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棠家落魄

第三章:棠家落魄

半個月後…

閱府與棠家退親已有半月有餘,棠家如往日一般。西窗偶然傳來的咳嗽聲,讓院子有些不安靜了。緊跟着又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言語中伴着愁嚎。

「快去,把葯端過來,老爺又咳了,老爺就不該去閱府,身子骨本就大不如前,回來又感了寒氣,這哪裏吃的消啊,這都半月有餘,也不見好,老爺也是,這等事還要瞞着濟先生」

「無事」

「咳…咳咳…」

「切勿聲張,濟兄,」一旁邊的昆常十。也看不下去了,抿了抿苦嘴,嘆了聲,接着說。言語中雜着些慪氣。

「要我說也是,閱府與棠家有聘之事,兩家宗親近也年都是知道的。如今閱府先退親,拿在明面兒上說,是他們先毀約。今後棠家在兩族宗親里,又成了笑話。如今事事又態涼,沒有撐權,生意怕是更不好做了」

「咳咳…」棠秀農又咳了幾聲,面容癱苦的由窗望去,窗外的梧桐樹枝幹落着漂黃的浮葉。不遠處棠曉正與梅笙嬉戲著,他看向棠曉,雙眼充斥着愧疚,像是在說,我竟會拿自己的女兒……糊塗啊,糊塗。如今此事作罷也好。」

另一邊,棠曉穿越過來已有十五日,她也漸漸習慣這裏的生活,只是在繁文縟節面前,她有些狼狽。

「梅笙,我有幾個問題要考考你」棠曉說。

小姐有什麼事情要用考我?梅笙問。

「呃…我阿瑪的生日在哪日。」棠曉問。

「正月十五。」梅笙應。

「嗯真聰明,愛吃什麼?」棠曉又問。

「桂花糯香糕……啊呀小姐,你就不要再考我了。你難道就沒有半分難過嗎?」她話語間有些為棠曉擔心。

「難過什麼?」棠曉詫異的問。她腦子裏想說的可多著呢?全然不是這一句。她的心思打轉兒著,生出的念頭有些惆悵,有些歡快,未說出口的話,在心裏默念著。「竟然命運作祟,我柔弱身軀。又怎敢與老天造次。不過從這十幾天穿越過來。我這個時空裏,這個身體的父親,對我卻是極好的。從飲食到起居。在到着裝日用,打理安排的非常合意,無一不巨細,唯恐我不舒服。雖然原主的記憶里與這個父親關係並不是很融洽,但這個父親對他女兒是真的很好。如果我真的不能回去,這樣也挺好。平時也很少見到他,若家中無大事,他每日都會去東側書房待上一整天。性格嘛,說好聽一些是修身養性。通俗點來說,只是想尋覓個清靜處。自從上次回棠家后,他便極少笑過,我們之間談話也少。院裏梧桐樹旁,時不時會聽見幾聲咳嗽。但他從來沒讓我知道,偶一次我撞見倒藥渣的丫鬟,后打問才知,是氣急攻心又受了些寒氣,對外只是慌稱偶感風寒。」

