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岳父說的是

抵達S省的時候是上午十點多，剛好到飯點，顧曉情一行人一下飛機。就被林家的司機給接回去。原本林雪要和林慶英一起來，但被事情耽擱了。

顧曉情一開始還不知道被什麼耽擱了，直到回到那讓她並不覺得熟悉但也不能說是陌生的莊園，才發現她媽媽在廚房裏做菜。

熟悉的味道在空中蔓延。

而林慶英多高高在上的一個人，這麼多年也從來都是被人阿諛奉承討好的的對象，此時卻圍着圍裙，站在她身後，有些手忙腳亂的打下手。

邱婉玲和靳賀到的時候，遠遠就聽到林雪壓着的聲音——「你快出去，司機說人已經接到了，你還在這裏不好。」

林慶英一本正經，「親自下廚給他們接風，這有什麼不好？」

林雪：「……」那你首先得是親自下廚啊，你從在這裏「幫忙」開始，打碎了碗就算了，菜沒有洗乾淨，切的時候差點沒把手指頭給切下來，連倒點調味料都分不清糖和鹽。

所以么，幫倒忙這樣的理由是不能直接說的，下廚這樣的事原本也永不着他這麼一個大男人來攙和，她自己就可以，倒是應付那靳家的長輩……

她完全不擅長。

得知顧曉情要和靳以堯在一起的時候，林雪整個人的神經都緊繃在了一起，她對邱婉玲還有些印象，是一個貴婦人。

看到邱婉玲，林雪就會想起當初林慶英的母親，同樣的不苟言笑，比較嚴肅，睥睨著所有人。

當初的時候沒敢有過多的情緒交流，現在的話兩人的身份都換了一個，她更不知道自己要用什麼樣的態度和去和她說話。

畢竟，有地位的人是林慶英而不是她。

甚至在邱婉玲眼裏應該都是看不上她的吧，在鄉下生活了那麼久，還和一個農民有了一個兒子，現在都已經年紀一大把了，竟然還有臉和林慶英重新在一起。

和他重新在一起，林雪是從來都沒有承認過的。

他們歲數已經大了，除了當初的感覺以外，實在也沒有什麼其他羈絆，及時她當初答應過顧斌，離開M省之後，就絕對不會再回來，再也不可能和當初拋棄自己的人在一起。

這是顧斌用他一輩子的前途換來的，她也一直都遵守。

她不喜歡來到城市，林慶英是什麼地位的人，在這個社會上，離開她之後難道不是又千千萬萬的女人等着他挑選？

哪裏可能還會記得她。

林雪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給自己洗腦，壓下所有不應該有的妄想，終於熬到了這一天。

她只想要在竹白村裏老死，但同時也希望想要和靳以堯在一起的顧曉情，能有一個好的結局，人都是這樣的，抱着不應該有的期望。

可幸好，顧曉情找到了林慶英，而林慶英對他們過去的感情，也抱有了極大的尊重。

放在以前，林雪絕對不會相信，他竟然只和自己發生過關係，這麼多年來別說妻子了，連女伴都沒有一個。

現在兩人的社會地位明眼人還是能一眼就看出來，林雪知道，如果林慶英強迫，她哪裏還有半分自由可言，在其他人眼裏，自己能被林慶英看上，簡直就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但如果不是顧斌收了錢，把她讓出來，她不會跟着林慶英的人離開。

重逢之後，林慶英又給了她絕對的尊重。

彷彿兩人的地位是平等的，哪裏可能是天差地別，可是二十多年的鴻溝……林雪每次看到林慶英的時候，都覺覺得歲月對他太仁慈了，這個人還這麼英俊，只有她被時間摧殘的不成樣子。

都已經是這樣了，林慶英為什麼還能念念不忘？

這麼多年，難道感情還沒淡？

林雪想，或許人都是這樣的，救命稻草什麼時候都能抓上一把，人這一輩子還能為了誰而活？最大的奚落，在年輕的時候已經體會了個淋漓盡致，現在再絕望，也不過是當年的感覺重新體驗一邊。

歲數大了，未來生活什麼樣子她都已經沒有勇氣去想，只想得過且過。

可是如果得過且過是過，努力一把過也是過，為什麼不去試試？

儘管是這麼想，但林雪也時時刻刻都等著林慶英送自己離開，等着他一天發現，因為兩人分開太久，感情已經變質，而現在相處了這麼一會兒之後，也終於明白，這不過是青春時候的一個遺憾而已。

