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看不見的硝煙

第一章 看不見的硝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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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歲爺,大事!天大的事啊……」

緊挨乾清宮的東暖,本是大明遷都北京后,歷代皇帝批覽奏摺處理政務之地。只是,當今的大明,自萬曆六年皇帝大婚後,遷居慈寧宮的慈聖皇太后雖然表面上已經歸政,不過,外有仰仗她的張居正當權,內有她的心腹馮寶總理內廷,已經坐滿十年帝位的萬曆皇帝朱翊鈞,在朝廷的大事上,還是沒有任何話語權。此時的東暖,也僅僅是這年輕的皇帝閱讀那捲帙浩繁的書籍之所。

略微皺了下眉頭,朱翊鈞放下手中的《書經直解》,看着幾乎是飛奔進來的張鯨,笑罵道:「你這老貨,平日的機靈勁兒哪去了,居然如此不顧儀態?給朕說說,到底是何事讓你如此着忙?」

進來的張鯨先是左右環視了一下,並沒有發現隨侍皇帝的宮女和小太監,這撲通跪拜在地上,砰砰的叩了幾個頭后,面露喜色的壓抑著聲音低聲說道:「皇爺,大喜事啊!奴婢剛剛得到消息,那專權跋扈的張居正死了!想來那報喪之人,此時或許正在來宮中的路上。」「什麼!」平日裏極善控制情^/class12/1.html緒的朱翊鈞失態的站了起來,表情似悲似喜,盯着下跪的太監,聲音有些顫抖的問道:「張鯨,你說什麼?張居正…死了?你確定!」

「爺爺!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膽也不敢拿這種事情誆騙您啊!張居正確實死了,奴婢的人剛剛十萬火急的送來的消息,千真萬確!」張鯨又磕了一個頭,非常肯定的答道。

「死了!」朱翊鈞皺了下眉頭,神情頗有些傷感和惋惜,慢慢的坐了下來,喃喃自語:「死了,張…先生死了!他終於還是死了!」

「萬歲爺……」

「喔!張鯨,你去宣…不,偷偷的帶着劉守有過來見朕,就在這東暖。」神情有些恍惚的朱翊鈞精神一振,接着速對自己的心腹太監吩咐道。

「奴婢這就去辦。」

「還有!」朱翊鈞叫住正要往外走的張鯨,再次吩咐道:「張誠被打發出去也有些時日了,你暗地裏派人通知他進宮,朕要見他。」

「奴婢遵旨!萬歲爺還有沒有其他的旨意?」

擺了擺手,朱翊鈞后叮囑一句:「讓劉守有趕緊過來,注意保密!」大約盞茶功夫,錦衣衛掌衛事、左都督劉守有在太監張鯨的帶領下已經秘密的進入宮來。

只是,這位平時在外面威風八面的錦衣衛都督,此時卻青衣紗帽,半遮著面,儼然一副老太監打扮,很是滑稽。他可不敢穿着官服大搖大擺的到乾清宮來,這裏屬於內宮,成年的皇不得召見也是不能自由進出的,何況他還是外臣。另外,他目前的身份卻也是十分的敏感,每次見皇上總是偷偷摸摸的,這次也不會例外。

見禮完畢,朱翊鈞看了一眼恭敬的站着的劉守有,突然笑着開口說道:「劉愛卿,張居正的事情你應該知道了吧?」

「微臣…已經知道了!」偷偷的看了似笑非笑的朱翊鈞一眼,劉守有不敢有所隱瞞,跪下如實奏稟道:「不敢欺瞞皇上,在路上,微臣耐不住好奇,硬是纏着張公公打聽,張公公被微臣纏的沒有辦法,迫不得已透漏給微臣一些消息。此事沒有張公公幹系,陛下要怪罪,就責罰我一人好了。」

張鯨也忙跪倒,開口說道:「萬歲爺恕罪,奴婢只是覺著,此事提前告知劉金吾有利一些,這樣劉金吾也能考慮個妥善的法,為萬歲爺分憂。」「都起來吧,朕並沒有說要怪罪你們!」既然已經暗地裏點了他們一番,朱翊鈞便不再糾纏這件事情:「劉愛卿,既然你已經知曉了,那麼朕問你,錦衣衛那邊你現在能夠完全控制嗎?」

「陛下,微臣早就取得了張居正的信任,所以錦衣衛方面,微臣的話還算好使。」

「很好!」朱翊鈞露出滿意之色,接着緊盯着劉守有問道:「在大伴的手令和你的手令之間,他們會聽誰的?」

劉守有皺了下眉頭,皇上口中的大伴是司禮監掌印太監兼提督東廠的馮寶,此人是慈聖皇太后的心腹之人,控制着東廠和司禮監,掌權了數十年,是太后溝通張居正的橋樑,權威赫赫。

