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警告

第10章 警告

冉珍陪着笑臉,帶着孫可望等人往營中走去,一時得意洋洋。

他也沒想到威名赫赫的秦王孫可望,居然那麼好騙,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對方的態度有點過於溫和了,反應好像還微微有些遲鈍。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看來自己套完了孫征淇的話之後,佈置的這一切,都已經和自己的話對上了,無論秦王信不信,都拿自己沒辦法。

說到底,冉珍所依仗的,還是川黔土司這個群體,只要把自己摘乾淨,對方就算知道了什麼,也不會有什麼實際行動。

畢竟,不過是搶了幾個流民,死了幾個奴隸而已,還不如自家的狗寶貴,哪裏需要什麼大驚小怪的,要不是誤綁了世子,冉珍壓根不會當一回事。

這才是這個土司小首領的真實面目:在領主農奴制的背景下,被掠為奴的百姓,處境真的是豬狗不如!那些還在營中的流民,恐怕已經被折磨得不成樣子了!

幾人剛往營內走了幾步,孫征淇和他的那幾個親兵,已經重新著好甲胄,迎面走了過來。

孫征淇見到父親,一時間不知道是激動,羞愧,還是憤怒,一副咬牙切齒的摸樣,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冉珍,但還是勉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走到了孫可望的身前。

「爹,孩兒......」

孫征淇低着頭,話還沒說完,孫可望便出人預料的,突然拉起孫征淇的手,藉著火光,細細端詳了起來,然後在對方原本白白凈凈的手腕上,果然找到了捆綁的勒痕。

「征淇,告訴爹,是哪位英雄綁的你?」

孫可望輕飄飄的話音剛落,在孫征淇驚愕的眼神中,冉珍當即跪下,辯解道:「秦王殿下,這是誤會,臣當時不知道真的是世子,還以為是......」

要說,若不是困於真州的一畝三分地,就憑着這次事件中冉珍的反應之冷靜,應對之準確,手段之圓滑果決,絕對是有干出一番事業的潛質的。

不過,若不是在真州這一畝三分地中和地方官府周旋了二十餘年,和其他土司家族爭鬥了二十餘年,這個人又哪裏會那麼機智冷靜,圓滑果決呢?

「還以為是清兵?」孫可望嘴角微微勾起,臉上不知道哪裏冒出的怒氣,然後又忽然冷笑一聲:「冉卿的意思是,世子是清兵咯?」

「不......不是,臣不是這個意思......」冉珍萬萬沒想到這秦王突然就變臉了,一時間驚慌,壓根還沒反應過來。

他當然想不到,他更想不到的是,在他眼裏豬狗不如,可以隨意蹂躪的流民,在現在這個秦王孫可望的眼裏,卻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

就在剛剛,孫征淇朝着孫可望走過來的時候,他的身後,便是剛剛被救出的二十幾個衣不蔽體,渾身污泥,凄慘無比的流民:在被掠,逃跑,再次被掠的過程中,誰知道他們會被怎麼樣對待?

可生氣歸生氣,還算是有些政治敏感的孫可望,在還沒觸及到他的底線,還能為了穩住川黔土司,為了抗清大局,再忍一忍的時候,終究是不會輕易動手的。

但是,不會動手殺人歸不會動手殺人,不給對方一個警告,不追究,只是一味的安撫,只會讓對方更加猖狂,那對大局來說,只會更加不利,對百姓來說,更是災難!

「那冉卿是什麼意思啊?」孫可望步步緊逼,根本不打算給對方任何迴旋的餘地:「怎麼,冉卿的意思,難不成孤也是韃子的姦細嗎?」

「秦王,

臣,臣......」冉珍俯首叩地,連連求饒,剛剛的得意之氣,一時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陰謀詭計都是徒勞,要是孫可望真的發怒了,他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沒有用!

「既然冉卿不願意幫忙,把那個傷了世子的傢伙交出來,那孤就只能自己找了。」孫可望撇過臉看向孫征淇,一臉玩味地說道:「征淇,你去,從冉卿的大帳開始找,仔細地找,不要怕碰壞東西,冉卿會體諒你的。冉卿愛民如子,必然也愛兵如子,不會捨得自己手下的兵受苦的......」

冉珍怔了一怔,知道自己剛剛是被騙了,威名赫赫的秦王果然是名不虛傳的,喜歡剝皮的秦王,果真不是好惹的。他也不敢再矇混下去,只好主動把自己手下的兵給交了出來。

笑話,要是連不能和朝廷硬拼的這點覺悟都沒有,冉珍就白和官府周旋幾十年了!

孫征淇心領神會,心中雖有不忿,但還是努力剋制自己的情緒,只在動手綁他的人里挑出了一個最不順眼的,指著那人說道:「爹,就是他綁的我!」

那土司兵被叫出來站着的時候,就已經害怕得不行了,現在聽到孫征淇指認自己,直接「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但是,冉珍現在哪裏敢說什麼,再者說了,孫可望這麼做,很明顯就是敲山震虎,要警告自己了。只要自己服從,便不會有事。用一個小兵的命換自己的安全,為什麼不幹?