彌補過了，就不再重要。

林雪已經被拋棄過一次了，加上顧斌，她已經被拋棄過兩次，身為一個女人，甚至已經上了年歲，她不知道自己能選擇什麼抗拒。

她也需要林慶英的身份，讓她女兒嫁風風光光，哪怕顧曉情對於其他人來說，只是林慶英的私生女。

但至少，林慶英這輩子也就這麼一個女兒。

顧曉情老遠就聞到了菜香，眼窩子一熱，快步往廚房裏走。

靳家一家三人前後進屋，林慶英剛剛那句話幾人是聽了個正著，邱婉玲還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子的林慶英，帶着幾分禮數沒有進廚房看。

顧曉情和林雪林慶英都打了個招呼，就抱着林雪沒撒手了。

林慶英眼裏流露兩份欣慰，同時還有點隱隱羨慕，想他昨晚和林雪提出顧曉情要回來了，還要帶着靳家的人一起的時候，絕佳的好機會，氣氛都營造的那麼好了，他伸手想要摟一下，人還是溜了。

那局促的樣子，還自以為不動聲色，林慶英嘆口氣，年輕時候造的孽，老來想要挽回一下真但是賊難。

不過，總比以為已經無法挽回要好。

他現在，在某些領域上已經成功無比，不需要再花更多短時間去擴展或者雄心壯志的做些什麼，他需要一個家庭，一個圓滿。

林慶英到底還是先離開了，給母女兩人騰出空間，自己去招呼客人。

他不知道的是，他一走，顧曉情就問自己媽媽：「媽，你和爸在一起了，你們和好了嗎？」

「先住着。」林雪看上去和當初在農村裏已經大不同，雖然還是素麵朝天，臉上也有些皺紋，但可能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笑容明顯多了不少，「你不是要結婚了嘛，娘家總是得體面一點。」

不然就一個農村出身的丫頭，靳家那樣的大戶人家怎麼可能看得上。

林雪還是羨慕顧曉情的，至少她勇於爭取，而現在時代不斷在進步和變化，人的思想開放了，許多以前覺得荒唐的事情，現在也變得可以接受起來，人們的容忍度提升了非常多。

不然，光是這門不當戶不對的兩人，就絕對不可能產生一些不應該有的交集。

「我問的是你和他嘛。」顧曉情怎麼說也是個過來人，自己的感情世界解決了，就忍不住要操心操心自己母親的。

在一開始回國的時候，顧曉情心裏其實還真的有一系列比較瘋狂的念頭，林慶英也是她要報復的人之一，可是後來得知楠楠竟然沒有死。

她的本質果然還是比較安於現狀的，楠楠只要還平安活着，一切就都好，她也願意放下一切，不然冤冤相報何時了，現在惹了人，往後讓她女兒再承受苦果？

她做不到。

所以，只是金家，只是欺人太甚的金秀盈，如果她不除掉，不讓法律來懲治她，他們一輩子都不要想好過。

而現在也算是皆大歡喜，顧曉情自己已經說服了自己看開，看到林雪還沒有接受林慶英的樣子，就有些蠢蠢欲動，「媽，現在定格日子我可能就要和靳以堯結婚了。」

「那不是正好。」林雪看着自己女兒，伸手揉揉她，眼裏泛著慈愛的光芒，又有些心痛，「一直以來都苦了你了。」

可如果不是遇到顧斌，她的曉情都不一定能不能生下來，按照林家那麼趕盡殺絕的手段來看，她和肚子裏的孩子都是必須除掉的後患。

命運兜兜轉轉，她再一次和林慶英在一起，這是她一輩子都不敢想的事。

哪怕曾經有一段時間挨顧斌的打，她也無數次心生悔恨，也漸漸麻木，像是在贖罪一樣留在顧斌身邊，更加任勞任怨。

她得感恩，她同時也得為了自己和林慶英的女兒好好活下去。

竟然，就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其實給顧曉情戒指的時候她還是有些猶豫的，這麼多年來，她從來沒有去探聽林慶英的消息，也沒有機會。

所以，她不知道林慶英有沒有結婚，妻子是不是潑辣刻薄，生下來的兒子女兒是不是很嬌慣，又會不會認得顧曉情這個女兒。

然而所有的猶豫，在知道顧曉情也許再也不會回來的時候，都煙消雲散。

也許林慶英認，也許他不認，甚至也許顧曉情根本就沒有找到人，不管如何，林雪想，這都是聽天由命的事，她只需要把自己心裏最惦記的東西和人給她，這樣哪怕以後死了也不遺憾，就夠了。

萬萬沒想到，一切都往最好的方向發展。

「我從來不覺得苦。」顧曉情看着神色明顯好很多的母親，知道林慶英這段時間肯定是絞盡腦汁在養人，農村務農了二十多年，林雪看上去比這個年紀的人要蒼老一點，但同時也健康很多。

