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一次交手

第四十八章 一次交手

或許燃燒了一整夜,狄亞虎的白眼球里泛起幾絲血絲,整個人像被秋霜打歪的茄子,蔫不拉嘰、萎靡不振、無精打采。

羅蘭起得比城市的洒水車還早,狄亞虎也不得不從他的溫柔鄉里爬出來,跟羅蘭一同到酒店門口等車。

晨風拂面,潔凈的天空裏沒有一隻鳥。

狄亞虎似乎還在回味,沒能緩過神來。那一幕幕魅惑的情景像過電一般烙進了腦子,他感覺空氣的味道都跟平常不一樣;羅蘭則神情冷漠地站在一旁,一身夏日的清涼裝束薄如蟬翼,狄亞虎的存在似乎與她無關。

這時,一男一女從賓館里走出來,從他們身旁路過。男的剪個平頭,顯得精壯;女的留着短髮,穿條牛仔褲,手臂粗、腿粗、屁股大,走路一扭一扭的,像只移動的肉葫蘆。他們一直走到前面路口停下,招手攔了一輛早起的計程車,走了。

羅蘭的目光一直落在兩人的背影上,似乎看出了什麼端倪。她跟狄亞虎說:「剛才上車那對男女,昨晚在酒店裏肯定做了什麼讓人吃驚的事。」

「是昨晚我們做的那種事嗎?」狄亞虎問。

「不是!」羅蘭輕描淡寫地說:「我猜警察很快會過來。」

狄亞虎根本不信:「聽起來有點離奇,我不太相信。」

「信不信由你。」羅蘭說:「要不我們打個賭。」

「賭什麼?」

「如果你輸了,就替我給黎曼投行的電腦裝上木馬。」

「我答應你,」狄亞虎過來攬住羅蘭的腰:「如果你輸了怎麼辦?」

羅蘭給他遞了個媚眼:「那今晚我就再陪你一夜。」

……

一輛白色的寶馬畫了條漂亮的弧線,準確地停在兩人面前。

羅蘭示意狄亞虎上車:「我們坐後面。」

狄亞虎趕緊上前將後座車門拉開,讓羅蘭先上。自己則繞到後座另一側,打開車門上車,緊挨着羅蘭坐在她身旁。

戴着墨鏡的司機轉過頭來問羅蘭:「羅總,去哪?」

「等會告訴你。」羅蘭面無表情地說。

羅蘭問狄亞虎:「護照帶了嗎?」

「護照?」狄亞虎有些不明就裏,但還是特地開包檢查了一下:「我一直帶在身上!」

羅蘭點頭,頭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

司機也不多話,正要發動汽車準備上路,羅蘭跟司機說:「把車開到前面,我們稍停一下。」

沒等一會,一件令狄亞虎感到意外事情發生了:兩輛警車鳴笛閃燈往酒店呼嘯而來,停在酒店門口。幾名警察如臨大敵,急匆匆下車,快速進入酒店。

此情此景,狄亞虎用欽佩的語氣對羅蘭說:「我輸了,你果真料事如神。」

羅蘭沒接狄亞虎的話,只是微微一笑,跟司機說:「我們走吧,去證券公司!」

司機一腳油門,汽車像離弦的箭飛了出去。

……

在大戶室,狄亞虎跟平常一樣啟動電腦,同時也把他的黑客程序啟動起來。整個內部網絡頓時像穿上一件皇帝的新裝,讓他一覽無餘。羅蘭則坐在一旁喝咖啡,若有所思。

羅蘭看了眼時間,八點半左右。她半真半假地問狄亞虎:「你覺得你和那個符峻峰,誰更厲害?」

「不好說,應該差不多!」儘管他內心不是這麼想的。他覺得自己要厲害一些,符峻峰不如他,但也不敢託大。因為萬一符峻峰運氣更好,或者自己有個閃失,那就糗大了。不過,狄亞虎還是要踩上一腳:「他腦子不夠靈活,只會一條道走到黑。」

羅蘭臉上泛起了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

……

對面大戶室里,邵經理、陶彌渡、符峻峰三人如期而至。

邵經理有條不紊地將電腦打開,然後坐在其中一台電腦前瀏覽;符峻峰則操作另一台電腦,陶彌渡坐在他身旁做些輔助工作。

陶彌渡看到符峻峰情緒有些低落,整個人一副人困馬乏狀,上眼皮跟下眼皮較勁,將眼睛撐開一條縫都是件很困難的事,覺得有些意外。他語調平和地問符峻峰:「符工,昨晚你沒休息好?」

