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不遲,相逢會有時(序二)

春日不遲,相逢會有時(序二)

次日,太陽從暖烘烘開始變得熱辣的時候,胖女人再次將吃的喝的擺上酒桌,叫醒宿醉的男人們。而浩哥送完孩子上學,就來到吳嬸的攤子幫忙。直到這一天結束,離家的人才各自回家。浩哥自從那日清晨看到小冉誘惑的身姿還有她工作的大樓后,就多了一份心事。他掐著指頭數着自己從出院後跟着胖子,哥哥,他們東家西家幹了四年,除了木匠的手藝不如哥哥精通外,其餘工種的技能他都學會了,工資也從開始的日薪60元,漲到100元,再到現在的160元,哥哥曾無數次地跟他念叨要知恩圖報,王胖子給地工錢比別人給得都高。他想着胖子有她老婆那張能把死人說活的嘴,活兒就不會少了,他只要不缺工,每個月的受益並不會比小冉少太多,但怎麼現在就感覺不舒服、不痛快呢?他看着在他與小冉手裏一點點打造的新家,長噓了一口氣。猛然間,他想起他曾對自己許諾要給他的小冉打造一個衣櫃和鞋櫃。但這些東西不能像過去那樣做好了拿回來,只能在家裏做。他還想給小冉一個大大的驚喜,他盤算著來到吳嬸的攤位,把自己的想法說出,要求小冉住在吳嬸家幾天。吳嬸起初的態度示拒絕的,勸說浩哥租來的房子畢竟不是自己的,把錢攢著,但浩哥心意已決,吳嬸也只好照辦。打點好吳嬸,浩哥又費了好多口舌說服小冉,最後又用扣工資的方式從胖子哪裏購買材料、借工具,並且拒絕哥哥他們的幫助,決意要親歷親為。

當天晚上,他幹完白天的工作,隨便吃了點飯,剛用鎚頭敲打了幾十分鐘,鄰居們就來敲門。他這才意識到他原本的計劃丟掉一個星期的工資就可以完成的事泡湯了,他只好跟胖子請假,這樣下來差不多半個月的工資就沒了。他咬咬牙,干吧,都是為了他的小冉。一周后,浩哥正常上班了,哥哥嘲笑他學藝不精,如果這活給自己,三天就可以,最多四天。浩哥嘿嘿嘿嘿的笑着,比以往更加賣力的地工作。直到月底,他都沒有叫小冉回來,他每日開窗,希望她回來時不會因為油漆味再嘔吐。

時間又向前走了一個月,胖子再次叫趙氏兄弟來家喝酒,當晚發工資時,浩哥才知道,自己請假一周的工錢,胖子一份沒扣。感激的心情自不必說,只能勤加學習,把力氣一分不剩地都用上。五瓶酒下肚,浩哥晃晃蕩盪地走了。路上他撥通小冉電話,小小冉回家。小冉剛到吳嬸家吃完晚飯,接到電話后,只好辭別吳嬸。她先到的家,進門后看到一高一矮兩個大柜子,把原本不大的家擁擠得更小了,但也明了徐浩的心意。徐浩掏出鑰匙,打開門,看到小冉后說:「喜歡嗎?」浩哥向前一步,從後面抱住小冉。她只覺得渾身僵硬。「喜歡嗎?」浩哥挪動嘴唇,在她耳邊說,與此同時,他的手開始伸向她的衣服。小冉本能地張開手臂,向後推他,浩哥順勢倒下,小冉緊張地回頭,還好,家裏小,後面就是床,浩哥倒在床上,眯着眼睛看着她,她想站起來已經不可能了,沒過幾分鐘,呼嚕聲響起。小冉鬆了口氣,雙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只覺得微燙,如果他沒有醉倒,或許就可以了,這樣想着時,她看着他,眼神里流露出難得得心疼,她費力地幫浩哥脫掉衣服,讓他躺好后,自己走到洗漱台,看到鏡中的自己,忽覺一陣噁心,這張臉讓她噁心,她不清楚緣由,只能確定錯過這一次,就再沒有化解的時候了。

