不要反抗，放下兵器，只要能保全了性命即可。」

龐羲冰冷的下達命令，不一會兒，小申氏等一干申家餘孽就被殺了一個乾淨，這中間，小申氏是最不相信龐羲要殺她的人。

她一個如花似玉不滿二十的女子，伺侯龐羲一個五旬老傢伙盡心儘力，就差把命搭上了，換來的卻是被屠戮的結果。

「吱呀呀！」龐家大門被人從外面推倒的聲音傳來。

鄧艾、李異、程郁等人帶兵一擁而入，龐羲睜眼一看，三人之中竟有二人是自已的部下，心中已然明了失城的原因。

「好，好，程季然，鄧伯苗，原來你們都是這般忠義之人，我龐羲看走眼了。」

鄧艾一揮手，也不費口舌，即下令將龐家數百口悉數看押起來，這時有龐羲的長子龐和「勇敢」的站了出來，向鄧艾供述指認小申氏及申家餘眾。言就是此女子鼓惑父親龐羲，要不然的話，他們龐家肯定早早的歸附了。

劉封在凌晨時分，從閬中的北門進城，冒雨登上城樓看向城內，這座古城的大致樣子，千年之前和千年之後沒有什麼變化。

大雨滂沱如注，劉封踏過石塊的街道，看着龐羲跪伏在雨中抖嗦的樣子，再環視血戰後軍中將士瀰漫的殺氣，心中頓生時勢變化、物是人非的感覺。

「龐公，你這又是何苦，封聽說你的女兒嫁給劉益州之子劉循，如今有孕正在家中靜養，不知是否在這些人中間？」

劉封淡淡一笑，上前將龐羲從地上扶了起來。

龐羲心頭巨震，他女兒小龐氏確實在府中，劉封能知道這個消息，怕是鄧芝、程畿透露的消息，這內賊不除，難有寧日。

「龐公，你放心，我沒有別的意思，只要龐公能隨我往葭萌關一趟，告知汝婿閬中的情形，我想事關妻兒性命，劉循公子會做出理智的選擇。」

劉封臉上帶着盈盈笑意，眼睛卻冷冷的看向了地上小申氏等人倒下的屍體。

龐羲順着劉封的目光看到小申氏驚恐的神情，心中驚嚇更增添了幾分：「將軍只管吩咐，龐某一定照辦，一定照辦，絕不敢有半點拖延。」

劉封哈哈一笑，沖着龐氏家眷中，微有孕相的小龐氏點了點頭，道：「龐家的女子，果然不錯，好一副模樣，怪不得能與劉益州結親？」

龐羲一怔，隨即臉色大變，劉封這話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