「不敢隱瞞陛下,微臣沒有十分把握,還請萬歲恕罪!不過……」

「講!」

「如果有陛下的手諭在手,微臣有十足把握!」

「如果大伴有母后的懿旨呢?」

此時正值六月,雖然這東暖沒有絲毫炎暑之氣,但劉守有額頭還是出現了豆大的汗珠。咬了咬牙,他用十分堅定的語氣說道:「皇上的聖旨乃是天言,微臣定會讓他們遵旨的!」「好!」朱翊鈞拍了下龍案:「劉愛卿,朕相信你是大明的弘股之臣!聽說你有個兒叫劉承禧,乃萬曆八年武進士,現於錦衣衛任職,果敢善斷,勇武異常。事成之後,朕可以讓他世襲錦衣衛指揮,永萌後世!」

劉守有臉上閃過興奮之色,叩首拜服道:「謝陛下洪恩,微臣定不負陛下所望,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翊鈞點了點頭,看到旁邊張鯨羨慕和嫉妒的神情,不動神色的說道:「張鯨,將來東廠出了什麼問題,朕拿你是問!」

張鯨一愣,隨和一臉狂喜,拜倒呼道:「請萬歲爺放心,奴婢誓死效忠萬歲!」

提督東廠,那可是個了不得的職務,權勢之盛,僅次於有內相之稱的司禮監掌印太監。

「陛下,如今張居正已死,我們是不是趁現在……」劉守有偷偷看了一眼年輕的皇帝,有所保留的建言道。

「是啊,萬歲爺,張居正死了,只要再驅逐了馮寶,萬歲就沒有了掣肘!太后…太后她老人家操勞了這麼多年,從此也可以頤養天年、安心享福了。」張鯨看了看朱翊鈞的臉色,附和道。朱翊鈞稍微擰了下眉頭,沉思了一會,搖了搖頭:「還不到時候!皇宮、東廠和六部大都控制在母後手中,我們只有一次機會,必須要雷霆一擊行。哼!朕還就不信,在朕的萬曆朝,接下來還能再出一個張居正!」

「啟稟萬歲,內小張老、申老遞了牌,在皇極殿候着,說是有緊急的事情求見陛下。」東暖的門外突然傳來了小太監那尖柔的聲音,沒有皇帝宣召或者其他突發**件,無論是宮女還是太監,他們不敢擅自進入皇帝所在之處,這是規矩。

在宮中,為了區分張居正和張四維這兩位張姓老,一般稱張四維為小張老。

「看來張四維和申時行已經接到了張居正的死訊,此刻着急侯見呢!」朱翊鈞心中一動,對劉守有吩咐道:「劉愛卿,從今天起,你要時刻給朕密切監視朝中大臣的一舉一動,有任何異動,馬上讓朕得知!」

「請陛下放心,微臣絕不辜負萬歲對臣的厚望!」

………………

劉守有從內宮離開后,朱翊鈞便乘坐大涼步輦趕往皇極殿。張四維和申時行在皇極殿外看到皇帝的帝輦,遠遠的便跪了下來。大涼步輦並沒有按照慣例去皇極殿裏專設的御轎廳,那裏距離皇極殿中的御座只有幾米距離,而是在經過張四維和申時行的旁邊時,朱翊鈞便吩咐停了下來。

從大涼步輦上走了下來,朱翊鈞虛抬了一下手,微笑着對張四維和申時行說道:「兩位愛卿平身,你們這麼着急找朕,想來一定有緊要的事情。」

說話功夫,幾人已經進入了皇極殿中。

張四維與申時行臉上皆閃過一絲激動,不要小看朱翊鈞提前下轎的舉動,這是皇上只有在他及其信任和親近的大臣面前有的舉動,很顯然這是一個非常明顯的信號。

朱翊鈞在幾個小太監的服侍下在皇極殿正中的御座上坐好,待小太監退下后,張四維和申時行又復跪倒,由張四維開口道:「啟稟皇上,臣剛剛得到消息,元輔張先生,仙去了。」

「什麼?」朱翊鈞裝作大吃一驚,問道:「你是說,朕的張先生…卒了?」

「是的,萬歲,千真萬確!元輔的長敬修親自去內報的喪事!」申時行在旁邊解釋道。朱翊鈞沉默了片刻,然後看了兩位臣一眼,裝作隨意的問道:「兩位愛卿,是否通知了母后?」

張四維與申時行偷偷的對視了一眼,還是由張四維開口道:「陛下,臣認為凡事大小,還是先稟於陛下,由陛下定奪為好。」

「臣亦是這樣認為!」

兩位內大員已經選定了立場!

