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chapter 126

周陽陽這輩子吃過最大的苦,就是被江識意咬下了肩膀的一塊肉。

他被關進研究所的隔離室，隔離室很大，也很空曠,除了床和配套的洗手間，什麼都沒有,連手機都沒有給他。

不僅如此，他的飲食也受到了嚴格的把控，周陽陽只能用狗都不吃來形容他的病號餐。

每天下午六點，他要脫光了進行全身消毒,每三天，他的傷口要換一次葯，周陽陽也不知道那是什麼葯，但在剛敷上去時,疼得他那隻手臂都在可勁兒抽搐。

他想江識意死。

但當看見江識意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的時候，他又不是很想江識意死了。

他原諒江識意了。

因為他們是兄弟。

周陽陽現在又有了新的不可原諒的人。

蕭暗！！！！

因為他的特殊性,所以他主要由蕭暗這一組負責,蕭暗只會在他消毒和換藥時出現，偶爾會來給他送飯,偶爾會來給他送手機。

從03口中他得知。

蕭暗是人類,不到三十歲，是研究所內最優秀的人類,甚至遠超那些活了上百年的人魚,簡而言之，蕭暗是天才，是研究所的寶貝。

周陽陽還得知,蕭暗是單身,他沉迷於工作,沉迷於各種課題和項目，像個機械人。

周陽陽躺在隔離室的床上，他沒辦法翻身，左肩被咬下了一大塊肉，03說留疤的可能性很高，傷口很深，加上感染，幸好處理得及時，不然連命都保不住。

很好，周陽陽決定再仇恨江識意一天。

在研究所呆了一周，負責他的05被調走，蕭暗正好在同層樓參與和江識意有關的實驗項目，就正好完全負責了周陽陽。

下午六點，周陽陽穿着隔離服從隔離室里被放出來，他要去隔壁的消毒室消毒，先洗一遍澡，擦乾后再用消毒水噴一遍，再擦乾，再用消毒噴霧噴一遍。

消毒通道是全透明的，外面放着一張辦公桌，蕭暗拿着記錄本坐在桌子後面，他看見周陽陽走進來，「衣服脫了。」

「......」

周陽陽在對方平靜冷淡的眼神下，莫名就緊張。

他咬了咬牙，把衣服扒了，走到淋雨噴頭底下。

蕭暗的目光一直停駐在周陽陽身上，他按下噴頭的開關鍵。

草草洗了一遍，周陽陽往通道的下一節走。

蕭暗沒開門，他湊近麥，「要洗十五分鐘，你只洗了兩分鐘，很臟。」

！

周陽陽氣得臉紅脖子粗，誰臟？

但人在屋檐下，周陽陽一聲不吭地走回去，重新洗了一遍，時間到了時候，才進入下一步，全部流程走完，周陽陽覺得自己已經被洗掉了一層皮。

蕭暗站起來，戴上無菌手套，取了一件隔離服幫周陽陽穿上。

他比周陽陽高半個頭，站在周陽陽後面為他綁上帶子時，周陽陽能夠聽見對方平穩的呼吸就離自己不遠，很近。

「傷口恢復得有些慢，我會讓食堂重新調整你的飲食。」

蕭暗的聲音很平靜，語氣頗為公式化。

他轉到周陽陽的面前，彎下腰，綁緊周陽陽腰間的帶子，「可以在隔離室進行適量的運動，你的腰圍應該比一周前多了幾公分。」

周陽陽生無可戀，「我傷口疼。」

「疼痛是可以忍耐的。」

「......」

蕭暗送周陽陽回了隔離室，周陽陽趁門還沒合上，回頭問道：「我今天可以多玩一會兒手機嗎？」

蕭暗冷漠的嗓音變都不變，「注意力長時間的分散，以及手機帶來的輻射，會使你恢復速度降低，一個小時已經是極限時長，如果下周你的恢復仍舊不理想，我會想出其他的治療方案。」