「但是媽，我想說的是，你不覺得遺憾嗎？現在爸把你接進來住，而你沒有名沒有分。」

名分？

那可是林雪想都不敢想的事，她怎麼可能嫁給林慶英？

現在能陪在他身邊，都已經是天大的幸福，哪怕後面被趕出來她都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哪裏可能會想那樣的要求？

一看母親的表情，顧曉情就知道她內心想的是什麼，輕輕嘆口氣，「我還以為爸表現的夠明顯了，你知不知道，他就我一個女兒，連妻子都沒有娶？」

在感情上，林雪也不過是一個死腦筋的婦人，見女兒有幾分無奈，頓時囁嚅，「知道……」

「這還不能表明他對你的執著嗎？」

「他對林雪執著。」林雪說：「可是我當了二十多年的林子花。」早已經不是他心裏那個林雪了，何況當初在一起的時候，林慶英的確對她不算太好。

只是她一腔孤勇，仗着林慶英和自己發生過關係后，總有那麼一點點不應該有的心思，想着能多陪一會兒就一會兒。

感情真的是這個世界上最神奇的人，哪怕是一個膽小如鼠的人，也會為愛情化身而勇士。

可她現在只要能陪在林慶英身邊就已經夠了，不需要那些東西，這樣一來，也算是沒有真正得到過，沒有得到過就不會有貪慾，不會因為失去而覺得無法接受。

「我爸也沒說什麼啊。」顧曉情抱住她，撒嬌道：「你看，他以前多兇惡的一個人啊，現在不也變成了一個只要愛情的老頭子了嗎？」

「不行。」林雪還是不能接受，現在很多歲數已經大了但有權有勢的人二婚三婚，但那每一次都鬧的很大，再說了，人結婚對象的是一些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她這麼一個粗鄙的鄉野村婦算什麼？

她不想讓其他人笑話林慶英，而林慶英……應該也從來沒有這樣的心思。

兩人在一起就好了，感情還有那麼一點就繼續，沒有了的話就早點分開，沒有其他牽扯的關係最好，這樣她也不會重新習慣這個男人回到自己身邊的感覺，也不會再以後覺得無法接受。

「什麼行不行的，你問過我爸沒有，要知道是他千里迢迢的追你回來的。」顧曉情還想着給林慶英謀求福利。

而現在一看林雪態度，就知道這麼多天都白瞎了，林慶英真的是幾十年如一日，情商還是那麼低。

不過，據說以前的他不是很明白強取豪奪嗎？現在怎麼就不用了，以顧曉情對自己母親的了解程度來看，除非林慶英強迫着逼她，不然她總是這麼猶猶豫豫不敢答應的。

「他也沒說，指不定根本沒這個意思。」林雪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很低，還往外面看了一眼，似乎擔心自己說話會被聽到，同時讓顧曉情的聲音也變小，「他現在什麼身份你比我清楚，比當初肯定是更厲害了，我怎麼可能和他在一起。」

「怎麼不可能，痴情將近三十年沒有娶妻，難道還不能表達出來他對你的喜歡嗎？」

這都多大人了，還喜歡不喜歡的，林雪一陣臉熱，「可是現在社會不是，不喜歡結婚的人很多嗎？」

「那床上的生活呢？」

林雪耳根都紅了起來，瞪了她一眼，「說什麼呢你！」

「我說認真的啊。」都已經是過來人了，孩子都有了，顧曉情哪裏還會有所顧忌，哪怕是自己媽媽也沒含蓄，開門見山的說：「他要是發泄啊之類的，總是會有一些漏網之魚比如什麼私生子私生女的，林家家大業大……」

林雪沉默下來，想起自己和顧斌生了一個兒子，這對於林慶英來說，是多麼沉重的一種背叛。

可是林慶英卻隻字不提。

哪怕她在顧斌身下，從來都覺得煎熬覺得痛苦，覺得自己像是一具失去了靈魂的軀殼，可是，那也是一種背叛，哪裏像是林慶英……

「林家就現在這資產，如果有什麼私生子女不應該早早就跳出來爭奪家產嗎？他如果想要誰來繼承一下自己的家產，就算不是其他原因，也應該有一個兒子不是嗎？」

林雪無言以對。

「可是現在沒有，他都已經打算培養外姓年輕人了，把自己的企業交給其他人來搭理，你還覺得他有什麼孩子外面嗎？」

沒有，那就是林慶英這麼多年來，根本沒有和其他女人在一起。

林雪看着她，眼圈竟然有些紅。

顧曉情心立刻就軟了下去，「媽，我不是逼你，但你看看你年紀也不小了，我爸他也一樣，他恐怕都已經做好了孤家寡人一輩子的打算，你知道他知道我是你女兒的時候，都做了什麼嗎？」

