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夢境之中

第四百六十五章：夢境之中

從睡夢之中醒來，白玉湯恍然發現自己躺在虛無縹緲的世界裏，周圍是一望無際的黑夜，身邊有穿梭的星光點點。

他無法動彈，像是被束縛在這一片荒蕪的黑夜之中，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身邊穿梭過一道道的流光。

又是一道流光劃過，一個陌生有熟悉的聲音響起。

「白公子，你還好嗎？」

這聲音平靜又清細，如果不仔細去辨認，只會認為是幻聽，白玉湯沉默片刻，試探性的問道：「佟姑娘？」

那聲音沉默了，沒有回答，白玉湯又追問了一句：「佟姑娘……」

「登徒子！你怎麼又把自己傷成這樣。」

「五師姐？！」

聲音再次傳來，只是又變成了另外一個熟悉的音色，那聲音隨着周遭的流光閃過。

接着一道又一道的流光開始加速在白玉湯的身邊飛速劃過，一個又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白兄，等你回來，我們把酒言歡。」

「白兄弟，謝謝你。」

「白少俠，一切可還安好？」

「你這個混蛋，就這麼一聲不響的走了，你愛去哪去哪，死了才好！」

「…………」

每道劃過的流光都是自己曾經遇到的人所發出的聲音，他們的聲音隱匿在流光之中，在自己身邊穿梭而過。

熟悉的，陌生的，活着的，死去的，糾纏的，釋然的。

敵人，路人，朋友，摯友。

他們的聲音交錯匯聚，奔向此處荒蕪黑夜的遠方。

這些光流動的速度不快，但白玉湯就是不能動，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些熟悉的聲音離自己的遠去。

不知過了多久，流光消失。

周圍的黑夜開始消散，周圍的色調由黑變成了黃色，是那種陳舊的黃色，就好像打開了一個經年累月的木匣子，那些放在這塵封盒中很久的信紙隨風一吹，立刻從盒子中翻飛飄出。

只在一剎那就鋪滿了天地，漆黑的世界只在一瞬間就變成了老舊的黃色，白玉湯覺得自己此刻正置身於畫中，畫紙被擦去了先前漆黑的色調，塗上了黃色。

接着白玉湯的面前開始出現一幕幕場景，就好像一隻無形的手在飛速的作畫，白玉湯四周的空間開始破碎割裂。

每一個碎片都在上演着一個場景，其中有太多太多自己熟悉的場景。

白玉湯看到了自己最初夜闖有初府，和楚留香比試輕功，在襄陽知府手中搶奪應龍劍。

看到了在西安背着佟湘玉闖入無盡黑暗的長安縣，

看到了南宮殘花布下移魂奪魄陣，佟湘玉覺醒的人格和他針鋒相對。

看到了自己在關中盟主大會上和各方高手的廝殺。

看到了西安那場煙花的下，佟湘玉落寞的表情，和說出的那句忘了我吧。

無數唏噓的情節在翻滾略過，

白玉湯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些泛著陳舊枯黃的情節在面前緩緩流淌然後消失。

少年此刻只覺得一切都不屬於自己，

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連轉動眼珠都不行。

場景仍在上演。

白玉湯又看到了在靈秀島上，那座詭異的驚龍樓。

看到了江白雪第一次取下面具，看到了泠挽雲香消玉殞。

甚至看到了當年靈秀島覆滅的場景，熊熊的大火吞噬著那座樓，靈秀島化作灰燼。

大火熊熊，焚燒着一切。

眼前的場景卻不會因此停止，大火之中，白玉湯看到了文峰城的慘案，看到了天殘派的興衰發展，

看到了天靈教的過往，看到了當年圍剿天靈教那近乎慘烈的場面，數不清的屍體堆積如山，詭異的蠱蟲植物肆虐橫行。

浮光掠影的場景一幕幕穿插，沒有時間的順序，也沒有因果邏輯，就好像是散亂的相片，雜亂無章的穿插出現，又很快消失。

在開封，白玉湯更加直觀的目睹了浮生樓的紙醉金迷，一擲千金。

在這裏，白玉湯更像是一個冰冷的上帝視角，他能看到很多自己從不知道的東西。

儘管短暫卻很清晰。

他看見了林北玄的過往。

看見了西域那場糾紛，

看到了這位年輕的賊王如何與西域沉劍閣的越微微相遇，又如何分離。

之後看見了林北玄如何被越玲瓏一刀刺入胸膛，又是如何躲入房內為自己的女兒做好最後的掩護。

然後陌生的場景出現了，他看見了那位叫俞靜君的西域女子，白玉湯並不認識這個女人，也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子。

