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七章 雙世不悔

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這般的夜晚是用了戚容珩和遲妘多少個愁寂的夜換來的，也不是所有人都明白此刻於他們的意義，但他們並不在意，因為只要他們自己明白便好了。

「你是何時認出我來的?」遲妘埋在戚容珩的懷裏低低出聲，也貪戀着他身上絲毫未改的惠芷香。

「第一次你入宮時便認出來了。」戚容珩輕撫著遲妘墨發目中多的是情意繾綣。

「為何?」遲妘從他懷中抬起了頭看向他滿目不解，「逾老和我說並未同你說過看過我現在的模樣，你如何認出來的?莫非……」

說着說着遲妘目中不解轉變為了震驚，接着眨了眨眼似是覺得不可思議，戚容珩見她模樣輕而一笑將她腦袋又按回了自己懷裏，「你若是沒回來這些說了也是無用，倒不如只讓我一個人記得，這只是我與你之間的秘密。」

這話已是讓遲妘聽得明白，原來他早便記起了前塵，原來他同自己一樣獨自背負了這前塵許久，原來從一開始他就已經知道她回來了，只是一直在遷就着她那彆扭的心思才未說破。

「那……」到了現在她也不知道該不該問那些話，問他是否在意自己上一世的所作所為，問他是否在意那段悲戚的過往。

「這一世是我和你求來的，上天聽到了也答應了，如此你還不知我的心意嗎？」她未問出口的話戚容珩自然明白，所以她即使不問他也答。

其實記起那些過往之事時戚容珩也曾有過迷茫，但更多的還是對那時的自己在想些什麼的迷茫，而對於遲妘他的心從來都是堅定不移，過往便是過往，當下是當下，只要當下的遲妘與他一心，他便甘之如飴。

聽他此言遲妘心間一澀，原來他什麼都知道原來他什麼都不在意，他要的他在乎的也僅僅是現在的她而已，曾經將心交付於狼心狗肺的林斐是她識人不清此間情仇也早已了斷，這兩世有戚容珩她是何其有幸，既如此她又何須將自己再困在此呢?

及此遲妘心間才算是真正的豁然開朗，從他懷中輕掙出來后看着展顏一笑險些讓人晃了眼，她道，「遇君，雙世不悔。」

此刻她的眸子就宛若那燦爛星河一般耀眼，也讓戚容珩沉在了其中，他道，「亦然。」

忽而有風潛入，將兩人衣擺輕動交疊，女子往前一步輕踮了腳，男子順從的垂下了頭，在這秋夜中兩抹溫潤相觸，如秋日春華再現般暖了人心，女子合眸間瞬而滑落的那滴淚也隱入了衣襟，已不再是那數年的苦澀。

天邊的月像那想湊熱鬧的孩童一般在雲層間時隱時現，突然造訪的男子也適時安靜的離開，而屋中的榻上女子睡顏姣好唇角帶笑，想是今日能做個好夢了。

這一夜過的好似極快，轉眼便天光大亮，長街之上行人漸多，學子們朝氣昂揚的走入書院，街道旁小攤有剛蒸好的肉包熱氣騰騰送到客人手中，攤前剛學會走路的孩童拉着正在買絲線的母親裙擺，雙眼卻亮晶晶的看着不遠處晶瑩欲滴的糖葫蘆，各家商鋪也逐漸迎入了頭一個客人……

市井最見繁華皇城最見庄肅，雕欄玉砌的政安殿中此刻除了有日常在此理政的帝王，還有一個昨日剛被帝王下旨「養病」今日又被悄悄領進宮來的宋常，此刻他正坐在那御賜的椅子上忐忑不安。

往往帝王沉默之時最是令為臣者心慌之事，他昨日是在朝堂之上暢快進言要以死勸諫了，可被送回到府中才後知後覺自己太過莽撞，他是為了保大瑄安寧不在乎自己生死如何，可他還有妻兒老小還有一族親眷，他若死了他們又豈能好過?可等他想明白時已經是為時已晚，這時他也才真正體會到何為禍從口出。

又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戚容珩才從數本奏摺中脫身，一旁的全榮有條不紊的遞上一盞剛續上的茶，戚容珩接過只輕抿了一口便放下，而後才看向被他忽視了有近半個時辰的宋常。

「宋大人的病可好些了?」戚容珩問這話時面上並無怪責或是怒意，反倒是帶着些許的關切。

可也就是這般宋常心裏才更加沒底，當下便起身一拱手一彎腰，「臣有罪，臣不應當群臣之面駁君之言，但臣於大瑄於陛下之忠心日月可鑒。」

也不愧是為官多年的老臣了，先行請罪一招倒是用的爐火純青，不過這話里話外可不是說自己昨日的話有錯，戚容珩對這一招司空見慣，可也沒這個閑心與其周旋過多，當下便起身下了階，宋常一見那腰是彎的更低了。

「朕自知宋大人所言是為大瑄着想，但宋大人不該不知緣由便妄自專斷，莫非在宋大人心裏朕便是個不明是非黑白的昏君不成?」

自頭頂處帝王的聲音傳來眼前有龍袍晃眼，宋常這時宛若被一方大石壓着險些快要喘不過氣，這時是想說話也不敢說話，聽着最後一句當即便屈膝跪了地，「臣不敢！」

「欽天監連日夜觀天象，道凰星現世主三國運道，宋大人可知這凰星是何人?」戚容珩面上一本正經煞有介事。

跪着的宋常心中一咯噔，卻也不敢抬頭只低着頭諾諾答道，「莫非……便是這幽雲聖女?」

「不錯！」

戚容珩面上閃過一抹笑意旋即又斂下，接着俯身將宋常從地上扶了起來，宋常自是不敢反抗順從的站起了身，只依舊低垂著眸欠著身子不敢看身前的人。

「陛下，若此箴言為真，那這凰星可已是被幽雲搶了先機，此時再將其納入大瑄恐是不妥，其心已不可信也。」

這話說的若說他是思慮周全也可以，但說他是在鑽空子也行，這回輪到戚容珩心中暗自沉了一口氣，他還從沒覺得這宋常那麼難纏過。

「宋大人是覺得區區幽雲敢在朕的大瑄面前造次妄為?」

他敢尋這事兒的錯處戚容珩便也能尋其錯處，果不其然宋常又一次躬下了身道了句「臣不敢」，此事及此已是有了定論，宋常心下也知此時再無轉圜，可對欽天監所言卻是無有疑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