次日,浩哥醒來時,早已不見小冉的身影,他揉着腦袋,努力回憶昨晚的情形,並非全然不知,但也不能十分確定。他給自己倒了杯涼水,喝下去后,精神多少恢復了一些。今日胖子那兒沒活兒,歇工一天,他看着大衣櫃,嘴角上揚。把家裏的編織袋拿出來,裏面大多都是小冉的衣服,他一件一件地整理,掛在衣櫃里。他摸著小冉地衣服,一件比一件陌生,他越整理,越生動,越覺得心頭擁堵。低着頭看着自己,掛着塗料的破舊衣衫,大樓里光鮮亮麗的人群再次闖入他的腦袋。他站起身,用力噓出一口氣,走出家門。回來時穿着嶄新的t恤還有牛仔褲,他的好心情就這樣輕鬆地獲得了。當晚小冉再次回到家時,也是同樣的好心情,她激動地跟浩哥說:「前些日子,我想辭職,但沒敢跟你說,怕你擔心,然後這些天我就一直找工作投簡歷,今天我面試成功了,而且直接就是經理地位置啦!......更重要的是,今天人家跟我提目標薪資,我提了8000,沒想到那邊都沒猶豫,直接同意了!」

浩哥把菜盛在盤中,剛剛買來的好心情就這樣消失了。他在廚房裏把情緒收藏,換上驚喜的笑臉端出來。

之後的日子,小冉起來的更早,回來得更晚,浩哥總是一個人做好飯等着她回來。勞累讓他急需補充食物,後來他便不在等小冉了,而是把做好的飯菜分成兩份。在小冉最初進入新公司的日子裏,加班成了她的家常便飯,她每日五點半起床,在鏡子前越發精緻地打扮自己,等到天空早已黑透,如墨侵染的時候,她帶着殘妝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家。最初的時候,她會在路口看到浩哥一個人站在路燈下;後來就變成浩哥在家着急地熱飯;有時她在路口沒有看到他,而家裏也是黑漆漆地一片,那個時候她知道浩哥在吳嬸家;還有時她看到早已熟睡地他。

工作像一劑西藥,有效地解脫人們地煩惱,但人們總是忽略使用說明書上地一行小字--服用一定量后暫停此葯。

工作讓小冉沒有多餘地氣力去關注浩哥地變化。她有時連飯都不吃,隨便洗洗就睡了。有時她還要把工作帶回家中,在浩哥地喊聲中工作到凌晨。

浩哥在小冉消失地日子裏,不願在家裏獃著,他一心一意打地傢具,原本是為了幸福,現在它們闖進眼中,只覺得心煩。於是除了上工,他最長做地就是數錢還有逛街。說是逛街,但他基本上不買東西,自從有了自己的家后,他便改了把錢換成城裏物品的習慣。他只不過是不遠萬里地去往城裏繁華的地方,看着城裏的燈照着體面的人而已。逛著看着,不敢穿臟衣服工作的念頭在他腦中萌生又發芽。他在街上尋找著,可是體面的工作終究不是可以看來的。直到有一天,他再次走在路上,再次路過一家音樂不停的夜店,他總能在這兒看到一張張精緻的臉。他直到這是城裏人愛去的地方,他猶豫的捏口袋裏的錢,抬起他的雙腿。剛走到入口,就看到一個醉酒的人被保安拖出去,他感覺又好多隻眼睛向著他的方向湧來,他左顧右看直到他們都在盯着醉酒的人,他往牆的方向挪了挪身體,上下打量著穿着西服的保安,他想這是個體面工作,在城裏的工作。他壯著膽子拉住一名保安,問人嫁店裏缺不缺人,人家問他要幹什麼,他堪了看保安的西服說想干他的工作,結果他一滴酒都沒沾就被保安像轟剛才醉酒的人一樣,轟出了門。

從那以後,他不再逛街了,他開始泡網吧,在屏幕里搜尋夜店招保安的消息。他只用了兩個晚上,一堆保安的工作便攤在他的本子上,他想這信息時代就是不一樣。回到家中,小冉還沒有回來,他攤開本子,撥打了一通又一通的電話,在本子上塗塗寫寫。最終他在一個離家比較近的夜店上畫了一個圈,才心滿意足地走出房門,他迫不及待地想跟人分享,這個人只有自己的哥哥。

走在路上,他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因為這將是他第三次自主地做出人生的選擇,第一次是從村子到城市,第二次是組建自己的小家,雖然是租來的,但也是自己的家,這一次他則要把自己從農民工變成城裏人。他越想越激動,腳上的步伐不由得加快。

吳嬸一邊下床一邊對砰砰亂叫的門悄聲道:「來啦,來啦,別敲啦!」

小石頭被敲門聲驚醒,揉着眼睛看吵醒他的人,他還沒看清是誰,困意再次拉着他進入夢鄉。吳嬸對着浩哥打了一個「噓」的手勢,指了指小石頭。浩哥點點頭,滿臉的興奮讓他看起來像是中獎一樣。哥哥從床上下來壓低聲音問:「又想啥么蛾子哩,也不看看幾點了,大半夜就往這跑,小冉還沒下班哪?」

