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遺願
屋內的光亮愈加微弱，老羅瑞不禁抬頭向四處張望着，那黑暗中的低語越來越清晰，或許，那正是死亡在追逐着她。
「瞧我這記性，竟然忘了點蠟燭。」
赫默取出一根牛油蠟燭，這是上好的香燭，老羅瑞可拿不出這東西。
「你真是個貼心的小傢伙啊。」
聖獸勉強的露出了一個微笑：「能聽聽老人家最後的故事嗎？」
「當然，不如就從你是如何替換了老羅瑞開始講起吧。」
面對眼前兩個傢伙的微笑，涉世未深的賽麗卡有些無奈，他們就不能說些自己能聽懂的話題嗎！
「那可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了，那時，我剛從混沌之中蘇醒，只是一絲漂浮的自然之靈，靠着本能尋求着力量，但就在我即將成功之際，我的姐妹，成為了新神。
她與現世締結了契約，作為守護現世的神明生存了下來，而我，作為失敗者，只得帶着對自然母親的怨氣成為聖獸，不過，我並不介意，甚至還為那個姐妹感到高興，而隨着她在此地建立了自己的神國，我們也來到了神國之下的現世。」
新神？
赫默有些疑惑，如果說距離現在最近的神明，恐怕就是那次世界之影中，爆發出的蓬勃力量催生出來的新神了，恐怕，『老羅瑞』的姐妹，就是那位新神。
根據欲孽化身的說辭，當時世界之影牽扯了諸多世界，擺渡人猜測，那位新神，也是在這個時候，選擇了西里爾大陸吧。
至於她的兄弟姐妹們，作為聖獸，自然是和她一起來到了西里爾大陸。
「雖然這個世界很小，但我卻過得很快樂，我時而是老人，時而是孩童，時而是男人，時而又是女人，有時候，甚至會變成旅行商人的馬匹，與他們一起旅行。」仟韆仦哾
說到這裏，『老羅瑞』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嚮往。
那是她最歡快的日子了，無憂無慮，沒有任何人能束縛她。
「你竟然還能隨意變換，這實在是太讓人吃驚了。」
就賽麗卡所知，這世上能隨意變換的，除了人皮幽影外，也只有深淵的變形魔了，他們吞下生命之後就能變成食物的樣子。
不過，據說一種名為食魂者的惡魔也有類似的能力，可惜，以賽麗卡的實力，還不被允許探索深淵。
「不是什麼能稱道的天賦，只是一些小花招罷了。」
『老羅瑞』無奈的笑了笑。
但赫默卻是知道，正如自然意識給予了赫拉格永遠不會迷路的祝福一樣，自然意識對於自己的孩子們一向寬容。
而聖獸們便有着這世間少有的絕對屬性，絕對隱匿。
只要他們想，即使是神明也無法找到他們的真身。
若不是眼前的聖獸違逆自然意識的法則，根本不會被人察覺行蹤。
「後來，我來到了這座城邦，這是一座漂亮的城市，我在這裏不斷的探索著，你知道的，聖獸總是喜歡新鮮的事物，我原本沒打算停留太久，直到遇到了老羅瑞。他是一個不錯的傢伙。雖然已經老邁，但卻很有精神，我和他很聊得來。」
說到這裏，『老羅瑞』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的表情，那是她最快樂的日子，也是最痛苦的生活。
「我們相處了很久，他經營著這家孤兒院，每天早出晚歸，雖然他隱藏的很好，但怎麼可能瞞得過我呢，我可是差點成為神明的自然之靈，是聖獸啊。
他身上的命運絲線，多到快要將他淹沒了，而我，只在一個人的身上見過這樣的場景，耀陽帝國的王，哦，現在應該說是前任國王了。」
這怎麼可能！
「老國王平日裏竟然在經營孤兒院，明明他自己都不關心自己的孩子啊！」
賽麗卡有些不敢想像。
但赫默卻只是淡淡的說道：「或許，這就是那個老人保護孩子的最後方法了。」
賽麗卡確實無法反駁，畢竟，這一代的索倫，確實是存活最多的一代了。
四個繼承者勢均力敵，無法傷害彼此，賽麗卡猜測，或許比起帝國榮光的延續，那個老人更希望自己的孩子們能活下來吧。
「那後來呢？」
現在，赫默對這個故事更加感興趣了。
「我沒有說破他的身份，他也沒有顧及我的身份，我們兩個就在這裏談天說地，直到某一天，他帶着一個穿着紅衣服的女人過來見我。
我一眼便看出，那是一個墮靈，甚至很可能已經完全成為了惡魔，他問我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解除女人身上的禁制，而我只是搖了搖頭，解鎖對聖獸來說，太難了。」
『老羅瑞』的眼神暗淡，她是多想幫自己的老朋友啊，但現實卻是殘酷的。
「後來，他便再也沒有來過孤兒院了，就在這些孩子快撐不下去的時候，我決定現身。
代替那個老傢伙成為羅瑞，聖獸的變換雖然隨心所欲，但要是想替換某個身份，便會被鎖定，再也無法變成其他人了，但這是值得的，我願意成為老羅瑞。
就這樣，我勉強經營著孤兒院，我知道，這裏是他最後的慰藉，我希望他能有一個歸處。
直到那天，我聽到了他與那個紅衣女人戰死沙場的消息后，才明白，原來，他已經永遠不會回來了。
我開始思考，所謂的永生真的有意義嗎？直到，我看到了那些女孩，一個大膽的想法便油然而生了，我第一次違背了自然的意志，我選擇了自己的死亡。」
當晨曦劃破夜空，覆蓋在『老羅瑞』身上的光虎漸漸消散，一隻看起來溫順可愛的小東西，出現在了兩人的面前。
「有什麼要我轉達給黑鬍子和那些孩子的嗎？」
聽到這話，聖獸只是搖了搖頭的說道：「我早已察覺自己的死期，即使沒有你們，我也會接着尋覓絕望的孩子們，賦予其新生，至於那些生者，他們會有自己的生活，我在枕頭下面放了遺書，你可以交給他們。」
當光輝徹底消失，那白色的生命便擁抱了死亡。
「好了，賽麗卡，我們該走了。」
溟河之畔，一個嬌小的身影，正在岸上躊躇，她對自己的選擇沒有後悔，但最後的旅程只有她一人，也未免有些孤獨了。
「老羅瑞，我來接你了。」
伴隨着熟悉的嗓音，一隻小船漸漸靠近了聖獸，而當那擺渡人將兜帽掀開時，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
「很高興與你同行，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