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德十有四年,懷德帝收復荊州。

同年,荊州之戰主帥雲飛大將軍舒風清欲通敵叛國,起謀逆之心欲刺殺懷德帝。懷德帝念其多年情分,一刀抹了脖子,終了還是留了個全屍回京。

世人皆嘆懷德帝宅心仁厚,不少能人異士接連入仕,願追隨其左右。

今日宮中不同往昔。

懷德帝凱旋歸來,往日怏怏的氣氛全然不見,各路嬪妃爭奇鬥豔,那場面可謂是要多喜慶便有多喜慶。

唯有這一處,同那喜氣格格不入。

外頭艷陽高照,卻未有半分落入這偌大的未央宮。

舒韻已三日未進食,面上溢不住的憔悴。

她只是靜坐在榻上,即便如此狼狽,眉目間卻儘是皇后的威儀。

她便是懷德帝髮妻,無月國的皇后。

往昔威震四方雲飛大將軍舒風清嫡女舒韻。

不是不想,如今聖上冷落了她,什麼人都能踩上這麼一腳。

昔日同她姐妹情深的嬪妃,也怕觸了霉頭,從未見過她。

若不是新來的宮女手腳笨,將那菜羹不慎打翻,只怕現下她已經走上奈何橋了。

真可謂是世態炎涼,人心隔肚皮。

一道開門聲,打破了寢宮內的沉寂。

接着便進入一位身着大紅金枝細葉褙子,頭戴灑金瑪瑙牡丹簪,手持織金美人象牙柄宮扇的女子。

那女子一步一扇,偏是旁人瞧出她那副故作名門閨秀的扭捏作態,她卻毫無察覺,反之覺著體態同舒韻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喲,幾日不見,姐姐可變得如此憔悴?許是身邊那群狗仗人勢的下人辦事不力,怠慢了姐姐?」

那女子言語中悉是關懷,面上卻是掩不住的幸災樂禍。

舒韻沒興趣陪她同往日一般惺惺上演一出姐妹情深的戲碼。

她緩緩睨了一眼女子,便移開開門外的風景。

「本宮這兒的事,你不悉知?又何必惺惺作態」

女子見着舒韻這般態度,也不端著了,慢條斯理地走到她身邊,居高臨下地瞧着她。

「舒姐姐可真是伶牙俐齒,只不過妹妹今日前來,是有消息要同姐姐講,只是不知姐姐聽完還能這般伶牙俐齒嗎?」

面對舒韻的無視,女子也不惱。

「姐姐應已知曉陛下回京了吧?」

「陛下領着五十萬大軍奪得荊州戰大捷,你不在陛下身旁噓寒問暖,跑到本宮這兒來作甚?」

「哎呦,姐姐果然還不知。陛下此番不僅凱旋而歸,還帶來了一具屍首。姐姐不妨猜猜是何許人也?」

「荊州之戰戰死將士不勝其數,本宮怎可能將一眾人記個明白?」

「既然姐姐不知,那便由妹妹來告訴姐姐吧。是雲飛大將軍。哦不,如今可不能這麼叫了。應叫叛國賊舒風清」

舒韻不可置信地盯着滿臉笑意的女子。

「你說什麼?」

見她這副模樣,女子顯然滿意了。故意湊近大聲道。

「我說,你的阿爹,起了謀逆之心,眼看荊州要被陛下拿下,為求自保意圖刺殺陛下。陛下足智多謀,早早看出了端倪,這才沒讓歹人得逞」

「不可能!阿爹廉潔奉公,赤膽忠心,怎可能做出如此嗤之以鼻之事?」

「皇後娘娘可是在質疑陛下不成?」

「不對,不對。來人,本宮要見陛下!」

舒韻剛想叫外頭的下人入寢宮,就被女子攔下了。

「哈哈哈哈哈,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舒韻。陛下若是想要見你,為何今日又會讓本宮前來呢?」

