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章 里葉斯饗宴之終
弓身突刺接低身位左前橫掃，惡魔向右墊步躲過劍鋒。
驟然轉體連段向下劈砍，惡魔向後輕輕躍起
縱身跳起前空翻再接下劈，惡魔陰影為盾硬接後撤。
側身躍步向上揮砍而後轉體接橫掃一周，惡魔陰影閃爍逃脫。
追身向前騰躍雙手持劍下扎，惡魔再次后躍。
突刺沖步雙手持劍上挑，惡魔向後空翻轉體落地。
左前輕揮收劍右向橫掃接側身肘擊再接回身橫掃，惡魔再次陰影閃爍。
拖劍衝刺側空翻捨身踢再接下劈，惡魔再次陰影為盾。
以劍為矛接快速連續突刺，惡魔左右墊步來回躲避。
側身衝刺肩撞肘擊接掃腿單手持劍上揮，惡魔再次向後空翻轉體。
龍車衝刺虛晃而後躍起蹬牆轉體接回身下劈，惡魔再次陰影為盾。
....
老亨特彷彿回到年輕的歲月，荊棘犧牲儀式的大幅強化讓他再次化身「死亡舞者」。數個呼吸間亨特已經向惡魔連續發起十數次攻擊。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力度、不同的起手、不同的時機。動作流暢行雲流水，沒有絲毫拖沓，堪稱狂風驟雨。
肖純鈞如果在此圍觀即會發現，之前訓練時老爹放水堪稱泄洪，1分鐘放倒5個新人只不過是為了讓他們看清動作，如果認真老爹只需數息。
強化的時間不斷流逝，老亨特內心頓感不妙，看似自己掌握主動權攻擊不斷，但實際上對方躲避隨意毫無生死搏殺的認真，成竹在胸彷彿捕食者玩弄股掌之間的獵物。
最重要的是，對方到現在一次都沒有進攻。老亨特自知不是毫無破綻，且左臂受賜的神恩應該也不足以讓對方如此忌憚。
教會騎士的神恩可以抵消惡魔的能力，二者相生相剋。
當然這種正負抵消的關係僅限於二者的實力相差不大的情況下。但無論惡魔具有何種詭異而恐怖的能力，面對一名受賜神恩的教會騎士都要大打折扣，反之亦然。
初次交手時老亨特被獻祭陰影直接擊中，雖然藉助神恩雙手持劍格擋，但巨大的衝擊讓他幾乎失衡。老亨特清楚明白兩者的差距。當下如果對方出手，那麼戰局可能會兩極反轉而後一邊倒。
對方只守不攻，那麼就只有一種解釋了。
「力量速度和凡人差異不大，劍鋒也沒有特別的附加。你還不使用你的神恩么？」
「雖然知道你的神恩效果能讓我更好地向自己的主君交差，但反正要把你的左臂帶回去，慢慢研究也是一樣。你再不施展可能就永遠沒有機會了。」
「是等待機會？還是無法施展？」惡魔皺眉思索
「我知道了，你的神恩不會是以擊中為前提吧。」惡魔恍然大悟，看着審判官和老亨特沉默不語一臉嚴肅的表情，惡魔知道自己猜對了八九分。
惡魔抬頭看向窗外中的血月而後沉思，逐漸有了決斷。「我很想和你多玩一會兒，但是時間有限，這樣，我先享用主菜，之後再來光顧你。」
老亨特不及反應，異變徒生，突然腳下無比粘稠，遲滯了他的步伐。
低頭只見祈禱室地面滲出陰影，陰影聚攏成團包裹了地面荊棘騎士們的屍身。而後地面陰影團拖着無數殘骸向祈禱室中間彙集。一個兩米高的黑繭隔絕了亨特回援審判官的路徑。藉著火光老亨特看見黑繭中荊棘騎士的殘骸被肢解重構拼接變成難以名狀的怪物。片刻之後黑繭破碎，怪物現出完整的身形。
「你這畜生。」老亨特罵道。
三頭六臂的「騎士「駕馭宛若蜈蚣的「戰馬」揮動着「棍棒」或「連枷」。一眼望去儘是扭曲變形的肢體和血肉。不知道肖純鈞如果在此會如何吐槽，「我來組成頭部」？「中世紀版騎馬打仗」還是「最強半神葛瑞克」？
惡魔陰影閃現至怪物身旁。然後轉身彬彬有禮向審判官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審判官明白多說無益，佝僂著走向供奉女神雕像的房間，惡魔尾隨而至。