「來人,把這膽大包天的傢伙,拖下去砍了!」冉珍扭頭看向自己的手下,大聲喝道。

不過,孫可望並沒有理會他,對着孫征淇等人說道:「捆起來打五十軍棍,征淇,綁的是你,你來動手!」

說到底,現在的孫可望還沒有完全融入這個時代,對於見血,殺人這樣的事情,你讓他在腦子裏想一想,顱內高潮可以,但一個活生生的人,在他面前,你讓他殺了,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了。

至少,現在還不會那麼簡單,除非有什麼事情,徹底擊碎了他這個現代人與生俱來的道德觀念,讓他憤怒到非殺人不可的地步!

因為對於一個稍有人文關懷的現代人來說,潛意識裏就會覺得人命是十分要緊的,人不是草芥,是有尊嚴的,不能說死了就死了,那不是一串數字。

孫征淇等人聞言,馬上動手,不一會就七手八腳地把那個土司兵給捆了起來,還把對方的褲子給脫了。然後,孫征淇拿起一根木棍就打了起來。

看得出來,他十分憤怒,現在有了發泄的機會,每一棍幾乎都是使盡全力,要把憋在心裏的那口氣給全都撒出來。

怎麼能不憤怒?如果不憤怒,孫征淇便不會要去救人了。而被綁到這群土司兵的營中,聽到那些女人的尖叫聲之後,若不是孫可望在這裏鎮著,孫征淇恨不得殺光這些人。

結果,還沒打到三十下,那個土司兵就疼得暈了過去,屁股上早已經是血肉模糊。

打完之後,孫可望又招了招手,讓人往那個土司兵頭上,「嘩」的一聲,潑了一盆冷水,然後看了看抖了幾下,張開眼睛的土司兵,又看了看冉珍,冷冷地說道:

「你命好,孤今天不想殺人,若是日後再敢做這種事,冒犯天嚴,就不是打你五十軍棍的事情了!」

那人本來就被打得意識模糊了,眼神恍惚,也不知道聽沒聽到,但是一旁的冉珍確實是聽得清清楚楚了,不知道是不是急的,已然是滿頭大汗。

這人雖然圓滑機敏,但和那些橫行一地,為非作歹的軍頭惡霸,其實沒什麼差別,欺負普通百姓那叫一個心狠手辣,可如今看見一方梟雄發威,哪裏還敢說個不字?

「謹記殿下訓斥!」冉珍跪在地上,連聲答應,不可謂不低聲下氣。

就在他以為事情總算過去,自己已經逃過一劫的時候,哪裏想到孫可望還沒完。

「冉卿,我知道你其實出發點是好的,都是下面的人太過蠻橫刁鑽,不守規矩,以至於出了這樣的事情。我的這些護衛,都是貧苦百姓出身,哪裏見得了這種事情啊,我也是快彈壓不住了啊。

特別是那些百姓,傷的傷,病的病,就算跟着我們走了,總還是需要療傷治病,吃飯住宿的,誰來負責啊?

更何況,我的這幾百個護衛,大晚上的不睡覺,走了幾十里路,來到這荒郊野外,不給點補償,我真的擔心他們會做出點不好的事情啊!

冉卿,你就不怕,看不到明天的太陽嗎?」

這話說得平淡無奇,細聲輕語,就好像再問冉珍:你今晚吃夜宵了嗎?可是對於聽者來說,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冉珍聽罷,一時心膽墜地,連連叩首:「秦王殿下饒命,小人帳中還有一些銀兩,小人帳中還有一些銀兩......」

冉珍當然也聽明白了,這堂堂秦王殿下,是在公然勒索啊!

但這又怎麼樣?難道他還能不給嗎?要不是秦王殿下礙於局勢,一直優待土司上層,恐怕自己這條命都沒了。

這一點,冉珍是清楚的,不然他也不會編出之前那一套謊話來,秦王信不信不要緊,選不選擇信,才是關鍵。

地方土司和官府的關係如何微妙,如何利用,哪裏是界限,哪裏是不可觸碰的。這些,土司內部都是有權衡的,和官府打了幾百年交道,他們知道什麼地方對方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什麼地方可以渾水摸魚......

「這麼說,冉卿是要主動獻出家財,替孤犒賞三軍咯?」孫可望笑着問道。

雖然還沒到隨便殺人的程度,但這並不意味着孫可望只是打個小嘍啰,就會放過這傢伙,不把他的營帳扒乾淨,孫可望心中的這口惡氣,還真的出不了。

其實他都不敢走近去看那些流民的慘狀,不然,他真的擔心自己會一時失控,殺光這些畜生!

冉珍很快便再次反應了過來,一臉笑眯眯地說道:「是,秦王殿下說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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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1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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