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重拾朝氣

第389章 重拾朝氣

司寧寧在晚飯上桌前從閣樓上下來,重新梳理頭髮,慢條斯理地打水洗臉醒神,霍朗把飯菜端上桌,她正好把清洗乾淨的毛巾掛在洗臉盆架上,擦了擦手跟着坐上桌。

一桌子五個人,司寧寧、霍朗還有兩小隻,還有司震南。

和來時坐桌子下方的位置不同,這次司震南坐在主座,或許霍朗心裏也不喜歡司震南,但他畢竟是司寧寧的父親。

司寧寧在陷入焦躁時,一些事情是她無法顧及到的,那麼這個時候,霍朗就會幫她顧全,比如當下面子上對司震南該有的尊重。

如果放在下午司震南剛來的時候,司寧寧或許會抗拒,但經過一個下午的調整,此時此刻,司寧寧心境如平靜的湖面,沒有一絲波瀾,並且在間接之中,司寧寧也認可了霍朗的安排。

這事看起來細微,但是其實能看出許多東西,比如霍朗自身的涵養和教養,再比如霍朗在行為上對她的安撫和引導,以及各個方面和她自身不足的地方互補……

司寧寧很清楚自身的情況,知道在面對司震南時,即使再平靜也很難做出妥帖之舉,所以在這方面,她很感激霍朗,也更加堅信她沒有選錯人。

司寧寧神色平靜,但比平時席間少了些言笑,兩小隻明顯感覺家裏氣氛不對勁,掃視一圈桌子周圍后,相互對視一眼,乖巧地低頭吃飯,沒再吭聲。

一大桌子人相當沉默地吃完一頓飯,臨了幫霍朗一起收拾完碗筷,司寧寧重新返回堂屋,望着抿唇搓手、相當手足無措的司震南說道:「既然來了,那就嘮嘮吧。」

司震南先是一愣,隨後震驚與緊張在瞬息之中席捲整個面部,他幾乎立即就站起身來,「好,好。」

司寧寧無視他的局促,手揚了揚,示意他去後院。

等司震南走了以後,司寧寧不慌不忙泡起茶來,霍朗一直默默關注她這邊的情況,見她泡茶,立即就把廚房的小桌收拾出來,搬去後院擺好,又放置了兩把小椅子。

父女倆既然要嘮,那就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說,一次性說個清楚。

司寧寧從堂屋過來,正逢霍朗放好椅子回廚房,兩人視線交錯,察覺他的舉措,司寧寧投去一記似幽怨似嗔怪的眼神,霍朗失笑,順勢在她發間輕揉了一下,「去吧,好好說,我在前面等你。」

「嗯。」

司寧寧輕輕點頭,端著兩個熱氣騰騰的搪瓷缸子跨過廚房門檻。

霍朗目睹她走向司震南,心裏其實還是有些擔心的,但是他覺得,既然走到這一步,就應該給足司寧寧時間和空間去處理這件事。

躊躇半晌,霍朗錯開幾步去了堂屋。

後院裏,司寧寧將其中一個搪瓷缸子遞給司震南,自己則捧著另一個搪瓷缸子,隔着小桌與司震南肩並肩,目光無所事事地望着盤旋圍繞着後院的竹林。

她沒有說話,司震南卻坐不住了,率先開口喊了她的名字:「寧寧……」

司震南心裏有鬼,但他愧疚的主要來源,是在女兒長大成人的這一路上,他缺失的陪伴。

至於希望能有個男丁,能有個兒子,他始終覺得這是所有男人,所有家庭中很普遍的想法和願望。

他從來不覺得這是錯。

確實,在傳統的家庭中,以量取勝,這執著近乎病態的想法,確實不好被定性,但司震南似乎仍然沒有意識到,他在執著求子的一路上所積累的大過小錯,才是最終導致如今僵局的最大因素。