「里葉斯的雕像令我不快，我會儘快走完整個流程。」惡魔看到審判官跪俯在女神像面前祈禱，深感不快。「我會用陰影支撐你，讓你保持清醒，清晰地感受所有痛苦。」
「我會先問一次，當然無論你說什麼鬼話我都不會相信。」惡魔的目光看着審判官，居高臨下彷彿在看螻蟻。
「等折斷你的雙腿雙腳，我會再問一次，這次我會對你的鬼話將信將疑。」
「等折斷完你的所有肋骨和雙手雙臂，我會再問一次，這次我會相信部分你的鬼話。」
「之後依次敲碎你的盆骨、你的每一節脊柱、你的肩胛骨和鎖骨。我會再問一次，這次我會完全相信你的鬼話。」
「但我生性謹慎，我會重新再確認一遍，只不過換一種方式，依次攪碎你身體里每一處器官。」
「當然你也可以直接把遺物交給我，作為報答這樣我會溫柔地扭斷你的脖子。」
惡魔描述完酷刑的流程，它想要維持平靜，可是話語的氣息陡然激動起來「所以你現在可以開始解釋為什麼我的陰影找遍整個房間都找不到遺物，封印咒盒裏明明遺留着新鮮的遺物氣息！它到底在哪裏！！」
審判官完成祈禱，不緊不慢地走向高背交椅端坐中間，他看着惡魔的眼睛說道「一開始遺物就是個誘餌。你被羅森騙了而已。」
「不可能，遺物的氣息新鮮地彷彿就在我的眼前，不可能是幾天前遺留的，你騙我。」說着惡魔喚出了陰影，陰影如小型龍捲一樣包裹住了審判官的下半身，骨骼折斷的聲音不絕於耳，審判官痛苦地嘶吼，雙手掙扎，滿臉蒼白，渾身冷汗，氣息微弱。
想要就此死去，可正如惡魔宣言，他此刻無比清醒。
「一開始遺物就不存在。」....
「遺物早就被運走了。」....
「這裏沒有遺物」....
審判官癱軟在地上，不成人形，七竅流血。陰影把他拖到惡魔身前而後倒吊起來。惡魔鼻頭抽動，仔細嗅來嗅去，而後手指沾了沾審判官的血跡插入嘴中品嘗起來。「天那，你這狡猾的螻蟻，我終於明白了。」
惡魔狂喜。「我原以為你把遺物交給了城堡的那個信使，但是我確定對方身上沒有任何遺物的氣息。現在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到處都沒有遺物。」
「原來遺物在這裏。」惡魔用手戳了戳審判官的身體。後者眼睛突然瞪大。
「對啊，活性定律，是活性定律。」惡魔大吃一驚而後立刻喚出諸多陰影注入審判官的身體，後者的呼吸明顯順暢起來，身形慢慢恢復。
「活性定律，遺物具有活性，無法被力量毀滅，只能被吸收繼承。一旦被吸收繼承，遺物就將喪失活性。伴隨繼承者死亡的同時消散。」
「但能量不會憑空消散，沒有被繼承的力量將陡然噴發。」惡魔洞悉了審判官與自己同歸於盡的計劃。
「而你們這些骯髒的螻蟻，根本無法繼承我主的力量。噴發的力量必將無比狂暴。」可想而知如果剛才惡魔貿然殺死審判官，那麼此刻以教堂為中心百米的空間必將化為齏粉。
惡魔仰天長嘯。聯想遺物的活性定律，它找到了答案。
審判官長呼一口氣閉上雙眼，惡魔已經知道了曾經發生在這個房間里的事情，他現在要直面殘酷的命運。
「我要把你獻給我主，這樣我就能受封更多的力量。我主一定想像不到我花了多少力氣才發現你的詭計，明明到處都沒有遺物的氣息，我主一定大吃一驚...」
惡魔激動的話語戛然而止，它的眼神散發出幽綠的光芒，來回打量著審判官的身體，內心思量許久，而後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揚。
是啊，即使是自己的主君也想像不到人類竟然懂得繼承遺物的方法。
自己沒有繼承遺物，主君的反噬封印不會被觸發。
自己沒有直接觸碰或目睹遺物，身上沒有任何破綻。
整個過程漫長且可控，自己甚至可以隔三差五強行中止。
「是啊，遺物不在這裏，這裏沒有遺物。」惡魔舔了舔嘴唇，目光貪婪緊盯審判官。
....
