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彼岸閣

第2章 彼岸閣

「紅氣六錢,過半兩,丁類寶器一件!」

來自姜叔夜腦海中的這道聲音,悠遠詭秘,盪人心魄。

合著氣運……還論斤兩啊?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眼前便出現了一片死的世界。

白骨遍野,黃沙漫天。

大片大片濃烈如血的花,盛開在這一方世界。

石蒜般粗陋的根須深深植入沙土,傲然伸出纖細的莖葉,穿過每一處白骨縫隙,靜靜徘徊在幽冥地獄。

一幅「白骨生花」的詭異場景,驀然而現。

而白骨與彼岸花海之間,一座九層飛檐閣樓,高聳巍峨……

牌匾上「彼岸閣」四個字,龍飛鳳舞,筆力遒勁。

左右一副楹聯書曰:「黃泉照彼岸,五氣藏幽冥」!

眼前的場景,姜叔夜已經不止一遍見識過。

穿越當天,他和彼岸閣簽訂了一份契約。

十日之內至少獻上一種氣運,否則用自己的生魂代替。

不過這座聳立死界的樓閣,並非只知索取,而是有相應的回報。

獻祭亡者氣運,可兌換獎賞。

當初姜叔夜是極為抗拒的,公侯之子已然是最好的金手指,各種資源信手拈來,何必拿性命豪賭呢!

結果「彼岸閣」不講武德,硬是逼着自己按了手印。

這七天,差點兒被它逼瘋!

氣運這玩意兒,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況且收集氣運有一個前提,必須是在亡者頭七之前攝取。

否則魂魄散盡,氣運也會隨之消亡……

能同時滿足這兩個條件的,真不多。

好在今兒個聽到有人議論盧府辦喪事,這才算有了一線生機。

不然,等到十日期滿,他就得獻祭自己的生魂!

姜叔夜手心的骨紋再次亮起,一枚殘破的銅錢豁然出現在掌心。

一面寫着「彼岸通寶」,另一面是繁冗龜紋。

大小倒是和東夏流通的錢幣一樣。

「啥呀,這是……寶器?」

這特么不就是冥幣嗎?

玩兒我呢……

他心裏吐槽了一句,等著出廠說明。

俄頃,彼岸閣扔出一句話。

「金龜錢,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一錢買天下!」

啥意思,搖錢樹嗎?

「喂,咋生錢啊?說明白點兒……」姜叔夜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句。

彼岸閣進入了宕機狀態,沒理他。

此刻靈堂內哀聲四起,誰也沒注意到姜叔夜的古怪行為。

照理說,安陽侯府的小侯爺缺錢嗎?

還真的缺!

前主在教坊司的賬,可還都掛着呢!

一月一結,一月一頓鞭子……

眼下錢袋裏的,不到十文。

姜叔夜苦笑一聲,將金龜錢握在手中,沖着棺內的盧大人深鞠一躬,轉身離開。

可就在經過盧家小姐身前時,他的腦子裏又出現了一幅場景,如臨其境。

古樸雅緻的書房內,盧大人秉燭夜讀。

門扉輕啟,盧家小姐蓮步款款,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蓮子羹,笑靨如花。

「阿耶,這是女兒親手烹制的,您老嘗嘗……」

盧大人放下手中書卷,面沉如土:「端走,老夫知道你什麼意思!」

「阿耶,女兒與端木郎君情投意合,他家貴為皇親國戚,予盧府予您都有益處,為何不允?」

「住口,滾!」

這一夜,

月黑風高,正是盧公暴斃而亡的那個晚上……

桌上一封信箋,也被盧小姐揣入袖中。

姜叔夜腦袋嗡地一聲,即刻意識到方才腦海中的畫面,有多駭人聽聞。

沒想到吸走盧大人氣運后,順帶攝取了他生前記憶。

怪不然盧小姐看自己的眼神,充滿惡意。

原來……

姜叔夜就那麼一動不動,死死盯着桃面蛇心的可人兒。

一旁的盧老夫人連着咳嗽幾聲,卻絲毫沒有打斷這個登徒子的輕浮之舉。

盧府上下對姜小侯爺剛有的一絲好感,瞬間也跌至冰點。

這傢伙,終於露了出狐狸尾巴……

盧小姐被他瞧得嬌軀一顫,面色慘白,退後幾步怯生生道:「小……小侯爺請自重!」

姜叔夜嘴角噙著笑意,鷹隼般的目光,讓人不寒而慄。

「盧大人泉下有知,那碗蓮子羹定是想念的很,記得在他靈前擺上一碗!」

「蓮子羹……」

七日前那晚的一幕幕,瞬間湧入盧小姐腦海。

突然,她像是失心瘋了一般狂吼道:「不是我……不是我!」

撕心裂肺的一句話,登時讓盧府上下一片茫然。

所有人目光齊刷刷看向姜叔夜。

這個登徒子,簡直欺人太甚。

韓氏趕忙上前扶起癱軟在地、滿口胡話的女兒,沖着姜小侯爺怒斥一聲。

「兩位請離開我盧府,來人,送客!」

主人下了逐客令,姜叔夜也不惱怒,反而沖着盧小姐輕描淡寫道:「接下來怎麼做,你應該知道!」

之所以沒有當場揭露真相,也是念及盧府大喪,又得盧公恩遇。

況且無憑無據,說出來未必有人信。

倒不如嚇一嚇盧家小姐,倘若良心未泯,自會前去京兆府領罪。

若仍舊執迷不悟,安陽侯府可不是吃素的……

主僕二人出了盧府,老魏砸巴著乾裂的嘴唇,斜睨了一眼姜叔夜。

明義坊大小青樓里,這位爺放肆慣了。

對待良家女子,這倒是頭一回。

本以為他生了一場大病轉了性,沒曾想……還是這副德行。

可與盧小姐那番對話,怎麼聽得人稀里糊塗?

