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首殺

第11章 首殺

在返回營地的路上,孫可望騎在馬上,看着一臉憤懣的孫征淇,冷聲問道:「怎麼,是覺得自己受委屈了?」

「爹,他們公然違抗朝廷的禁令,劫掠百姓為奴,為什麼爹不把他們全殺了?」孫征淇忿忿不平,咬牙切齒道。已經看到流民慘狀的他,剛剛可是一直在忍着啊!

「而且,便是不能以劫掠百姓的罪名,綁架秦王世子,那也是死罪啊!」

「世子,國主這也是以大局為重,世子也要稍稍體諒一下。」一旁的張虎雖然也覺得奇怪,今日的國主過分溫和了,但他還是趕緊出言解釋道:「而且,國主也讓那蠻子賠了銀子,足夠這二十多個百姓豐衣足食好幾年了!」

孫可望這時候其實有點心虛,他總不能說自己不敢殺人吧?也不能說是不敢殺人,而是真到了這個時候,居然不忍心下手......不然,按照原主的個性,這些人早就已經死光了。

說到底,現在的這個孫可望,不過醒來短短六天,距離這個時代,還是太遠了!

「當初先帝便是殺人太多了,以至於失去了人心,才會丟了四川,數百萬生民就此苦不堪言!」孫可望微微嘆了口氣,拿出了一個父親的口吻,繼續語重心長地給自己找補:「你現在還年輕,很多東西不是打打殺殺就能解決的,這個你一定要明白才行!」

就在孫可望打算用這些絕對正確的廢話搪塞自己這個便宜兒子,解釋自己的反常行為的時候,隊伍前方忽然哭聲大起,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張虎,過去看看!」孫可望命令道。

聽聲音,應該是隊伍前方剛剛被救的流民那裏傳來的,但具體是什麼事情,孫可望還不清楚。

剛剛啟程回營的時候,他根本不敢去看那二十幾個流民的慘狀。

因為孫可望自己心裏清楚,他其實骨子裏,還是有着那種極為樸素善惡觀的小市民,看不得那些慘狀。如果不是這樣,他又為什麼會覺得抗清是自己的責任呢?

這不是什麼民族問題,而是一個人的良心問題。孫可望只知道,招攬流民種田,貸給牛種的,絕對好過跑馬圈地,掠民為奴的好;興修水利,發展生產的,絕對好過屠城濫殺的好......

所以,他要抗清。不止是為了做皇帝,更是因為他在不久之前,也是一個老百姓,他的屁股沒有坐歪,他還有一點同感心。

「爹,我也要去!」不等孫可望的許可,孫征淇雙腿一夾,立即策馬跟了上去。

而另一邊,營帳之內的金銀細軟已經被孫征淇帶人劫掠一空的冉珍,現如今正在手下面前無能狂怒,罵罵咧咧:

「他娘的,什麼官兵,什麼朝廷,特么的就是一群流寇!!!死性不改!!!還敢稱秦王?哪個親王連這點銀子都要搶的......正是晦氣,這趟白出來這十幾天了,一個漢狗都抓不到......」

孫可望一行人剛走不遠,冉珍就再次支愣了起來,已經足足罵了一刻鐘了,手下的幾個親信就這樣站成一排在那裏,任他打罵。這會終於是罵累了,罵渴了,才稍微停了下來喝口水。

「主子,彆氣壞了身子,現在正打仗呢,到處都是流亡的漢狗,等這些人一走,小的們再去抓多幾個漢狗回來。」一個親信佝僂著腰,一臉諂笑道。

「是呀,主子!只要這仗一打起來,哪裏還愁抓不到漢狗?說不定還能碰到那些大戶,再給主子抓幾個水靈水靈的小娘子回來!」又有一個親信弓著腰,

在一旁一臉猥瑣地應和著。

聽到這些,冉珍的氣才稍稍消了一些,心裏盤算了一番:要是遇上一次大戶,那這次的損失,也就全都能彌補回來了。而且那些大戶的小娘們,可是嫩得很啊,就是不禁玩!

不過,就在這些與土匪強盜無二的地方土司還在想着如何彌補損失的時候,營帳之外忽然傳來了馬蹄聲,不過似乎只有兩三騎。

「怎麼回事?孫可望又回來了?」冉珍一時警覺,然後指著面前的一個手下:「你,出去看看!」

聽聲音,來者只有兩三騎,所以冉珍並不是很擔心,而且他現在心裏還有氣呢,如果不是孫可望親臨,他根本不想理會。

可是,未曾想,那名親信剛剛出了營帳,外邊忽然就傳來了箭矢呼嘯的聲音,隨之而來的,便是此起彼伏的慘叫聲。甚至,似乎還有中箭倒地的人撞翻了火盤,點燃了一處帳篷,冉珍的營帳之外一時火光大起。

看到了那雙血淋淋的腿,看到了那張被毆打到青紫腫脹,已經面目全非的臉,看到了那個被這些土司兵強暴致死的女童,以及面目可怖,慘不忍睹的那二十幾個流民之後,一直隱忍的孫可望就像是一個被突然點燃的火藥桶,勃然大怒,當即下令張虎帶兵剿匪!