他說完，門也合上了，留下被氣到石化的周陽陽。

周陽陽沒遇到過蕭暗這種一板一眼的人，他也沒和這種性格的人交過朋友，他怕被氣死。

七點，蕭暗送來水果，從小窗遞進去。

「我覺得我像勞改犯。」周陽陽扒拉了兩顆提子丟進嘴裏，含糊不清地說道。

「等隔離時間結束，研究所不會留你。」蕭暗淡淡道。

周陽陽不甘示弱，「你現在就可以把我丟出去。」

蕭暗站得筆直，「我有義務使你康復，你是我不可推卸的責任。」

「......」

見周陽陽不再分辯，蕭暗轉身離開，留下周陽陽站在燈下，臉越來越紅，他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趴在小窗上嚷道：「你他媽撩老子是吧！」

他在室內很大的聲音，根本傳送不到室外，更加無法讓已經走遠的蕭暗聽見。

-

三天的換藥，也是由蕭暗負責。

蕭暗穿着全套的防護服，戴着口罩和半面罩，只露出一雙淡漠平靜的眼神，他推著換藥車進隔離室。

周陽陽已經很自覺地扒了上衣躺在床上等換藥。

葯的作用是很好，但對傷口的刺激性也是成正比的。

沾了葯的棉球一壓上傷口，周陽陽整個人都抖了一下，他臉色發白，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雙手攥緊，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忍忍。」就算是安慰人的話，蕭暗也說得硬邦邦冷冰冰的。

傷口面積有成年人巴掌那麼大，最深處有嬰兒拳頭大一塊，現在還能隱約看見人魚的牙印，深深嵌進筋肉內，消毒時，還未完全癒合的傷疤縫隙里滲出烏黑的血絲。

「艹，我受不了了，」周陽陽突然坐起來，躲開又要按下來的棉球，他赤着腳光着上身跳下床，往角落裏躲，「讓我死了算了。」左手臂不受控得抽搐，他握住手腕，眼睛紅得像上了桃花色的眼妝。

被晾在原地的蕭暗緩緩放下鑷子，他把換藥車拖到了周陽陽面前。

周陽陽：「......」

蕭暗在周陽陽面前蹲下，他唯一露出來的一雙眼睛，目光沉沉，「忍忍，沒事的。」

周陽陽這次疼暈過去了，心跳降到了很低的頻率。

經搶救后，他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讓我殺了江識意那個狗東西！！！」

不過也就嚷嚷了一會兒，蕭暗破例讓他多玩了十分鐘手機，他就又開心了。

從這次過後，周陽陽對蕭暗的觀感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和他從小到大接觸的那些人比起來，蕭暗雖然年長，可純粹，正直，少見的堅毅。

他躺在隔離室里，百無聊賴，眼前浮現的全是蕭暗那天蹲在自己面前，低聲說「沒事的」時候的眼神，他腰間挎的那台監測他生命體征的儀器總是會在這個時候發癲一樣報警，提醒他心跳頻率太快，超出正常頻率。

蕭暗按時給他送來晚餐。

周陽陽不像以前那樣挑三揀四，陰陽怪氣，他抱着盒飯，小聲說道：「謝謝。」

蕭暗：「......」

過了幾秒鐘，蕭暗扭頭對一旁的03說道：「明天給周陽陽做整套的腦部檢查，我懷疑他的腦組織可能受到了感染。」

「......」

「你有病吧蕭暗，」周陽陽的裝模作樣一秒破功，他把頭從小窗里探出來，「我給你好臉色你說我腦子有病！」

蕭暗後撤兩步，目光在面紅耳赤的周陽陽臉上停留了一會兒，帶着03轉身離開。

周陽陽恨恨地把飯吃完，盯着飯盒裏的兩根韭菜，產生了一個想法。

但飯盒是03來收的。

周陽陽看着自己用兩根韭菜擺出來的愛心，愣是不肯拿出來，「你讓蕭暗來。」

03一頭霧水，「一個飯盒子，幹嘛讓組長來？」

「你讓他來。」

03以為周陽陽是哪裏不舒服，想着現在反正沒什麼事，就去把蕭暗叫來了。

周陽陽把飯盒遞了出去。

他緊張地看着蕭暗。

蕭暗低頭看着飯盒裏的那個用韭菜擺出來的歪歪扭扭的愛心：「......」

03頭一次看見組長臉上出現這麼複雜的表情，他伸長脖子看清了那飯盒裏的愛心，「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周陽陽把頭伸出來，「笑什麼？我現在是被關在這裏，渾身功夫施展不開，等我被放出去，我給你送珠寶送手錶！」