浩哥坐在吳嬸遞過來的板凳上,說:「她還沒呢。我找到一個工作......」吳嬸聽到「工作」后也搬出一個板凳坐在浩哥對面。

「離咱這兒不遠,就晚上上班,白天也不耽誤上工。還給一身乾淨的西服呢,那穿起來,可體面哩......「

哥哥擺擺手打斷浩哥,問:「啥工作?」

「夜店裏的保安,他們也不幹啥體力活兒,就站着......」

哥哥再次打斷:「啥是夜店,幹啥的?」

「就是城裏人喝酒消費的地方,他們那兒可熱鬧了,我看進進出出的大部分都是年輕人。」

「給你多少工錢?」

「這個我還沒具體談呢,電話里說見面后再說。」

「那就是八字還沒一撇呢,你這個慫小子狗獨自裝不了二兩油,差不多就回去吧,小冉怕是該回來了,都幾點了。」

浩哥起身,悄悄地離開了,臨走時吳嬸還不忘囑咐對小冉好點,年紀輕輕的別太拼了。

等他走到樓下時,抬頭看他的家,與附近其他的窗戶一起黑成一片。他興奮的感覺沒有絲毫鬆懈,他想着索性去路口接小冉。他剛到路口,就看到一輛行駛過來的公交車,小冉跟在幾個人的後面,從車上走下來。看到他時,微微一笑。浩哥向前迎了幾步,接過小冉的包便打開了話匣子,不僅把剛才跟哥哥他們說的話重複了一遍,還把那些被哥哥打斷的話熱熱鬧鬧的全吐出來。直到小冉掏出鑰匙,進入家門,浩哥才把他的新鮮事講完,期待着她的回復。她疲憊地說:「你想去就去吧。」然後倒在床上。浩哥只好失望地區廁所換上睡衣,再出來時發現小冉已經睡著了。他坐在床邊,看着熟睡的小冉,時間一分一分的過去,誘惑一分一分地襲來,他努力壓低自己的呼吸,體會如夢般美妙的感覺。小冉睡地很熟,他走到廁所,用涼水沖臉,看着鏡中的臉,抬手給自己一巴掌。他走出廁所,輕輕叫醒小冉,小冉迷迷糊糊地聽從浩哥的指令卸妝換上睡衣,而後撲到床上再次沉沉的睡去。浩哥輕輕地關上門,獨自走在涼爽的夜色中,直到他的困意緩慢的爬上來時,他才回家,倒在小冉的旁邊。

鬧鐘與太陽作伴,在浩哥的身上張牙舞爪,鬧鐘累了,只剩下太陽烘烤着他的身體,直到它把溫度釋放倒制高點時,浩哥才醒。他瞥了眼鬧鐘,嚇自己一跳,時間已走到下午。他做起來撓撓頭,心想索性不上工了,去那家夜店看看。

他按照本子上自己畫的地圖,他直到再拐個彎就到了,他輕輕拍打自己跳動的心臟,呼出一口氣。他走進夜店,只覺得這裏比他之前去的安靜,沒有火熱的音浪,也沒有五光十色的燈光,他懷疑自己是否來錯了地方。一位慵懶的女前台趴在桌上瞄着他說:「你是不是剛才電話里來應聘的?」

浩哥連連答應:「是是是,是我,我叫劉浩,今年......「

前台擺擺手,朝裏面指了指說:「直走,上樓右拐,最裏面的門。」

浩哥連着說了三個「好」,朝着她指的方向走去。他看見門開着,還是敲了敲門,看到裏面坐着一個跟胖子身材相仿的人打着哈欠說:「進來。」浩哥站在桌前開始他小學生式的自我介紹,他緊張得不知道該看向哪裏,最後他得目光落在由一圈稀薄黑髮環繞得油亮頭頂上。桌子後面得人上下打量着他,說:「你有住處沒?」

「有的,老闆。」

「好,有住處得話每個月工資先給你1000,這是頭一個月試用期得工資,能幹得話,以後每個月兩千起,幹得好了,工資這塊虧不了你。工作時間式晚上八點到凌晨四點,就是站崗巡邏......「

浩哥再心裏碼著算盤,如果是500得話加上胖子那兒的就是5700,如果到了1000,那就是6700,跟小冉比只差800元了。

「對不起,老闆,我......我能從晚上八點到凌晨一點嗎,工資我就要一半行么?我聽話,只要幹了,就賣力氣,別的沒有,我就有一膀子力氣,你看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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