只在故事之中知道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但不知為什麼此刻，自己卻清晰的知道，這個人就是俞靜君。

泛黃的色調下，白玉湯居然看到了俞靜君自名劍大會之後的一生，這是一段完全陌生的記憶場景。

接着不等多加思考，整個世界風起雲湧，場景的流速加快。

白玉湯看見了江白雪如何安排佈局，讓幽篁的人與葵花派配合分批進入開封，

看見了黑色的大鳥神在空中飛舞，看見了幽篁在開封為禍作亂。

看見了幼年的展楚和江白雪走在學堂的路上，

看見了大雪紛飛之中，滿臉笑意的江白雪轉過身看向展楚，

看見了依舊帶着笑意的江白雪滿身鮮血的倒在了那個大男孩的懷中。

緊急着，開封的場景消散，京城的畫卷展開在面前。

白玉湯感覺的視角一下被拉遠了，好像從京城的高空之中俯瞰著整座京城，偌大順天府盡收眼底。

交錯縱橫的水道，與自己所想像的明代京城不同，這個世界的京城像是一個坐落在縱橫水道之上的城池。

雖然當初在地圖上已經大致了解了這座城池的格局，但此時漂浮在空中，切實的觀望着京城的一切。

並且儘管漂浮在高空，卻可以清晰的看清京城的每一個角落，這在現實世界裏不可能做到的。

白玉湯知道自己依舊在夢中，但這是一個無比真實的夢，甚至這是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夢，因為在這場夢裏，他看到了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也想明白了太多太多事情。

忽然天地再次歸於黑暗之中，白玉湯覺得自己能動了，他嘗試從地上掙扎著坐起來，眼前忽然一花。

他居然真的從床上坐了起來。

「你醒了？」耳畔立刻響起具有實感的聲音，側目看去，二師姐青儀正頂着兩個黑眼圈看着自己。

「二師姐……」白玉湯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居然纏滿了繃帶：「這裏是哪裏？我這是怎麼回事？」

青儀雖然面色如土，顯出疲憊之相，卻還是不自主的微微紅起臉蛋，正要開口說話。

房門被嘎吱一聲推開了，楊顧走了進來。

「這裏是龍泉山莊，你先前和公孫烏龍交手，受了重傷，已經昏迷了兩天兩夜了。」

「這麼久……」白玉湯心頭一顫，之前發生的種種立刻回憶了起來。

楊顧長嘆了一口氣：「很久嗎？你能醒過來已經是萬幸了，你雖然內力深厚，但也只是個普通人，在紫禁城你已經消耗了太多的內力，又配合我救下了趙椎，之後又闖入龍泉山莊和公孫烏龍開戰。

再深厚的內力也經不起如此大的消磨，倒不如說，在那種狀態下你和公孫烏龍那種程度的高手對決，居然能活下來，真是個奇迹。」

白玉湯抓了抓頭髮：「大概是我運氣好吧，你們怎麼會在龍泉山莊，現在情況如何了。」

楊顧看了看青儀，戲謔一聲笑道：「我們的白少俠可真是涼薄啊，也不說問問這兩天是誰在忙前忙后的照顧你這個病號。」

順着楊顧的目光看向青儀，這個姑娘低着頭蠟黃的臉蛋上已經漲的通紅。

「謝，謝謝二師姐的照料……感，感激不盡。」

其實本來白玉湯會很真誠且很正常的表示感謝。

但看到青儀臉頰通紅的樣子，自己居然也不由自主跟着臉紅了起來，甚至說話也有些吞吐。

兩人一時間有些尷尬，甚至氣氛都顯得有些曖昧。

青儀甚至已經完全不敢看白玉湯的臉了，但聲音細如蚊蟲，卻透著一種不可名狀的堅。

「不，不用，我也只能做些這樣的事情了……和你們相比較而言，我這些不算什麼。」

楊顧長吐一口氣：「二丫頭，你先去休息一會吧，這段時間你太累了。」

青儀垂目嗯了一聲，退出了房間，

楊顧這才坐到白玉湯旁邊，開口道：「山雨欲來風滿樓。」

「我就不多說那些沒用的事情了，開門見山的把現在的情況告訴你，皇帝已經被東廠的人劫走，御林軍的兵符也落入了他們手裏。

也就是說現在東廠已經完全佔據了主動權。」、

「那……」

楊顧抬手制止了白玉湯的話頭：「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東廠暫時沒有任何的行動，京城附近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那些被控制的官差們也都銷聲匿跡了。