蕭暗把飯盒遞給03拿着，他對周陽陽說道：「祝你早日康復。」

「喂，你沒有什麼表示嗎？」周陽陽在後頭大喊。

小窗被關上，周陽陽看着蕭暗的背影，心慢慢也跟着沉了下去，也是，蕭暗這種人，怎麼可能沉溺於小情小愛？

雖然這是已知的結果，但頭一次動了心的周陽陽還是感到很難過。

-

之後，蕭暗沒再來看過周陽陽，消毒換藥送飯送水果，都是03和09來的。

03從那天後，看周陽陽的眼神就變了。

「煩不煩煩不煩？」周陽陽恨恨戳著碗裏的水果，「那我只有韭菜，我覺得我還挺浪漫的。」

「好好好你浪漫。」03忍着笑。

「......」

第四周，周陽陽的傷口已經康復，所有檢查也沒有問題，基本恢復到了之前健康時的指標。

周陽陽卻不那麼開心。

他換了自己的常服，家裏的司機停在研究所門口，03送他出去。

「哎，看在我們認識了一個月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一句，」03難得正經，「別在我們組長身上浪費時間，他沒想過戀愛與婚姻，他的這一生，都是要獻給科研的。」

所以從收到周陽陽的韭菜愛心后，周陽陽再沒有見到過蕭暗，他今天康復離開，蕭暗都沒來送他。

周陽陽無所謂地撇撇嘴，「無所謂，走了。」

司機拉開後座的門，周陽陽上車后就癱在座位上，發誓要玩個夠的手機也沒了意思。

他想，可能是因為自己在研究所里太無聊，受了傷，太脆弱，蕭暗出現的時機掐得准而已，等過段時間，他說不定就把蕭暗忘了。

一定是這樣。

03目送周陽陽離開，轉身回了研究所。

蕭暗在辦公室里看實驗材料，03敲敲辦公室的門，「他已經走了。」

蕭暗筆尖一頓，語氣平靜道：「不用特意告訴我。」

03欲言又止好幾次，最後還是沒忍住，問道：「組長，我覺得他還不錯啊，挺單純的一個人，給什麼吃什麼，也沒有那些富二代有的臭毛病......」

「你想說什麼？」

03被蕭暗極差的臉色嚇了一跳，他耳後鱗片都被嚇炸開，「沒，我是想說，我感覺你好像對他是有好感的。」

蕭暗收回視線，良久，03才聽見蕭暗的回答。

「或許。」

或許？

或許是什麼意思？

-

周陽陽不可能再回頭去找蕭暗，他有屬於自己的尊嚴，被人避之不及，還湊上去，他沒那麼賤。

再遇見蕭暗，已經是一周后。

周陽陽肩上的傷口還要定時上藥，那個葯普通醫院就能買，研究所沒有。

斯悅現在不能陪着周陽陽，人類轉換成人魚很危險，所以是鄭須臾和尹芽陪他來的。

鄭須臾和尹芽又在吵架...準確來說，不算是吵架，是鄭須臾又亂說話，惹得尹芽眼淚唰唰地流。

周陽陽覺得鄭須臾這才是賤，非要把人惹哭，自己又湊上去手忙腳亂地哄，哄的時候腦子都沒了，什麼「我以後只愛你」「肯定不會和別人在一起」「結婚！結結結！」承諾都給得出。