「小姐,小姐……」

「你怎麼了,在想什麼」梅笙問。

「呃呃…」棠曉,眼睛裏充滿鬼主意。

「沒事,想出去逛逛」迫切的想看看這個歷史上繁華又落幕過的城池。

「走!」還沒等梅笙反應,搶先朝前跑去。

「小姐,等等我,等等我啊」梅笙吃力的邊向著棠曉的方向追去,邊呼喚著。

跑到前一處時,棠曉突然停住了。

「是啊,忘帶錢」她心裏想着。一會梅笙也跟了上來。

「那個…呃,梅笙我們好像沒有帶銀子」棠曉尷尬的小聲嘟囔道。

「那小姐還不等我,知道,小姐想去玩我早就備好了。」梅笙撅起嘴說,言語中雜着些微怨。接着又說。

「現在雖說還沒有過晌午,正會天正毒著呢。」

小姐現在要出去嗎?又問

半個時辰后,就是要回來的,老爺很少讓小姐出門的。又說。

「知道,知道,聽你的半個時辰不就悄悄回來了嗎。」棠曉喃喃道,聽起來像是在討好梅笙。好像現在的棠曉十頭牛都拽不動,就是要去外面逛。

「冰糖葫蘆,冰糖葫蘆,又酸又甜的糖葫蘆」

「買包子,鮮香芹菜餡兒。」

「上好雪花膏,上好的法國香水,走一走,看一看呢」

來到街上,小攤,小店等等的吆喝聲叫賣聲,讓這一條街道熱鬧極了。

「這個好看誒,這個也好看…」

「小姐…小…你慢點,呼…呼…」

從人群中瞧去,一個丫頭懷裏抱着盒盒掛掛,搖搖晃晃,邊走邊喘著大口氣兒。前頭的姑娘,眼睛裏閃著亮晶晶,嘴巴里囈語着,穿梭在街上的各各攤鋪。她走過的地方,人們臉上總是洋溢着燦爛的笑容,同時眼睛發光的望着手裏白花花的東西。有的人則吹一口氣,拿起來聽一聽。也有放在嘴裏咬的。好像這姑娘給的東西,珍貴的令人不敢相信似的。

「班主,嗚嗚嗚…」路邊跪着一女子,年芳二八左右,一身白色戲服,面容清冷,儘管如此,依然在這熱鬧花翹的集市中脫穎而出。她像一朵奼紫嫣紅中嬌艷的白玉蘭。更顯眼是地上的一具中年女屍,和一張白紙。白紙上清楚寫着買身葬師大字。

這時閑逛集市的幾個紈絝子弟,看中了女子的憐顏,走了過來,其中兩名隨而蹲了下來,調戲地上哭泣的女子。

「小美人兒,跟爺幾個走,保證你吃香的喝辣的。眼見女子沒有反應。這兩名男子開始撕扯,並拉她起身,企圖想帶走她。」女子哀求着,眼神中攜帶着無望,流下兩行滾燙的清淚。淚露散落在白紙上,紙上清晰的字眼,便換了姿態。渾濁的讓人看起來不太自在了。

「求求,幾位少年,放過我吧。」女子哀求道。這一目讓路過的棠曉撞見了。

「你不過是一個戲子,不要識抬舉。」其中一個男子大呼。

「戲子怎麼了,戲子也是有爹生有娘養的」棠曉走了過來,言語中充赤著怒氣。

「哪裏來的小美人兒,脾氣還挺火爆的,不過小爺我喜歡,使不行小爺也連你一併收了,哈哈哈」這個男子不僅言語有辱,竟還上前來拉扯棠曉。棠曉的腦瓜里千萬個聲音對她說,衝動是魔鬼,就連一旁的丫鬟也勸她趕緊跑。她想說,「這怎麼能忍?在怎麼說,在原來的世界裏有着五年軍齡的她。怎會叫幾個小流氓給欺負了,她不要臉子但不能給軍校抹黑呀。」棠曉一個轉身側翻,就將其男子撂倒在地了,其伙見男子疼的叫喚,便四散而去,地上男子也落荒而逃。跑遠一些時嘴裏還咒罵着。

「小妮子,你給爺等著,哼」

「小流氓,讓你欺負人,姑奶奶等着你」棠曉撇了遠方一記白眼,笑意的大聲說。

「小姐,回去吧,過了時辰,回去要受的。」梅笙的話有些擔心。

不遠處的茶坊,頂上格樓里,一雙眼睛正盯着路旁的棠曉看,神情中泛濫著冷陌。原來是閱幀與其副官白逸

「有意思,旁邊地上那位女子城中倒是沒聽說過。」閱幀似乎對她很感興趣。

「少帥,你在看什麼,剛才為何阻止我下去,如今這城中的治安不該這麼差的,這個女子,倒是不像閨格里生長的,這性情,我還是頭一次見呢。少帥也是在瞧她嗎」白逸與閱幀近十年都在一起,白逸知道一向冷漠又不近女色的少帥,今日的舉動一反常態,便又故意在他面前談其女子。這無疑是以卵擊石,說的難聽點兒就是不要命了。白逸見閱幀久久未應,怕自己剛才的話觸怒到他,便說起了該女子的身世。

「地上此女子曾是白鶴居琵琶坊,琅情姑娘,她那一手好琵琶。迴音婉轉,當時十分有名氣,又被一些青睞舞樂者稱為妙音娘子。白鶴居前幾年乃是達官貴人,休閑議論之地,後來民國建立,就把這個地方給封了。如今流落至此,倒是凄涼。但她背後卻有藏人脈,看似單純,實則深不可測。」