張虎奉命,原本是打算帶着二十個騎兵突襲冉珍大營的。可是當他距離冉珍大營二里地,發現對方還是沒有設防之後,便直接帶着兩個親兵,飛馳而至,來了個「單騎取中軍」。

這邊冉珍意識到情況不對,簡單披了件皮甲,正要出帳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的時候,還沒走出營帳,便聽到了「刺啦」一聲,一道寒光閃過,可容得下五六個人的營帳,剎那間被劈成了兩半。

冉珍這時早已經被嚇傻了,手中的長槍「砰」的一聲掉到了地上,耳中恍惚傳來:

「逆賊冉珍,勾結清軍,劫持世子,意圖不軌,還不速速受降!」

不能用劫掠人口的理由辦你,難道還不能用劫持秦王世子的理由辦你?

說到底,冉珍在堂堂「秦國主」孫可望面前,什麼都不是,要不要制裁他,更多的真的只是所謂的「大局為重」。

可孫可望終究還是一個正常人,有着最簡單的善惡觀,最簡單的憤怒,搞政治他還不算內行,可是做人,他也做了三十幾年了,自認為還算合格的!

當一個三觀正常的現代人,看到一個十四五歲的女童遭受的那種慘狀,無論如何,都是忍不了的!這和韃子還有什麼區別?又如何能忍?

民生之苦,早已經苦不堪言了啊!

其實,孫可望之前一直在躲避,以為不去看就能忽略這個時代的殘酷,只享受權力帶來的快感和恢復河山的豪情。

但終究,他還是被迫面對了。或許是腦中殘留的原主意識起了作用,或許是這樣的事情,對於一個現代人來說,衝擊太大了。

孫可望當即憤然下令:「除了冉珍,全部殺光!」

於是,才有了張虎的單騎突入,一槍破營!

而當孫可望帶着三十餘騎策馬入營,營地四處都是倒地的屍體和血淋淋的首級,寒風中還裹挾著一股濃烈的血腥氣。

軍中的護衛不提,孫征淇自小生在軍營之中,看着眼前的一切,也不過是微微挑眉,臉上便不再有任何情緒了。

而看着那些瘮人的頭顱和血污,孫可望緊緊握著腰間的配劍,勉力保持身形端坐在馬上,才不至於當場噁心到失態。

「冉卿,你還有什麼話要和孤說嗎?」

孫可望翻身下馬,踩到了地上的一灘血水,腳下頓覺黏糊糊的,心下更是一驚。但他仍舊強裝鎮靜,臉上更是強行擠出了極不自然的笑容。

但這在其他人看來,卻更像是一臉獰笑——熟悉的那個秦國主終於回來了!

此時,被人摁住,跪在地上的冉珍,看着手下的人已經全部身首異處,虎背熊腰的一個猛男,幾乎是淚涕交加,泣不成聲,對着走過來的孫可望不停的叩首哀嚎:

「秦王饒命,秦王饒命,小人是一時糊塗,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孫可望看着他那個驚駭欲死的樣子,卻是冷笑一聲,心中的怒氣再也遏制不住了,大聲咆哮著給自己壯膽:

「一時糊塗?一時糊塗能編出那樣嚴絲合縫的謊話來騙孤?怎麼,你是覺得你這點道行,孤都降伏不了嗎?

呵,可笑,要是你這點道行,孤都降服不了,孤早就不要做這個國主了!」

聽到孫可望在咆哮,冉珍已經是徹底崩潰,又看到對方的手緊緊握著腰間的佩刀,一時慌張,臉上的刀疤更加猙獰。可讓人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傢伙居然口出狂言:

「我是真州冉氏六子,我是真州冉氏六子,你不能殺我,你真的不能殺我,你殺了我,你......你就不怕真州投清嗎?對,你殺了我,真州真的會投清的,石柱也會投清,酉陽也會投清......你不能殺我,你真的不能殺我,他們真的會投清的......」

孫征淇,張虎等人一時間目瞪口呆,見過找死的,卻沒見過那麼着急找死的。

「呵,真州冉氏?什麼真州冉氏?滇池裏的王八都比你這種人稀罕。孤要殺你,耶穌都攔不住!!!」

孫可望面目猙獰,咆哮著拔出腰間的佩刀,那兩個按住了冉珍的軍士見狀更加用力,冉珍惶恐至極,卻無法動彈,只能看着孫可望雙手緊緊握著腰刀,一步一步逼近。

然後,不等冉珍再說什麼,孫可望便趁著熱血上頭,血脈噴張,腦袋一片空白之際,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刀劈了下去。

一時間,鮮血飛濺,人頭落地……孫可望更是腦中一片混沌,那一夜,更是整整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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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1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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