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七章 魔魘騎士團
前兩天因為無人探望而顯得孤寂，而現在，肖純鈞更想要清靜時光。在大神官解除對肖純鈞的懷疑后，家人和朋友陸續前來探訪，清閑的時光一去不返。
雖然老爹和母親仍在協助荊棘軍團籌備征伐很少回家，但瑟琳娜被託付在家「照顧哥哥」。當然與其說是照顧哥哥，不如說是照顧探訪的慰問品。
肖純鈞已經記不得是誰帶來了第一籃蘋果以示慰問，也不知道蘋果有助傷口的謠言何時傳播開來。但他確信，這一切都是瑟琳娜的傑作。即使對方一邊狡辯一邊用無辜的大眼睛可憐巴巴望着他，他也毫不相信。看着桌子上堆起的蘋果小山，肖純鈞很無奈，他很懷疑妹妹能否在變質之前吃完所有。
當然需要擔心的事情很多，除了家中堆積的蘋果，現在最讓肖純鈞擔心的是多日之後的禁林征伐，他被大神官指名參加。
目前禁林已經被荊棘軍團包圍，禁林的外圍建立起數個巨大的軍團據點，數百名軍團士兵以此為基地。禁林的邊緣觀察崗哨星羅密佈，嚴密監控禁林的風吹草動。所有主要的通道和可能交戰的區域都已經預設了防線，壕溝、拒馬、火油、弩車嚴陣以待。據點中派出巡邏隊晝夜不停在禁林邊緣巡邏檢查。據點、崗哨、巡邏對禁林形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包圍圈。而在這第一層包圍圈后還有若干機動騎兵部隊整裝待命，他們隨時準備增援戰場，或是在敵人突圍后攔截阻擊。
雖然面對污穢和魔鬼，任何凡人的軍隊都顯得蒼白無力。但荊棘軍團有備而來，費恩水晶製作而成的劍油，荊棘軍團全員標配，隨時可以塗抹在武器之上。每個據點都有至少一名審判官與荊棘騎士小隊駐守。受賜福聖物被兩兩一組交由據點保管，進可攻退可守。這樣的配置堪稱豪華，是克萊爾要塞及周邊數個領地內里葉斯教會能動員的全部力量。
前方荊棘軍團對禁林擺出了搏命的陣仗。而後方物資、武器、增援經由羅森領源源不斷地送往前線。根據王國與教會的禁林盟約或稱「禁林法則」，當任意一處禁林發生異變，禁林所屬領地的世俗軍隊需要統一由教會指揮。
羅森領的衛兵及殘存的領主衛隊不必多說已經加入了巨大戰爭機器。此外當大神官在廣場上祭出「向惡魔復仇」的號召時，彌撒安魂儀式瞬間會變成了羅森領全民的戰前動員。羅森領民的憤怒和悲傷終於找到了發泄的出口，「向惡魔復仇！」「血債血償！」倖存的領民振臂高呼。後勤補給、道路修葺、聯絡通訊、嚮導帶路，所有人都所能及地為這場禁林征伐作出自己的貢獻。
包圍的準備已經萬全，魔鬼與污穢就隱於林中。乾柴已經堆砌完畢，現在只需要等一顆火星，但是大神官遲遲沒有下達征伐的命令。他在等待什麼，這讓肖純鈞非常不解。
「神官大人正在等待增援。」晚餐時刻老爹回答了肖純鈞的疑惑。
「荊棘軍團還不夠么？那可是上千名士兵。另外還有數位審判官及麾下的荊棘騎士。」肖純鈞對這個答案有些難以置信，難道禁林中的魔鬼和僕役已經如此規模了么，肖純鈞的擔憂增多一分。
「這不一樣，布拉德。荊棘軍團和審判官的力量或許可以圍剿禁林中的低階魔鬼及其僕役。但是他們無法深入魔鬼的巢穴，而那裏才是真正的目標。只有被神明『眷顧』的騎士，才能應對魔鬼巢穴裏面威脅，你明白我的意思么。」顧忌到一同用餐的母親和瑟琳娜，
老爹沒有直接說明。