閱幀沒有回答他之後說的話。只是嚴肅來了句。

「是時候該跟二哥說一聲了」

言歸正傳,他們又回到了剛開始談的話題。

「哦,對了,之前我命你查的販賣鴉片背後的人物如何了」閱幀問。

「是有了一些眉目,碼頭及各區域兄弟來報。查到了一個人,名李壽榮,但奇怪的是,此人一直對外稱自己為。蔣壽榮,是夜夢舞廳的老闆。又住在法租界,無從下手。他販賣的鴉片。是這一帶最多的,暗處的勢力並不間單。是否要將他引出來。」白逸說。

「不要打草驚蛇,派人好好盯着,有消息及時回報,我倒要看看。他還能把這上海灘給掀了不成」閱幀說完,那一張臉陰的可怕。

另一邊棠曉扶起地上的女子。

「多謝姑娘,多謝姑娘,救命之恩,莫齒難忘。請問姑娘名喚」女子起身答謝道。

「我家小姐名喚棠晚音,青龍江畫坊上街棠家。」沒等棠曉應,旁邊的梅笙先回答。棠曉暗想這丫頭還挺機靈的。

「姑娘怎麼會流落這裏,發生了什麼事?」棠曉上前握住女子的手。認真相問。

「嗚嗚……我之前藝樂為生,樂坊后遭封閉,迫於生計,當街賣藝,有幸識得海棠苑班主,后又隨他去了戲班子,拜她為師。」

「誰知,嗚嗚嗚…自我來了戲班子后,我師姐便一直看不慣,事事都要與我作對。五年後城中有一富商劉保勝過壽宴。聘請師傅過去祝唱,本應我與師傅同去,誰曾想我師姐設計我未能去。師傅與師姐,回來後幾天,劉家便送來聘禮。說是迎師姐為側氏,師姐去后。師傅便氣的病重了,一日不如一日,一些戲迷得知后,便散了,無人追捧。師傅的病情也不見好。一直熬到今年炎夏,前兩日便駕鶴西去了。戲班子也散了,回鄉的回鄉,另找名主的也有。卻沒有一人替她風光後事,她前半生心血。全給的了師姐,師姐去后卻再也沒有回來過。」

棠曉看着。眼淚婆娑的女子。心中陣陣觸動。開口為她報不平。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棠曉有些質疑,她更想說的是,「這簡直是狼心狗肺,欺師滅祖。這個時代真是可怕。」

「梅笙,你身上還剩多少錢,都給這位姑娘吧,先安後事。剩下的留着安身,把我們今天置辦的這些東西也都給她吧」棠曉說。

「好的,小姐。」梅笙說。

「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接着又擔心的說。

「謝謝姑娘,這個玉墜送給姑娘,日後有緣,若碰到姑娘,定會萬分答謝,我叫琅情」該女子話后。棠曉便與丫鬟去回棠家了。

格樓里。閱幀吩咐白副官派人去安頓此女子,

「將此女子安頓好!」之後大有用處。閱幀說。

「事後送她去雅樓,如果是利器,就要磨的鋒利些」閱幀說完,白逸便去了。他突然想到剛才的畫面,冰冷的眼神中浮現一絲溫情。

這一邊,棠曉與梅笙還沒有進門,後院中傳來的凄慘聲便先一步捷足先登,聽到聲音,棠曉沖了進去,梅笙隨後跟了進來。

「啊…啊…啊」只見後院立着一條長大板凳。一個仆丁爬在上面在受刑,可憐他一直沒敢叫饒,只是在疼痛中發出了聲音。

「這是在做什麼,他犯了什麼錯」棠曉與梅笙進去看見了這一場景,便問梅笙。

「是…是…」梅笙吞吐不清道。

「你倒是說啊」棠曉更着急了,現在她只想知道事情來脈。

「是因為小姐偷跑出去了,家裏有家規家中離開的人過了時辰回去,看門的仆丁會受罰,是因為他們沒有看好小姐。我早跟你說了。可以你那會兒和琅情姑娘講話,耽誤了時辰……」沒等梅笙說完,棠曉便上前阻止行刑。