這些過程林雪哪裏知道，林慶英也沒有說，眼裏浮現一絲近乎委屈的不解。

顧曉情嘆口氣，「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他的身份，恨他恨的要死，他讓人細心照顧我，並且托話讓我一定要回來報復他，他等着我。」

林雪震驚，完全不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麼，難道不是顧曉情拿出了戒指找到林慶英嗎？

「那個時候我想要殺了他。」顧曉情下了一記重的，「他的態度告訴我，歡迎我來殺他，並且一絲反抗都不會有。」

話落，外面已經有人在叫她們出去了。

林雪一瞬間慌亂，「你怎麼，怎麼……」

「我為什麼想要殺他？別怕，當初只是一個誤會而已，而現在誤會已經解除了。」顧曉情轉而拍拍她的肩膀，又把在正在燉的湯關了火，「他們在叫了，我們先出去見見。」

林雪雖然沒有特意化妝之類的，但是在林家，衣服卻沒有差的，一身衣服讓她臉上略顯得局促的笑，都變得端莊了不少。

本來已經削瘦的身軀，這麼多日子下來也多了幾分丰韻。

邱婉玲主動起身走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這就是雪兒了，我們當初見過一面的，你還記得嗎？我是以堯的母親，兩孩子都已經在一起了，今天來探探婚事。」

林雪當然是尷尬的，距離上一次見面已經過去了不短的時間，可是當初的態度和現在的態度，那可是千差萬別。

她當然也知道，這都是看在林慶英的面子上。

而看在顧曉情的面子上，她也得好好的讓對方別尷尬，「記得，是靳夫人。」

「別那麼生分。」說着，邱婉玲回頭看了一眼林慶英，然後笑着回頭看林雪，「我喊林哥一聲哥，現在喊你一聲嫂子不過分吧？」

林慶英被這助攻弄得眉開眼笑，只是臉上還努力的綳著一個嚴肅的表情。

林雪卻是正敏銳的時刻，被他的嚴肅給唬住，連忙澄清，「不用不用，你叫我名字就好。」

林慶英：「……」

「嗨，嫂子你太客氣了，來，我們坐。」她說着也招呼顧曉情，「曉情你也坐，以堯都在那邊等半天了。」

顧曉情心說他哪裏有等，幾人一直都是同行的，何況這傢伙還在酒店房間的床上，盯着她醒來。

不過，看向靳以堯的時候，臉上還是沒忍住笑。

正巧靳以堯也的確在看她，視線碰到之後，對方朝她伸了下手，似乎是招呼她過去，要抱一下。

在場全是長輩，顧曉情有些不好意思，嗔著瞪向他。

林雪說是要自己準備午餐，但林慶英哪裏會真讓她一個人做，能做兩三道代表心意的菜就可以了，其他全部讓廚師班子準備。

這樣一來，午餐也不會落下。

顧曉情走向靳以堯，邱婉玲拉着林雪坐下，一開始還能開門見山，但是拉着人坐下之後又含含蓄蓄的沒提孩子結婚的話題，而是圍繞路上看到的一些山野話題展開。

比如看到什麼農田上什麼莊稼特別整齊啊，想吃什麼水果啊，不知道怎麼嫁接。

邱婉玲這些話題出口的時候，顧曉情都一愣，好在林雪能回答的上，也慢慢的放鬆下緊繃的心情。

林慶英在一旁見兩人聊的很歡，茅塞頓開，覺得他必須得好好學學，於是若有所思的把兩人提到的話題都在心裏記了一遍。

「我們出去逛逛？」靳以堯知道家長這是要先套近乎，也不想繼續留下來，事實上他只想要和顧曉情單獨相處，飛機上不能做小動作，摟摟抱抱，可他就像是得了皮膚饑渴症一樣，一會兒沒抱着顧曉情就渾身難受。

現在看看兩家人聊天似乎還不錯，後續肯定也不會太……

好吧，他主要還是怕聊到關於他的一些話題，沒勇氣聽下去，想要把人先拐走，讓顧曉情的父母看看，顧曉情這都已經非他不要了，自然而然就不會繼續為難他。

「逛什麼逛，都快要吃飯了。」林慶英那邊插不上話，只能把注意力放在打算把她女兒拐走的靳以堯身上。

靳以堯坐姿端正筆直，聞言立刻放下想要去摟住顧曉情的手，應該是一時緊張，竟然開口就是：「岳父說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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