符峻峰完全不在狀態,像個被沒收了玩具的孩子,語調低沉,充滿沮喪:「昨晚回酒店,小娟不在,給我留了張字條。」

陶彌渡覺得有些蹊蹺,問了一句:「她去哪了?」

符峻峰有些感傷:「字條上說她爸病危,正在搶救,要她馬上趕回去。」

「這麼重要的事,應該給你打電話再走吧?」

「呼機在小娟那,她弟弟給她留言。」

「哦,那她要先到廣州?」

「是,去廣州買票,坐火車回家。」

「你後來呼過她沒有?」

「呼機留在酒店裏,她沒帶走。」

難怪昨晚符峻峰一夜沒合眼,陶彌渡安慰他:「別擔心,她到廣州買到火車票應該會告訴你。」

「但願吧!」

邵經理讓工作人員端來幾杯咖啡,陶彌渡拿起一杯遞給符峻峰。

符峻峰接過咖啡三兩口便喝個底朝天,強打起精神。

邵經理找來一瓶白花油,讓符峻峰往腦門、太陽穴、鼻子底下塗抹。

符峻峰拿起白花油在臉上到處亂抹,忙中出錯,眼睛旁邊也被抹上幾把,弄得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奪眶而出,幾乎看不清屏幕內容。

折騰了一番,三人終於各就各位,等待股市開盤。

陶彌渡跟符峻峰說:「符工,把你的程序啟動起來!」

符峻峰在鍵盤上一頓噼里啪啦的虎狼操作,將他改造過的黑客程序啟動。頃刻間,狄亞虎的黑客程序便像禿頭上的虱子,暴露在大家的目光下。

符峻峰沉着地敲了串命令。只見屏幕詭異地閃動幾下,滾出幾行英文,符峻峰的黑客程序頓時駕鶴西歸、一命嗚呼。

符峻峰很是興奮興奮,像小貓摁住一隻碩鼠。他邊看屏幕邊在桌子底下快速抖動兩條腿,像抽風似的。

「成了!」陶彌渡高興地說:「開盤后我們就找準時機,全面操控他的賬號。」

邵經理說:「我這邊也會做好充分的準備!」

……

在另一個大戶室,狄亞虎驚呼:「我的天,老子的黑客程序被殺掉了!」

「什麼?!」羅蘭眼中閃過一絲驚異的神色,她馬上湊到狄亞虎身邊:「你確定?」

狄亞虎重重地點頭:「我確定!」

羅蘭站起身,迅速從抽屜里拿出一副大號的軍用望遠鏡,走到窗前往下觀察:她看到樓下有輛平治停在路邊,兩個人站在平治附近抽煙。

羅蘭看了下手錶,來到狄亞虎身邊跟他說:「你趕緊收拾東西,準備撤!」

「撤?」狄亞虎有些驚愕,他問羅蘭:「那電腦要關嗎?」

「不關,」羅蘭把大哥大遞給狄亞虎:「你查看電話委託是不是還能用。」

狄亞虎接過大哥大,撥號查了一下,說:「正常!」

羅蘭低聲跟狄亞虎說:「你裝作上洗手間,悄悄下去,把墨鏡帶上,戴個口罩,打車到國貿大廈門口等我。」

狄亞虎點點頭,按羅蘭吩咐,若無其事地走出大戶室,往洗手間方向走去。

……

邵經理的大戶室有人敲門,邵經理讓他進來。

這是證券公司的一名客戶經理。他將一封信遞給邵經理。

邵經理接過信一看,只見信封上有幾個字:「符峻峰先生親啟」。

邵經理覺得有些不解,符峻峰居然會用這個大戶室的地址收信,那又是誰給他寫信呢?不過,邵經理還是把信遞給了符峻峰。

符峻峰接過信,小心翼翼地將信打開。裏面的信紙被疊成一個心形,很花巧,很繁瑣,將信正確展開都費了好一番功夫。

信上是一首打印而成,不知從哪抄來的詩:

我記得,親愛的,記得

你那柔發的閃光,

命運使我離開了你,

我的心沉重而悲傷。

我記得那些秋夜,

白樺樹影在搖晃,

願白晝變得短暫,

願月光照得時間更長。

我記得你對我說過:

「美好的年華就要變成以往,

你會忘記我,親愛的,

和別的女友成對成雙。」

今天菩提樹又開花了,

引起我心中無限惆悵,

……

符峻峰看完信,就像聽到娟子在他耳邊喃喃低語,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他眼中再次泛起淚光,嘴上說了句:「莫名其妙!」便將信遞給了陶彌渡。