周陽陽交完費去藥房拿葯，他在研究所胖了一圈，出來一周后就瘦下來了，瘦了很多，穿一件白色衛衣，紙片一樣薄的身形。

把單子遞給藥房的工作人員，等拿葯的空檔，周陽陽抬起頭，才看見站在藥房裏，穿着便裝的蕭暗。

穿制服和穿便服的蕭暗像是兩個人。

周陽陽今天穿的是白色的衛衣，蕭暗穿的是黑色，碎發搭在額前，淡漠的眼神，看起來還像是大學生。

「上邊寫了怎麼用，」拿葯的醫生把葯遞出來，「別自己亂用，有什麼不舒服的要及時到醫院就醫。」

周陽陽在蕭暗一瞬不瞬的目光里胡亂地點了點頭，拎着葯轉身就走。

蕭暗沒追出來。

鄭須臾和尹芽還在「你不愛我」「我愛你」的問題上拉拉扯扯，小學生一樣。

周陽陽看着他倆，腦子突然開竅了。

他一直覺得是鄭須臾在拿捏尹芽。

現在才陡然發現，被拿捏的一直是鄭須臾。

「走了。」周陽陽說。

鄭須臾攬著尹芽的腰，「你回去吧，我帶尹芽去吃飯。」

尹芽眼睛還紅著，他對周陽陽揮了揮手，「陽陽再見。」

「......」

-

周陽陽去停車場開車，卻發現蕭暗早就站在了他的車旁。

周陽陽表情不自在地走過去，快走近時，差點同手同腳。

蕭暗看着周陽陽清瘦的臉，「傷口恢復得怎麼樣？」

「......」

周陽陽了無生氣，「很好，謝謝關心，請讓讓，再見。」是他想多了，以為蕭暗會說出一些什麼他想聽的話。

蕭暗往旁邊讓了兩步。

周陽陽要氣死了。

他拉開車門，刻意放慢了動作，把葯丟到了副駕駛，他關上車門，又去開主駕的車門。

轉來轉去，忙活個不停。

蕭暗看着他，他的聲音在初夏的風裏顯得格外清晰。

「我的工作很忙，不會說甜言蜜語，也不會哄人開心，你以後如果有什麼需求，可能需要你與我直說，我不會的，我會去學，你能接受的話，我可以和你在一起。」

周陽陽驚詫地扭頭看着蕭暗，他聲音微微發抖，「你，你說什麼？」

蕭暗手心裏冒出熱汗，正要張口再說，周陽陽大步走過來，抱住他，「不許反悔。」

蕭暗身形頓了下，抬手攬住周陽陽過於纖細的腰。

-

周陽陽和蕭暗開始戀愛，鄭須臾和斯悅都覺得很震驚。

[鄭須臾：你們倆，怎麼看怎麼不配。]

[鄭須臾：你怎麼會喜歡蕭暗的？]

[鄭須臾：我就說呢，你自從從研究所回來，就不正常，心不在焉，以前吃的玩的你都不感興趣，整天躲在家裏，我還以為你被江識意那一口咬掉了腦花。]

[尹芽：恭喜陽陽~]

[斯悅：要考慮好。]

[鄭須臾：他挺沒意思的吧應該，研究所不都死氣沉沉一板一眼的，我都忘了他長什麼樣子了。]

周陽陽說不出來原因，他覺得這是命中注定。

他和蕭暗也的確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人。

不僅鄭須臾他們覺得很不可思議，就連研究所後來知情的那些人，也都紛紛感到不可置信，不敢相信沉迷科研、嚴謹自持的蕭組長會和周陽陽那個整天在隔離室嗷嗷叫的富二代談戀愛。