只不過紫禁城近日又一次重新戒嚴了。」

「他們將皇上帶回了紫禁城？」

白玉湯皺眉道：「但紫禁城的蠱蟲已經被解決了，宮內的人應該解除催眠了才對。」

「哪有那麼容易。」

楊顧冷笑一聲道：「我們之前去紫禁城雖然極大程度上恢復了那些人的神智，但那些人畢竟中催眠太深了，需要靜養很久才能徹底恢復，這期間如果有人施展催眠術，宮殿裏的人又會重新落入催眠狀態的。」

「為了不發生意外，錦衣衛和一部分六扇門的捕快都留在了紫禁城，包括郭雲那傢伙，我們則來龍泉山莊接應你們，結果現在紫禁城又一次被封鎖。

郭雲他們應該是被困在裏面了。」

白玉湯思索片刻問道。

「郭巨俠和神候什麼打算？」

楊顧笑了一聲道：「他們能有什麼打算，這一次沒有別的道路可走，我，郭機，還有幾個神捕，將今日先走之前那條暗道闖入紫禁城，

然後等待時機一到，打開東華門，將京城還能調動的所有人力迎入紫禁城，救下皇帝！」

白玉湯看着楊顧不發一言，後者拍了拍他的肩頭：「至於你，就在這裏好好休息吧，你已經做的夠多了。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就算是前往紫禁城也幫不了什麼忙。」

沒有答應也沒有反對，白玉湯只是沉吟片刻開口道：「小姬和楚留香他們兩人呢？」

「姬無命受傷也不輕，雖然公孫烏龍手下留情了，但也只是留了他一條性命，他的經脈都被震傷了。

楚留香要好一些，但公孫烏龍那幾指點的很重，點穴手裏帶着的內力游躥到了經脈之中。

現在他奇經八脈被封住了，

不過我已經幫他化去了公孫烏龍殘留在其經脈之中的真氣，不會有什麼後遺症，當然被封住的穴道依舊需要靠他自己去慢慢解開。」

楊顧倒了一杯熱茶端到白玉湯麵前：「你們三人這一次都好好休養吧，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們，我和葵花派以及東廠的恩怨也該做個了結了。」

「看來情況遠沒有想像的糟糕，莫非神候還留有後手？」

白玉湯看着楊顧，後者臉上表情雖然嚴肅鄭重，但卻沒有看上去孤注一擲的悲壯，甚至還有幾分自信。

「只能說情況雖然危機，但也沒有到無可救藥的地步，你說的沒錯，按照我們的計劃的確還有後手，但當初也的確沒料到會真的走到這一步。」

白玉湯微微頷首，不打算多問，反而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東廠與幽篁勾結在一起，一直在試圖搜集重鑄九神器，

在開封的時候，他們已經應該已經將九神器完全復刻重現了，可到現在我也沒有見到這九把神器，亦或是傳說之中的九神器可以號召的隱秘部隊。

楊前輩，你覺得，九神器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

楊顧搖頭：「根據史書的記載就寫的是九神器是穩固帝皇世家龍氣的神物，由當年正德帝的九個心腹帶着那九把神器隱姓埋名，距今已是百年。

九神器在我看來更多只是象徵意義，至於所謂的調動隱秘部隊，多半只是以訛傳訛的笑談了。

或許連當今皇上對九神器的秘密也只能從史書中獲取，就算九神器真的有秘密，那也只有早就作古的人才知道了。」

白玉湯又低頭不說話了，楊顧等了一會道：「既然你沒有什麼要事了，那我們這便出發了，龍泉山莊現在暫時安全，

你們留在這裏，等候我們的消息。」

楊顧正要離開房門，白玉湯又忽然抬頭道：「前輩，麻煩能讓人給我送一份紫禁城和京城的地圖來嗎？」

楊顧狐疑的看了一眼盜聖，還是點頭：「好，我來想辦法，但你不要搞什麼么蛾子了，現在是特殊時期，不能有任何的茬子。」

白玉湯沒有答應，低下頭，緊皺起了眉頭，好像在絞盡腦汁的思考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