強烈的痛苦使得舒韻絲毫未注意到女子在她面前自詡本宮。

她同溫玖夫妻十餘載,終是抵不過猜忌。

舒韻想着想着,只覺著可笑,便放肆地笑了起來。

「雉雞便是雉雞,即便偷了鳳凰的羽衣,也終究頂替不了。真是可憐」

舒韻用憐惜的眼神看着面前身着華服的女子。

「你說什麼?有本事同本宮再說一遍!」

舒韻絲毫不在意對方的怒意。她收起笑意,露出剛開始的威儀。

即使身着素衣,依然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

相比之下,越發的顯得那女子如同跳樑小丑。

「所以,你今日前來,是為了殺我滅口?」

「此言差矣。皇後娘娘聽聞叛國一事,覺著無顏面對陛下,愧為一國之母,便在未央宮自我了解了,以慰戰死荊州之一眾將士。真相應當如此。皇後娘娘可還滿意?」

滿意,可真是太滿意了

這樣一來,既坐實了舒風清的罪名,解除威脅,又將天子待人寬宏大量,名揚天下。

一石二鳥,可真是妙哉。

舒韻身處後宮十餘載,什麼把戲沒見識過?

此話一聽便是是那位「宅心仁厚」的天子之手筆。

一名忠貞不渝的將軍,怎可能無端起謀逆之心?

即便是戰死沙場,也不可能做出如此違背祖訓的事宜來。

「哈哈哈,此番是陛下的旨意吧。相伴二十餘載,終究是比不過高位魅力。真是諷刺」

她可不相信這是面前的女子所能想出的。

「是不是不相干。重要的是本宮等了這麼些年,終於熬到頭了。若不是因為你,本宮早就是陛下的皇后了」

「呵呵,那你可知這麼多年來你為何遲遲未有身孕?」

舒韻輕描淡寫的一句,卻似戳到了那女子的痛處。

女人入宮也有數年。雖說得寵,肚子卻出了奇的靜。

饒是找了眾多名醫醫治,也無濟於事。

「你,你死到臨頭還挑撥本宮與陛下,真是罪該萬死」

「黃鶴樓上看翻船,你以為這樣你便高枕無憂了?小心引火燒身,終有一日他會利用完你最後一絲價值,落得個我這般的下場。況且,你未誕下過一個龍嗣」

此話惹怒了那女子,也顧不得什麼禮儀,就如同那鄉村野婦地抓着舒韻的衣領往地上摔。

女子拿起桌上的剪子,朝地上的人走去。

眼看女子手中的剪子要落下,手下之人眼神露出一絲惶恐。

她絕非貪生怕死之人,可讓她含冤而死,屬實不甘心。

女子察覺出她的惶恐,滿意的停了手,把那剪子放回原處。

「哈哈哈,沒想到平日處之泰然的皇後娘娘竟是貪生怕死之人,死到臨頭倒是不裝清高了。舒韻,你聽好了。落得如今這般田地,皆是你咎由自取。你這輩子,有兩不該。一是不該嫁給陛下,二則不該和本宮斗。在陛下身邊的只能是我賀若薇」

賀若薇起身,往後退半步,朝門外喊道。

「來人!是時候送皇後娘娘上路了呢」

語畢,便進來幾名手持酒鴆的婦人。

舒韻下意識的往後退。

卻被幾人粗魯地拉回來,按在原地無法動彈,她奮力扯開婦人的手,卻如同螳臂當車。

不甘心!

太不甘心了!

憑什麼無惡不作的人可以逍遙法外,節節高升;而秋毫無犯之人卻落得個身敗名裂,妻離子散?

她屬實心有不甘。

若再給她一次機會,她定會改變這一切!

讓作惡多端之人自食其果!

舒韻不敢有一絲鬆懈,仍舊奮力抵抗。

「你…你們…會遭到…報應的!」

舒韻紅着眼,艱難地吐出這幾字。

此話激地賀若薇責備那群婦人。

「都是幹什麼吃的?用力啊」

終是敵不過眾人,一杯烈酒下了肚。

不過鬆手的時間,一口血溢不住吐了出來。

鮮紅的血液染紅了素色衣裳,顯得觸目驚心。

直到沒了動靜,舒韻還不甘的瞪着賀若薇似是不願閉眼。惹得賀若薇一哆嗦。

「都死了還這麼惹人厭惡」

賀若薇似是覺著不夠解氣,又踹了好幾腳地上斷了氣的人兒,才覺得解氣。

「不知天高地厚。罷了,本宮今日心情大好,便不同此等不相干的人計較。來人,擺駕乾清宮。哦不,等等」

賀若薇順手拿起桌邊的燭台,扔到地上。

「這樣便好了。關門,走吧」

一把火燒毀了大半個未央宮,卻抹不去裏頭的怨。

深宮之中,最不缺的便是冤魂。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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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寫重生文,有些生疏,還請見諒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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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似江城如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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