陶彌渡接過信,聞到信上有股香水味,然後湊近再仔細聞聞:「色香味俱全。」

邵經理有些好奇,也將信要過去通讀了一遍,讚歎道:「這首詩寫得很不錯。」

忽然,符峻峰說:「太困了,我要躺下休息一會。」

陶彌渡也感覺到有一股倦意襲來,撐不住,想睡一會。

不知為何?邵經理也哈欠連天。

彷彿瞌睡蟲上身,三人不得不坐在椅子上就地休息:張著嘴、仰著頭,睡態可掬。

……

國貿大廈門口,載着羅蘭的寶馬在前面停下。戴着口罩的狄亞虎趕緊過去拉開車門上車。

狄亞虎問羅蘭:「我們現在去哪?」

「去羅湖口岸,」羅蘭說:「趁對方還沒反應過來,我們馬上離境。」

狄亞虎問羅蘭:「現在已經開盤了,要不要查下賬戶的情況?」

「剛才我已經用電話委託把賬戶上的資金都轉出去了。」羅蘭說:「所有賬戶已經凍結。」

邵經理的整個大戶室里鼾聲震天,此起彼伏,比貝多芬的英雄交響曲還要有節奏、還要無關痛癢。

客戶經理過來,看到三人睡得如此酣暢淋漓,以為他們對市場已經有充分把握,一切盡在掌握,目前只需要耐心等待、充分休息,於是不忍打擾他們,將門輕輕一關,走了。

一直睡到中午十二點多,邵經理才率先醒過來。他看到陶彌渡和符峻峰仍在酣睡中,便過去拍拍他們,將他們從春秋大夢的泥潭裏拉回現實。

兩人伸伸懶腰、晃晃腦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再仔細看看時間,恍若隔世。

符峻峰像只驚弓之鳥,趕緊用他的黑客程序查看情況:他看到狄亞虎掌握的那些賬號均已凍結,賬號上資金全無。

符峻峰頓時憤懣交加。他將脾氣全都撒在桌面一隻漂亮的不鏽鋼杯子上,那是邵經理用來喝水、品茶,用了很長時間的口杯。

符峻峰發瘋似的將杯子扔到地上,還踏上幾腳。圓形的杯子頃刻變成橢圓形。邵經理很是心痛,但沒有阻止,只是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可愛的杯子被無情蹂躪,邊看邊搖頭。

陶彌渡還算冷靜,他安撫符峻峰道:「事情已經這樣了,生氣也沒用,你的能力沒有問題,但有時我們的運氣不好。」陶彌渡想着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那就只能接受,想着下一步該怎麼應對。

邵經理下意識地想去拿那封信研究一下,陶彌渡趕緊擺手阻止他:「剛才我們睡的那個大覺肯定跟這封信有關,應該好好查一下。」

邵經理抽出兩張紙巾,一張用來緊緊捂住鼻子,另一張用來包那張紙的邊沿,然後讓陶彌渡打開辦公桌最底層的一個抽屜,把信放到抽屜里。

陶彌渡問邵經理:「我們還有沒有其他辦法,比如找券商協助處理?」

邵經理看了陶彌渡一眼,皺起眉頭,搖搖頭,嘆了口氣。

陶彌渡跟邵經理說:「我覺得醜媳婦也得見公婆,我們還是把情況跟左總如實彙報吧。」

聽陶彌渡這麼說,邵經理撥通了左雨康的電話。

不一會,在證券公司經理的陪同下,左雨康的兩名助手上來敲對面大戶室的門,敲了半天沒人開,經理只好將門打開:只見大戶室里空無一人,兩台電腦都開着……

中午,羅蘭和狄亞虎已回到中環金融中心辦公室。

……

左雨康辦公室里,三人坐在沙發上,低頭沉思,像三尊粗製濫造的思想者雕塑。

輸得如此切頭切尾,大家百口莫辯,不想找什麼理由,也找不出有說服力的理由,不約而同地默不作聲。

符峻峰更是遭受雙重打擊,真正切切地體驗著生與愛的痛楚,體驗著那種噬咬心靈的焦灼感,讓他無法呼吸。

見大家不說話,左雨康只好打破沉默:「對手比我們預想的要更狡猾。對於這次失利,大家要認真總結經驗教訓,檢討我們的疏漏和不足,吃一塹,長一智,」左雨康說:「那些被動買入的暢行科技,就由邵經理來處理,看能不能化腐朽為神奇。」

邵經理說:「風險控制出現失誤,我個人願承擔責任。」

左雨康對邵經理說:「你在公司這邊的投資許可權暫停,全力以赴處理券商那邊的事情。」

然後左雨康跟符峻峰說:「符工,你明天把極樂門的房間退了吧。」

符峻峰點頭:「好,左總。」

陶彌渡擔心左雨康投資的事是否要告吹,但左雨康把他當空氣一般,根本沒提他。

……

黃昏時分,歐陽秋歌打陶彌渡的傳呼,說她邀了范曉春、凱利晚上去打保齡球,如果陶彌渡有時間也一起去散散心。

晚上,符峻峰離開極樂門酒店回到盛富花園。

娟子上午曾呼了符峻峰兩次。因為他正在夢鄉里暢遊,沒能復機,所以娟子給他在傳呼機上留言:「俊峰,我在廣州,已經買好火車票,今天下午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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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蛇口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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