「住手,不要在打了」行刑的仆丁並沒有停下來,棠曉的話也沒有起作用。眼看凳子上的男子被打的幾手要。奄奄一息了,棠曉又着急又無奈。

「我去找阿瑪」棠曉說完正要去找棠秀農求情。

「大小姐,又要去找老爺當晃子嗎」棠曉被走過來的婦人驚到了,她在想,「這是誰啊,為何要管我,」她的頭隨機一陣撕裂的疼。腦子裏的記憶又湧現了一些,「原來是原主的後母,」從記憶里來看,兩個人爭鋒相對,水火不容。她想到自己剛來這個時空,本就不是原主,若是不識相。自己這條小命。也不知道能活多久。但是讓人意外的是,蘇妯珍卻從來沒有苛刻棠晚音,即使有一些小心思,多也半是為了兒女而謀,為棠秀農而謀。

「二夫人好」梅笙對着面前走過來婦人請了小安,尊敬道。婦人沒有理會她,直接朝棠曉而去。

「小姐…小姐,快請安,小姐…這是二夫人」梅笙大氣兒不敢出,微微搖著指尖,小聲對棠曉說。

「二娘好,二娘放了他吧,日後我不會再添亂了」棠曉做出可愛的表情,笑嘻嘻的說道。

「這鬼丫頭,這心眼子到底在想什麼,怎麼跟之前相反了,莫非另有算計,我可不能着她了道。」婦人心裏打量細算著。

這個婦人名喚蘇妯珍,錢塘人氏,棠晚音生母亡故后,有一次棠秀農前往江南遊歷,偶識后,互訴身世,蘇妯珍身世凄苦。便收留身邊半載,棠秀農亡妻剛故,整日借酒消愁。在此半年裏蘇氏苦口婆心的相勸,棠秀農感到告慰,又奮發,后又創作出「牡丹四屏,江南煙戲,合樓梨園宴會,百鳥朝風,」四副受極大影響的畫作。在當時風靡一時,同時在畫壇也備受矚目。回上海后便迎了蘇氏,蘇氏過門,兩年後誕下一女,名棠初雅。

「望你說到做到,你阿瑪如今身體不好,少添些亂,你…沒等蘇妯珍說完,棠曉的聲音撒著嬌氣,同時擺出恭敬的樣子,對蘇妯珍說道。

「好好,知道了二娘」棠曉的話說的,讓蘇妯珍不由的心頭一征,她在想,「這丫頭今日竟這般識相,先不與她計較了。」然後又伴出一副慈母的面容,微笑的輕言道。

「梅笙,扶音兒回去歇著吧,」然後又對着行刑的家僕使了一記眼子,「別打了,下去吧。」丟下這句話,出了後院,朝着廚房處而去。看樣子是去給棠秀農煎藥了。

「呼,小姐,回房間吧」梅笙長長喚了一口大氣,對去棠曉說。

「我去打些熱水,小姐好好洗洗,稍後用飯」梅笙說完要去準備,棠曉拉住了她並說。

「不着急,先帶他去住處吧,哦,對了,飯後去藥鋪子,買一些皮外傷膏,呃…畢竟他挨打是因我而起。」棠曉說完這些話,這使她有了一些羞愧,話語間又顯尷尬。之後便離開後院去往自己的房間了。梅笙照她吩咐找了兩個人送回男僕,便去買葯了。

「老爺,老爺不好了」下午時分,柴房伙夫到前院裏大呼。昆常十聽到后,出門去看,見到伙夫,便問,「老耿,什麼事啊,這麼慌亂。」

伙夫答道。

「剛才趕集,街橋頭偶碰徐府兩名家僕正議論著,我悄悄湊近,他倆在竟討論與兩家商約之事,還說要與老爺分契,從此斷了來往。眼見着他朝這邊過來了,我抄了近路回來報個信兒,你快去跟老爺說說,近耒門路子人都有信兒,說多家要與老爺解契。這怎麼辦才好呢。」昆管家探底頭,扶著嘴不太深信的說道。

「是否真假,老爺與徐家老爺當年可是同窗,那交情自然也不淺,莫不是集市人多,勿聽了,眼拙瞧錯了」

伙夫連忙搖頭。深嘆口氣,底聲又確信的說。

「嘆,人都朝十簾香坊過來了,那還有假。」

門外的驚動,棠秀農知道的,他知道這一天還是來了。

此事過後,棠家被多家解約,多家向閱府聚攏,能留下來的多的是貪益之輩,從此家業一落千丈。棠秀農很受打擊,之後再也沒有創作出得意的畫作。而他心中那個偉念怕也要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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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於初寫期,內容前後會有改動,感謝理解,感謝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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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華夢,棠閱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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