司震南垂下腦袋,大掌無意識地捏捏搓搓,似乎想通過這些小動作來舒緩心理上的壓力。

他是想和女兒達成和解的,但是他不知道怎麼做,似乎能做到和能想到的,就只有一句:「對不起。」

這麼想,他也就這麼說出口了。

「寧寧,這些年是我對不起你……」

司震南說着,眼眶一紅,聲音再度哽咽起來,「上回你從京市離開,我回去反思過,這些年我對你的關注太少,讓你受了委屈,是爸爸對不住你……」

司震南其實一直都不敢尋求女兒的原諒,也無顏開口,可此時此刻,父女二人在這小院獨處,司寧寧情緒安穩平靜,還給他倒了茶,有一瞬間,司震南有一絲絲回錯了意。

司震南以為這是司寧寧軟和了態度,於是乎,在幾次道歉之後,他猶猶豫豫,終是帶着愧疚和期盼開了口:

「寧寧,你能給爸爸一個機會嗎?爸爸、爸爸一定好好補償你,能嗎?可以嗎?」

司震南大抵是個感性的人,平時冷漠也冷漠,可一旦代入到某種角色中,他自己說話就足以感動自己,比如此時此刻代入了「慈父」的設定,說這幾乎話的同時,他就已經剋制不住地潸然落下。

可司寧寧不是三歲小孩,不會被人幾句話或者是一顆糖果就可以忽悠的。

「呼……」

捧著搪瓷缸子吹了一口氣,糖水熱氣繚繞,熏得司寧寧眼前一片模糊,她輕輕吹了幾下,大抵是覺得溫度差不多了,就將搪瓷缸子湊近唇邊小心喝了兩小口。

春季的傍晚還是冷的,溫熱的糖水順着口腔一路滑入腹中,肺腑都舒坦起來。

「你的歉意我收到了。」

聽司震南絮絮叨叨懺悔了半晌,司寧寧舒出一口氣,捧著搪瓷缸子的手抵在膝間,緩緩平靜開口道:

「如果在下鄉之前,我或許會給你一個原諒或者不原諒的答覆,但是現在,我沒有資格。」

逝去的生命不會回來,她沒有資格替曾經的司寧寧去原諒。

司震南聽她折磨說,誤以為她心裏還有氣,還不肯原諒他,登時神情再度沉重痛苦起來,「寧寧,我……」

司震南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被司寧寧打斷了,「我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跟你說話,不代表我原諒你。」

司寧寧偏頭看向司震南,她的神情很平靜,與其說平靜,又更像是冷漠。

也僅是那不摻任何情緒的一眼,成功抑制住了要說話的司震南。

「我只是很好奇。」

「……嗯?什麼?」

「可以問個問題嗎?」

「……嗯。」司震南僵硬點頭,「你說。」

司寧寧又舒了一口氣,撤回視線看向遠處天邊朦朧的彎月,問出一直困惑自身的問題:

「身為父親,會自己凌虐自己的女兒,或是縱容她人凌虐自己的女兒,到底是何種心境?」

「是真的厭惡?還是恨?」

如果說七十年代的司震南選擇漠視,是因為有私心,那麼她在二十一世紀的父親呢?

全球五百強,家財萬貫,是,他也沒有兒子。

可他已經離婚,想要兒子可以再婚,可是他沒有,他潔身自好,身邊從未有過其他的女人……

那到底是為什麼呢?

要那樣對她。

「寧寧……」

司震南以為司寧寧還在說之前的那些事,欲言又止地想要解釋,司寧寧卻沒給他開口的機會。

抹了一把臉掩去心酸,司寧寧深呼吸一口氣,繼續平靜說道:

「我曾經站在你們的角度共情,可我越為你們考慮,就越為我自己感到難過。」

「我想了好多個夜晚都想不明白,那麼可愛、那麼小的孩子,雙手奉上真心,滿眼依戀,你們怎麼能狠下心一次次踐踏,一次次將她推開丟遠?」

「愛也好,恨也好,大人們的糾葛也好……夾雜其中,她又做錯了什麼呢?」

司寧寧自顧自地說着,看似是在面對司震南,可是又彷彿時間、空間交錯變換,跟前坐着的不再是司震南,而是二十一世紀西裝革履、面色疏離冷淡的司父。

她已經有了自己的生活,再糾結過去是沒有意義的,但是從小積壓在心底的不甘和怨氣,司寧寧從未像此時這樣,毫不掩飾地宣洩出來。

也僅有這一次了。

關關不過關關過,過了這一次,她將永遠告別敏感脆弱的自己。

過去給她留下了創傷,但過去真的沒有那麼重要。

重要的是前方,是未來。

她以後也會有自己的孩子,也會站在和父親一樣的位置上,她會成為那樣的角色,但永遠不會成為父親那樣的人……

司震南一直在尋找說話的機會,但是直到最後結束話題,他都沒能開口說上一句話。

女兒沒說要原諒他的話,但是說過會和他達成和解,但達成和解的前提是彼此保持距離,不要干擾對方的生活。

有必要見面的時候,他們會見面,沒有必要的時候,就也不要強求。

這個結果沒有達到司震南的預期,但也比他來時想得最壞的結果要好上許多。

儘管有些不盡如人意,司震南還是選擇了答應。

或者說,他只能答應。

如果他有一絲絲的抗議,結果必將是失去這個女兒……

司震南接受不了那樣的結果。

在霍家停留一晚,司震南悄咪清點隨身攜帶的錢票,留五塊錢買車票和返程的花銷,其他厚厚一疊的二百多塊錢,他卷好壓在床鋪枕頭下,算是給小夫妻生活的啟動資金。

這錢直接給,他那倔強的女兒肯定不會收,這能出此下策。

藏好錢,司震南心裏微微松下一口氣,一夜安眠無夢。

翌日醒來,在早飯的空當,司震南提出此行。

司寧寧沒有挽留,霍朗送司震南走時,她也沒前去相送。

她是平靜鎮定的,然而司震南卻沒有她那樣的從容,在踏出霍家小院時,司震南剋制不住轉過身來。

即便感情並不親厚,可有句古話怎麼說?

血濃於水。

「寧寧啊,爸爸走了……」

分別之際,司震南心裏產生了強大的不舍,忍了又忍,滄桑的眼又開始閃爍淚光,「你跟霍朗有工夫就回去看看,家裏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司寧寧本來不想接話,但是想了想,長吐一口氣故意嘲諷道:「家裏的戶主是我,你想不打開家門,也是不行的吧?」

司震南愣了一下,乾笑摸摸後腦勺。

司寧寧不想再耽誤下去,就擺擺手催促道:「走吧,走吧。」

沒等司震南和霍朗再給出回應,她率先轉身進了屋。

幾分鐘過去,又或許是半個小時過去,司寧寧坐在後院出神,有點不知道要做什麼才好。

兩小隻一左一右陪在她身側,似乎察覺到她情緒不佳,早苗和禾穀一邊一個抱着她的胳膊,小臉親昵地貼上去撒嬌:

「司寧寧/寧姐姐不要不開心。」

「我們會陪着你的,大哥也是。」

「我們是一家人,永遠都會陪着你,永遠都會在一起。」

司寧寧恍惚一瞬,思緒倏忽被拉回。

小孩子的童言童語,最能治癒人心,司寧寧心情漸漸明朗起來。

摟過兩小隻一人臉上香了一個,她重拾朝氣,揚了揚拳頭髮號施令道:

「好了,過年到現在玩也玩夠了吧?作業有沒有寫完?今早起來的被子有沒有疊好?還有上次晾曬的鴨絨呢?我一會兒可是會一一檢查的哦!」

「啊啊啊!等一下!等一下再檢查!」

兩小隻先是乾笑,一聽要檢查,連忙逃竄開來,及時補救。

「早苗,你的被子沒有疊好!大哥說了,要疊成整齊的豆腐塊!!」

安靜的小院再度熱鬧起來,司寧寧站在溫暖的晨光下,聽着閣樓傳來「噔噔蹬」的腳步聲,她嘴角倏忽綻放一抹燦然的微笑。

作者廢話時間:

人無完人,是人就會有弱點,就會有脆弱的地方,我從來不認為霍朗和司寧寧兩個人有崩人設的地方。

有人說結局霍朗被世俗絆住腳步,我覺得挺可笑的,「使命」或許有綁架的傾向,但如果霍朗真的為了一己私慾,為了「愛情」放棄使命,那麼在我心裏,這才是崩塌人設。

因為單純地喜歡和愛在一起,不一定是對,但如果是相愛,在相處的過程中又能互補,引導對方變得更好,那一定是對的。

姑娘們看書理智,阿謠不覺自己寫的有多好,但文中許多地方確實值得揣摩。這個世界上永遠不單隻有「愛情」,還有許多其他的新鮮事物,凡事不要只看錶象,尤其是在生活之中,謹防被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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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着空間物資回到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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