「小……竹九啊,今日之事我替你瞞着,往後可不許這樣了!」

「竹九」是姜叔夜的表字,算是老魏這麼多年稱呼他最尊敬的一次。

可小侯爺此刻腦子裏,滿是七日前那一幕喪心病狂的畫面。

不過其中一個疑點,卻是令人費解。

盧公趕走女兒后,那碗蓮子羹的確喝了下去。

但卻沒有立即毒發,而是沉沉睡去……

待得盧小姐去而復返,盜取信箋時,盧公甚至還聽到女兒在耳邊輕聲呼喚。

「醒醒,阿耶?」

繼而有些自責地喃喃了一句:「女兒不孝,您只當是昏睡幾日,好好歇歇……」

從她隻言片語中不難看出,似乎並沒有存心加害親爹的念頭。

況且坊間傳言,盧公是死於心疾。

醫官更沒膽子欺瞞堂堂御史中丞闔府上下。

看來這碗羹里加的料,非比尋常。

還有那封信?

如果猜得沒錯……盧小姐是被人騙了!

「端木麟……」

姜叔夜咬牙切齒地咕噥了一聲,有點後悔那腳踹得太輕了。

惟願盧小姐能悔過,將真相公之於眾,還她阿耶一個公道。

意難平的小侯爺出了盧府,吐出一口濁氣。

自己雖是公侯之子,可畢竟沒有官身。

這種事,神都每天不知道發生多少,哪兒管得過來啊?

還是先保住自己這條小命要緊。

「走吧,去明義坊喝兩杯!」

姜叔夜言罷,瞥了眼魏老鬼腦瓜頂上氤氳的旺盛黃氣,嘖嘖稱奇。

彼岸閣「清紫黃紅黑」五大氣運,可是有講究的。

如清氣,無色無雜,乃聖人之氣,超凡脫俗。

可兌換甲上最頂級的寶器聖物。

紫氣為真皇龍氣,人間帝王,天之驕子,能換乙等神物。

黃紅二氣則是凡人鴻運,種類繁多。

什麼文曲運、武曲運、財運壽運子孫運等等,桃花運也算。

當然,黑氣中的厄運亦是其中之一。

哪兒個倒霉鬼掉進糞坑,亦或是吃東西噎死,他的特殊氣運也能兌換獎勵。

十世衰人嘛,人中極品!

老魏腦際的鵝黃色氣運,可是在盧公文曲星運之上。

但他只是侯府一個護院武奴,這氣運……有點兒誇張啊!

除非……

這個世界是有「修真」一說的,至於飛升成仙,長生不滅……聽過,但沒見過。

做了人類想成仙,生在地上要上天!

既扎心,又諷刺。

可眼下的世界,真的有無限可能。

天下儒佛道武四家強者大能,明役龍虎,幽攝鬼神,功起朽骸,修參造化……

以凡人之軀窺破天道,傲睨眾生!

穿越后與前主記憶相融時,自己便生出了一個樸實無華的念頭。

享受幾年富家翁日子,再找個宗門尋長生之法……

可惜不講武德的「彼岸閣」硬是逼自己簽訂契約,過了七天心驚膽戰的日子。

接下來,還得滿世界尋死人,攝氣運……

修行的念頭,只能先放一放嘍!

「今兒個又是什麼名目?」魏老鬼邊走邊問。

前主也是奇葩,逛青樓還得找個由頭。

但凡皇曆上提到宜出行,那必須準點報道。

姜叔夜嘿嘿一笑:「絕處逢生,當慶祝一番!」

「啥意思?」老魏問完,看了眼他緊握的右手。

方才從靈堂出來就覺著不對勁,該不會,從人家棺材裏順了什麼物件兒吧?

姜叔夜聳聳肩,將雙手攏進袍袖,故作神秘的朝着明義坊方向努努嘴。

整個神都消息最靈通的地方,莫屬勾欄瓦肆,紅樓妓館……

不去那裏,彼岸閣的買賣怎麼做?

盡職盡責的姜小侯爺邁著小四方步,瞥了眼盧府對面的屋脊。

數十道黑影兒「颼颼」幾聲,瞬間消失無蹤。

出了盧府小巷,崇安坊正街一隊騎兵,列陣以待。

陽光灑在黑色盔甲上,映射出噬魂般的幽暗光澤。

騎士們腰間分別挎著四尺長刀和擎張手弩,軍容整肅,聲勢赫奕。

胯下丈余高的戰馬,通體黝黑鋥亮,渾身披覆著麟光重甲。

周遭百姓見鬼了似的紛紛閃避,躬身而行,眼神透著駭然驚恐。

天策府的「影騎」,誰見了不肝兒顫……

方才闖進盧府的端木麟一夥兒,自崇安坊另一條坊道而來,沒瞧見正街的天策府兵馬。

否則,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在盧府放肆。

為首的騎曹參軍瞅見小侯爺,趕忙下馬行禮,緊接着大手一揮,從騎兵身後駛來一駕馬車。

楊柳木車身,漆皮脫落大半,輪轂裹的鐵皮,銹跡斑斑。

若不是有一隊天策府影騎相隨,誰會知道這是屠帥之子的座駕。

還沒等姜叔夜鑽進馬車,胖墩墩的參軍湊過來悄聲道:「稟郎君,方才侯府來人說,國舅府的端木三爺到訪!」

這麼快就找上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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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座彼岸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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