亨特最終殺死了這不可名狀的怪物。
這怪物相當棘手，其本體與其說是黑紅騎士們的屍身，不如說是其中的陰影。每次砍中怪物，傷口處立刻就會溢出陰影重新縫合傷口連接斷肢。強大的恢復能力讓亨特一度陷入苦戰。
但是戰鬥過程中，亨特逐漸發現怪物兩個致命的缺點。第一，怪物從不靠近祈禱室中的燭火，似乎很懼怕火焰。第二，伴隨着重複多次擊中，陰影修復傷口的速度逐漸變得緩慢。
這骯髒扭曲的怪物也有弱點，它們可以被擊敗。陰影畏光，活性有限。老亨特閃身躍至火油桶旁，用火油浸潤整柄長劍，然後再用燭光引燃。靠着狂化支撐，華麗而致命的火焰劍舞將怪物徹底斬碎，曲終火滅，怪物倒地不起再無力聚合。
亨特看了看地面上殘缺褻瀆的騎士屍體，內心憤慨，隨即刺穿火油桶推倒燭火轉身離去。
亨特知道，審判官已經身亡，和怪物奮戰的同時，強化的嗅覺聞到了神像室內傳來大量人類新鮮血液的味道。審判官已經完成了他的使命。「女神自有安排。」現在輪到他了。
當他走進神像室，並沒有在屋子裏面發現審判官，只剩下地下審判官的衣物和一地血跡。亨特雙手持劍，擺出戰鬥架勢。
「你似乎一點也不好奇他去哪裏了。」惡魔端坐在正中的高背交椅，一臉微笑滿足。
「審判官大人完成了他的使命，我見證了他最後的犧牲。」亨特的臉上沒有一絲波瀾。
「完成使命？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如何掌握了活性定律，但是你們的計劃落空了，他沒能自爆和我同歸於盡。」惡魔開始疑惑對方的話語，同時身體感受到略微不適。「接下來我只要帶走你的左臂交差就好。」
「哼，究竟是誰沒有搞清楚狀況，審判官大人會為里葉斯女神盡最後一份力量，即使在野獸的肚腹之中。」亨特嗤笑，惡魔畢竟是骯髒的畜生，對於力量的渴望讓它太容易被貪婪擊敗。早在戰鬥開始之前，審判官就計劃好了一切。
除了繼承了極小部分的遺物，審判官同時忍痛服下了大量名為費恩的水晶。這神奇水晶據說開採自地底深處，是神明遺留給人類用來戰勝魔鬼的造物。費恩水晶對於魔鬼是劇毒，對於普通的人類卻是無害。
不適感演變成劇烈的疼痛，惡魔感受自己的內臟好像在燃燒在酸蝕在溶解，他的皮膚逐漸黯淡，皮膚下的血管充斥着深綠色的液體。惡魔低頭，它突然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骯髒的螻蟻，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殺死我？！」
「殺了你之後我有充足的時間。我已暫停繼承遺物，已經消化的費恩水晶還不足以徹底殺死我。」
惡魔站了起來，眼神不再輕鬆隨意，它已經被徹底激怒。一次本應手到擒來的任務橫生了太多枝節，情報中本沒有的第二件聖物、知曉繼承遺物方法和活性定律的人類、費恩水晶與面前糾纏許久未曾暴露能力的神恩騎士。
一切未知太多，風險驟然上升，並且天快要亮了，對於使役陰影的惡魔來說，這是最壞的情況。
「你的神恩不足以阻擋我，螻蟻。」惡魔身形彎曲彷彿要發起搏命一擊。剎那間，神像室內的燭火搖曳，魔鬼陰影閃爍至亨特左側，陰影召喚出騎士長矛扎向亨特的腰腹。亨特就勢向前翻滾躲過攻擊，起身持劍準備格擋連段而來的攻擊。但是他發現惡魔竟然再次化為陰影，向神像室門口衝去。
不好，他要逃。不能讓他逃跑，這是最後的圍獵機會。亨特瞬間反應了過來。
這是一個殘忍而狡猾的惡魔，它知道在日出即將到來之際與一個能力不明的神恩騎士纏鬥有太多不確定性，況且自己身中費恩詛咒，計劃需要暫時作罷。只要修整一日，等待對方狂化效果結束順便吸收部分遺物力量，第二天殺死對方取走受賜神恩的左臂便是易如反掌。