「痛失張先生,國之不幸啊!不過,幸好,朕還有二位愛卿!你們做的很好,能讓朕第一個知道張先生的死訊。母後年紀大了,一心向佛,有些事,能不攪擾她老人家的清修,還是不打擾為好!」朱翊鈞說完,看到兩位老都在點頭,便接着道:「張先生的死訊是件大事,想來也瞞不了母后,你們還是委婉點通知她老人家吧。」

「謹遵萬歲聖旨!」兩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兩人離開后,朱翊鈞默默望着兩人離開的背影,低聲自語道:「母后,如今大勢在朕這裏,希望你能認清形勢,不要……」

慈寧宮中,朱翊鈞的生母慈聖皇太后正在一尊佛陀前打坐念經。自從萬曆四年宮中傳出她是九蓮菩薩轉世后,每天除了聽取馮寶彙報些朝廷大事,提出自己的意見答覆內外,打坐念經已經成了她的習慣。「太后,不好了,這次真的是出大事了!」

正在打坐的慈聖太后不悅的睜開了眼睛,她聽出了是馮寶的聲音,也只有馮寶敢在她打坐的時候闖進來。

「馮寶,你不知道哀家忌諱在清修的時候被人打擾嗎?什麼事情這麼大驚小怪的?」

「太后,沒有要命的事情,老奴怎敢打擾你老人家的清修。」馮寶喘了口氣,咽了口唾沫說道:「太后,這次是真的出大事了,張太岳死了!」

「你說什麼!」

「啪」的一聲,慈聖太後手中的佛珠掉在了地上,有些不敢相信的厲聲問道:「你說張太岳…他死了?」

「千真萬確啊,太后!張太岳的三懋修親自來給老奴報的喪事!你老人家還要儘早拿出個章程是啊,科道的那群烏鴉,早就看張太岳和老奴不順眼了,張太岳沒死的時候,還能壓制,如今他一死,我怕那群烏鴉會在皇上面前進言……皇上雖然宅心仁厚、脾性溫和,可就怕架不住他們輪番上陣啊,到時萬一引起太后你老人家母失和……」慈聖皇太后揮手止住了馮寶繼續說下去,深吸了口氣,道:「這些事情哀家自有計較,既然給你報喪的是張居正的三兒,那麼他死前一定有遺言了。」

「太后聖明!張居正死之前,上了個遺折,推薦了潘晟和余有丁入。」

慈聖太后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開口說道:「嗯,不錯,是步好棋!潘晟資格老,門生故吏眾多,入便能位居申時行之上,成為次輔。而余有丁做了多年吏部侍郎,又是張太岳的得力助手,入也能獲得眾多人的支持!有他們兩人入,雖然比之張太岳多多不如,但保持目前的局面還是能夠做到的。」

馮寶不著痕迹的皺了下眉頭:「太后,如今內張四維和申時行態度不明,老奴擔心以潘晟和余有丁的威望還不足以壓制那群科道的烏鴉,言官們很可能出來攪事。」

「讓那些科道的言官跳出來便是!只要內不亂,你又握著司禮監批紅制約著內,還怕什麼!這樣,你把東廠的番全派出去,暗中盯着部大臣的一舉一動。另外,劉守有不是張太岳提拔起來的嗎?這個人應該可靠吧?」「張太岳對他很是信任。」馮寶斟酌著回答道。

「既然如此,你讓他暗中派出錦衣衛,密切監視京師的動靜,有任何事情,第一時間讓哀家知道,這個時候京師不能有任何差池,你趕緊去辦吧。」慈聖太後有些疲憊的揮了揮手,張居正的死,對她的打擊也非常大。

馮寶出去后,這位執掌了偌大的大明帝國數十年大權的女人輕柔著額頭,緩緩閉上了眼睛,嘴裏微不可聞的自語道:「皇兒,不是母后不把朝廷交給你,實在是你還太年輕,很多事情難以妥善的處理,很容易讓人鑽了空,就讓母后再替你操勞幾年吧!但願你不會因為張太岳的死而產生什麼不該有的想法……」

慈聖皇太后的語氣,倒是自我安慰的成分多一些。當然,任誰執掌了這種巔峰的大權數十年,都不可能輕易放的下,那是一種致命的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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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徵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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