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自省
他又知道了？
這是殷靈的第一反應，緊接着就是從心底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煩悶，自從遇到這個人以後，彷彿她所有的秘密都不再是秘密，這個人比洞天神鏡還能看透她！
「走又如何？不走，又如何？」殷靈挑眉反問，語氣很是惡劣。
「走的話，那我祝你一路順風，不走的話，我幫你給道星解釋原因」
顧清風好像完全聽不懂殷靈語氣的防備和惡意，依舊溫溫柔柔的笑着。
「條件？」殷靈壓下眼皮，遮住眼中的暴虐。
「幫我找到明城中的魔修」顧清風彎下腰，靠近殷靈的耳邊，彷彿情人間的低語，用最溫柔的聲音說：「然後，殺了他」。
「你還真看得起我」殷靈冷冷的抬眼，對上那雙含笑的眼眸。
可那雙漂亮的鳳眸中只有淺而不達眼底的笑，別的什麼都看不出。
「幫了你這麼多，收點利息而已，我相信你做得到，明家嫡長孫的道師」
說完，不等殷靈反應就化作一道清風消失在殷靈面前，乾淨的彷彿沒有來過一樣，唯有門口淡淡的青竹香提醒著殷靈，不久之前，這裏來過人。
系統不安道[宿主……]
「我沒事」殷靈關上門，神情平淡的給自己倒了杯水，還順手解開了白封的蝴蝶結。
過夜的茶並不好喝，對於養尊處優的魔尊而言更是難以入口。
不是千年玉靈茶的嫩葉，不是北極荒原天山雪泉的水，也不是極品仙器陰陽琉璃杯。
殷靈突然意識到她身份的轉變，無論是初來天極大陸時修為盡失，還是後來自殘式使用搜魂，再到後來放出心魔，多次借靈……
每一次，她都在拿自己的命，去開玩笑，從一開始被顧清風挾持，到後來的針鋒相對，她都沒有將自己放到一個鍊氣修士的身份地位上。
她的內心依舊在瞧不起，看不上，這個低等世界。
一直以仙界聲名遠揚的幻音魔鈴的身份去思考，去…作死。
殷靈低下頭，看向自己的雙手，白嫩細膩，沒有常年練劍磨出的繭子，也沒有一道又一道醜陋猙獰的傷疤。
靈力在掌心凝聚，是屬於築基初期修士的，弱小的靈力團。
「我應該謝謝他，如果不是他，我或許到死，都還做着魔尊夢」殷靈喃喃道：「夢，該醒了」
系統不安道[宿主？宿主你怎麼了？別擔心啊宿主，你相信自己，你可是未亡山的幻音魔鈴，魔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
「魔鈴早就死了，死在了千年前的滅世血雷中」殷靈自嘲的笑了起來：「我，只是一個築基期的螻蟻而已，哪有資格自稱尊者」。
頓了頓，她又說道：「那就重新來過好了」殷靈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也越來越自信：「我能成尊一次，就能成尊第二次，吾心之所向，既為吾道之所往」。
嘶！系統倒吸一口冷氣，悟道，又是悟道，如果不是這傢伙剛剛進過階，若是靈氣充足，估計能直接結丹。
這份心性，悟性，毅力，智慧，系統嘆了口氣，他還能說什麼？不愧是能被寫進史書的人物。
突然從天之巔跌落谷底，沒有自怨自艾，沒有怨天尤人，第一時間為自己謀求最大的利益，面對曾經認為的螻蟻依舊能做到能屈能伸。
在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時還能第一時間自省，仍然堅定自己的內心，系統看了眼手中的《宿主安慰語錄》（雞湯版），按下了刪除鍵，他的宿主，不需要這些，因為有些東西是刻進骨子裏的。
白封感動道：「主人……」
殷靈放下茶杯，感嘆道：「吾日三省吾身，吾做錯了嗎？錯在哪裏？應該怎麼改正錯誤？」
系統欣慰的端起虛擬茶杯，宿主長大了啊！
「怎麼辦呢？」殷靈糾結了一下，又說道：「那就解決問題的源頭，殺了他！」
系統又喝了口茶，沒錯，就要這樣，殺了……？？等等？殺了誰？
白封艱難的問：「殺，殺了誰？」
「顧清風啊，誰讓我感覺自己錯了，那就殺了讓我感覺自己做錯的人，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殷靈語氣輕鬆，一點都沒有感覺出來自己說的話是多麼的驚世駭俗。
……
另一邊，明家。
這是一個偏僻又清冷的小院，明明正值春日，院子中的大樹卻光禿禿一片，只留下幾片枯黃的葉子勉強懸掛其上。
樹下的石制桌椅上落滿了枯葉和灰塵，像是很久都沒有打理過一樣。
「吱呀！」
木門被推開，發出了一陣尖銳而又刺耳的聲音。
一個中年婦女推門出來，手中端著一個碩大的木盆，盆中是堆滿的衣物。
雖然她身上衣物破舊，但是盆中的衣服卻華麗異常，和她的身份極為不匹配。
婦女將盆放在地上，就開始從井中取水，她轉動手搖柄時十分吃力，還時不時咳嗽兩聲。
很難想像，輝煌大氣，裝潢華麗的明府，也會有這麼破落的地方，生活這麼困難的人。
「砰！」
是木盆的踢倒的聲音。
「他們又讓您洗衣服了？！」少年強壓的怒火的聲音暗啞又隱忍。
「阿鈺！你來啦！」女子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很難想像，一個做着底層勞動，生活困難的女人會笑的這麼…孩子氣。
明鈺咬了咬下唇，感受到疼痛才勉強擠出一個笑：「…娘」。
春日的風還帶着絲絲涼意，吹在明鈺身上的，是徹骨的寒意。
「咳咳！咳咳咳咳咳」
接連不斷的咳嗽聲，讓明鈺心疼着急卻又無能為力，他的雙手微微抬起又無力的垂下，在身側握緊成拳。
「咳咳，阿鈺，咳咳，娘親沒事，咳咳咳咳咳……」
女子本想勸慰明鈺，卻不想又引得自己一陣咳嗽，她單薄的身形在井邊搖晃，似乎下一秒就會墜落井中。
明鈺的拳頭越握越緊，最後卻又無力的放開：「…娘，你等等我，這次家族大比我一定會取得第一，然後帶你離開」。
「咳咳，阿鈺，我真的沒事」女子終於緩過勁來，她溫柔的笑着：「一切以你的安全為重，娘親在哪裏都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