老亨特同樣明白這一點，就像他之前說的，這裏是決戰的好地點。只是惡魔速度太快，眼看對方就要逃脫神像室，已經不及起身追趕。
突然，神像室的大門被一腳踹開。「孽畜你往哪裏跑！」肖純鈞出現在門口。
惡魔從陰影中摔了出來，在地上痛苦的抱膝打滾，它一遍遍地嘗試將自己融於陰影，但是一次次陰影消散拒絕了它的徵召，它暫時無法使役陰影了。魔鬼渾身灼熱疼痛，好像有火在身上燃燒。
惡魔抬頭望去，看見門口來人。「城堡的信使，怎麼會這樣，這是疊加的神聖領域，啊，你不是去解救城堡了么，我的僕役說火荊棘之劍已經抵達了城堡。」
「是的，可我也沒有說我拿着火荊棘之劍。」肖純鈞攤開手掌，掌心握著一枝染血的荊棘。
「看着火荊棘之劍的花紋我就猜測裏面不只一枝火荊棘，所以我冒險拆開火荊棘之劍，我賭對了。受到賜福的不只一枝火荊棘。沒有馬匹跑過來花了不少時間，但我趕上了。」說罷肖純鈞看到了父親已經雙手持劍封鎖了魔鬼的退路，他舉起劍盾，準備從旁協助。
魔鬼掙扎著起身，準備殊死一搏。
在里葉斯女神的注視下！父子騎士！狩獵惡魔！
「哈哈哈哈」惡魔開始無端地大笑。「我們是驕傲的高貴生靈，我們和沉睡的力量天性相合，和你們這群骯髒的螻蟻不一樣。既然如此，我要讓你們為所作的一切付出代價。」說罷惡魔皮膚呈現出死灰色，皮膚下的綠色血流徒然加快。手中陰影召喚出兩柄騎士劍，惡魔的身影再次消散化為陰影。
「不好，小心背後。」亨特的聲音徒然響起。
布拉德回頭，只看見惡魔徒然出現在自己的影子之中，傾盡全力向自己突刺。肖純鈞回身格擋，但已為時太晚，他親眼看到騎士劍一寸寸徹底沒入了自己的胸膛，突刺力量之大直接將他釘在了女神像之上。
「不！」亨特嘶吼奔向惡魔。
惡魔清晰地記得後者的神恩能力是以擊中作為前提條件，它俯身躲過了亨特的捨身突刺。然後反手向上突刺，用另一柄騎士劍貫穿了糾纏許久的神恩騎士。
「是我贏了，你們這群螻蟻。」惡魔說道。對方傷口致命，鮮血噴涌，它此刻渾身浴血。為了繼承能力臨時多消化了一些費恩水晶，但最終解決了強敵，一切還有挽回的可能，惡魔內心慶幸。
「沒錯，是以擊中為前提。」亨特口吐鮮血，字句含混不清。「不過是我被擊中。神賜恩惠：鮮血同歸。」
瞬間惡魔感覺自己的心臟被刺穿，費恩詛咒適時地劇烈發作，疊加的神聖領域讓它再無力修復傷口或者逃遁，惡魔抽搐倒地掙扎片刻之後化為了一灘黑色粘稠的液體。
肖純鈞慢慢地清醒，他神奇的發現，武裝衣下面發出陣陣綠光。摸索進去，發現裏面正是亨特家族的綠色曼陀羅護符，鑲嵌的寶石正發出耀眼的綠光，綠色曼陀羅的花紋此刻活了過來，綠色的光芒彷彿液體沿着花紋不斷注入肖純鈞體內，其中蘊含着龐大生命能量，但隨着能量外流，寶石的顏色在不斷暗淡。
「原來是做這個用的。」肖純鈞自嘲地搖了搖頭，難怪你當初有勇氣自殺式衝鋒，並熱衷於和對方同歸於盡，深藏不露的掛比。
他抬頭望向老爹，對方趴在地上，面帶微笑側頭看着他，嘴中不斷冒出鮮血，眼睛逐漸失去神采。
兩個人瀕死，護符只有一個，依次治療時間來不及，同時治療生命能量不夠。
「你自己去和母親瑟琳娜說。」肖純鈞用儘力氣將綠曼陀羅護符扔到老爹身上，綠光璀璨流轉。
等待死亡的過程孤寂而漫長，肖純鈞拔出插在胸口的騎士配劍，望了望頭頂的女神像。他產生了錯覺，彷彿看到對方這一刻真的流出了血淚。
「我這一生真的很幸福。」
「我又失約了，寇姬。」肖純鈞靠坐女神像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