周陽陽得過且過，說是好吃懶做也不為過，堅定的享樂主義者，而蕭暗，賺了錢，卻還是樸實的幾套衣服，除了科研就是科研，科研大過生命。

在工作之外，蕭暗的生活用寡淡清苦形容也不為過，他不吃零食，不吃外賣，不穿名牌，沒有珠寶，衣櫃里清一色的衛衣襯衫，褲子一個型號一個品牌一個顏色買了一整排。

戀愛半個月，周陽陽來到蕭暗的家，被對方那空蕩蕩的大房子直接給驚到了。

「研究所送的房子。」

送的時候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

鞋櫃里只有寥寥幾雙鞋子，沒有綠植，沒有過多的內飾，沉悶的深灰色窗帘，沙發，冷冰冰的大理石地磚光可鑒人，不用開冷氣，都覺得屋子裏比外面要冷好幾個度。

「拖鞋是新的。」蕭暗拿出來一雙拖鞋放到周陽陽面前。

周陽陽穿着一雙明黃色的限量款運動鞋，扎眼地出現在這裏，格格不入，但又莫名和諧。

蕭暗給他倒了水。

周陽陽喝了半杯，環視客廳一周，「你平時，額，在家裏，都做什麼？」

「看書。」蕭暗在周陽陽旁邊坐下。

這不是兩人第一次話題突然尬住，周陽陽有時候甚至會想，他和蕭暗是不是真的不合適，一個是具有遠大抱負的研究員，一個是混吃等死的富二代。

周陽陽手指摩挲著杯壁，一言不發。

「在想什麼？」蕭暗打開了電視，上邊是新聞。

「......」

周陽陽被嚇了一跳，為了掩飾自己的慌亂，他喝了口水，放下杯子，「沒什麼，只是覺得你這房子有點太空了。」

蕭暗垂下眼，「你覺得缺什麼，可以和我說。」

到家之前，外面的天色就已經擦黑，就這麼幾分鐘時間，天色完全暗了下來，電視屏幕的光隨着畫面的改變而不停變幻。

周陽陽搓了搓膝蓋，「要不，我先回去吧？」

他說完就想站起來，手腕被蕭暗一把捉住，把他拉回到了沙發上。

周陽陽驚愕地扭頭看着蕭暗。

下一秒，蕭暗滾熱的呼吸就襲到面前。

這是兩人戀愛半個月以來，第一次接吻，之前都止步於牽手，或者擁抱。

有些磕磕絆絆，蕭暗磕破了周陽陽的嘴唇，舌尖卻撬開了周陽陽的舌尖，周陽陽被擠到了沙發的角落裏，襯衫的扣子在動作間滑脫。

蕭暗看着是克制的，冷漠的，這是周陽陽頭一次和蕭暗的負距離接觸。

他招架不住。

「你剛剛，」蕭暗捧著周陽陽的臉，舔掉他眼角泌出的眼淚，「在想分手嗎？」

善於觀察是一名優秀的研究員必備的特長。

周陽陽搖頭。

「我做錯了什麼嗎？」蕭暗問道，他眼神比外邊的夜色都還要漆黑。

看得周陽陽喉間發緊。

他眼神避不開，只能迎上去。

周陽陽繼續搖頭。

「那是為什麼？是什麼讓你想要退縮？」打破砂鍋問到底也是科研人員必備的。

周陽陽被這近乎審問的口吻逼得快要崩潰了，更何況，他下邊也被蕭暗那東西抵著。

周陽陽聲音沙啞著回答道：「我剛剛忽然覺得，我們是不是有些不合適，我可能，配不上你。」

他一說完，就後悔了，壓着他的蕭暗也緩緩起身。

蕭暗衣服有些皺了，他走去開了燈，客廳頓時明亮，亮得刺眼。

在這樣明亮的燈光下，周陽陽的心虛和後悔無所遁形，他坐起來，揉了揉眼睛，「我只是這樣想而已。」

蕭暗坐到周陽陽身旁，手指扣住周陽陽的，他聲音比周陽陽沙啞多了，也要低沉平穩許多。

「你才不到二十歲，我已經奔三，」蕭暗語氣頓了頓，「我以為，是我耽誤了你。」

「怎麼會呢？」周陽陽睜大眼睛，不明白蕭暗為什麼會這麼想。

年輕有什麼用，他一事無成。

蕭暗看向玄關處的那兩雙擺放整齊的鞋。

一雙是他的，擦得錚亮的黑色皮鞋，一雙是周陽陽的，年輕蓬勃的運動鞋。

周陽陽：「我不介意這個。」

蕭暗鬆開周陽陽的手，松得很緩慢，他喉結痛苦地上下滑動了一下，眼神克制隱忍。

「我給你一次後悔的機會，」蕭暗緩緩道，「你現在離開，以後我們沒有任何關係，你現在不走，就留下來，你已經成年，知道留下來意味着什麼。」

他口吻正式無比，眼睫蓋下來，在眼下描出一層淺淡的灰色陰影。

周陽陽獃獃地看了蕭暗一會兒，又側頭去看玄關處的那兩雙鞋。

他咽了咽口水。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周陽陽低下頭，看見蕭暗放在膝蓋上的手微微顫抖。

周陽陽咬了咬牙，他朝蕭暗撲過去，把人撲倒在沙發上，他抱住蕭暗，把臉埋在蕭暗的脖頸里，「我留下來，我不走，不嫌你老，也不會和你分手。」

蕭暗攬著周陽陽的腰，「不後悔？」

「不後悔。」

「你再後悔，我也不會放你走的，」蕭暗輕輕按著周陽陽的脊椎骨，「我給你你機會了。」

蕭暗被周陽陽的身形掩蓋住，在暗影里，周陽陽浸在燈光下。

雖然一暗一明，但是，無比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