肖純鈞低頭看了看老爹的左臂，他依稀記得當時教堂決戰，老爹的左臂發出了非自然的光亮，以及最後重傷陰影惡魔的名為鮮血同歸的特殊能力，那無疑是里葉斯女神的眷顧。「和老爹你一樣的騎士么？」肖純鈞追問。
「遠甚於我，布拉德。」老亨特的神情中湧現了一絲嚮往和憧憬。「我曾受到里葉斯女神的眷顧，但他們每個人同時都被數個神明所眷顧，是真正的神明眷屬，每個人都可匹敵一整支軍隊。」
「他們由各個教會的精銳騎士選拔組成，受共神會的直接指揮，專門處理這類情況，是惡魔的夢魘，被稱為魔魘騎士團。而其中的一隻小隊正在趕往這裏。」
看來無論是教會騎士、教會軍還是聖物都不是大神官真正的依仗。大神官之所以按兵不動，原來是在等待攻堅的精銳力量。肖純鈞的一個疑惑頓時消解，於是追問自己接下來負責的任務。
「你的任務就是陪同魔魘騎士團深入地下。」肖純鈞被粥嗆到，連忙咳嗽，一顆剛剛落地的心又開始七上八下。「我？陪同魔魘騎士深入地下！？」肖純鈞連忙向老爹確認，後者沉默首肯。
本以為之前大神官說的禁林之戰需要自己是指外圍偵察或嚮導帶路，但沒想到自己竟然被託付了如此重要的使命。肖純鈞想來想去不明白這其中的邏輯。荊棘軍團上千士兵還有數位審判官與麾下的荊棘騎士，想來想去攻堅的任務遠遠輪不到自己。
「凡人不能接近魔鬼的地下巢穴，只要靠近的瞬間就會被惡瘴腐蝕失去自我意識變為污穢。更別說在巢穴中與魔鬼交戰。那裏對凡人而言是地獄，而只有被神明恩賜的騎士才能在地獄中倖存。」老爹看出了肖純鈞的不解，試圖解釋。
但肖純鈞愈發疑惑，難道自己不算是凡人么，這豈不是意味着自己要執行自殺任務？主動送人頭？這聽上去十死無生，想到自己剛進入地下就因為被惡瘴腐蝕而被身旁的魔魘騎士一刀兩斷的場景，肖純鈞渾身冷顫。
他剛想要開口，就被老爹打斷。「神明眷顧的騎士並不是無所不能的，他們自身也有諸多限制，沒有辦法使用費恩水晶，沒有辦法封印惡魔心臟，還有其他種種。所以魔魘小隊常規會配備一名教會的凡人騎士，這類凡人騎士被稱為無痕者或無痕騎士。」
「無痕者的選拔條件嚴苛，除了對教會和神明絕對的忠誠，想成為無痕者很重要的一點是，要服下由共神會製作的無痕者藥劑來改善體質，配合教會的復甦祝福禱告儀式，無痕者會擁有超脫凡俗的生命力，可以承受來自惡魔巢穴的腐蝕，也可以承受遠超普通人類的傷害。」
無痕者藥劑、復甦祝福禱告儀式、超凡的生命力。這些字眼讓肖純鈞逐漸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沒錯，想必你已經明白了，正是因為大神官的無痕者藥劑和復甦祝福禱告才使你死而復生。無痕者藥劑受到共神會的嚴格管控，大神官手頭只此唯一一瓶。而前來增援的魔魘小隊配備的無痕者不久前剛剛陣亡。」老爹的話語推得出唯一的結論「所以說，布拉德你是此次無痕者的唯一人選。」
.....肖純鈞良久不語，剛剛經歷驚險的里葉斯饗宴，重傷瀕死，立刻又要下火線，參與攻堅，他的心情有些複雜。一想到自己在面對陰影惡魔時幾乎被秒殺毫無反抗能力，肖純鈞不由得擔憂起自己的性命。不過旋即他安慰自己，說不定也沒有那麼兇險。「具體而言我需要做什麼。」
「兩個事情。封印惡魔心臟與保護好自己。封印的方法出發前神官閣下會告訴你，這是教會的機密，我也不知道詳情，只知道需要一些聖物和儀式。不過大神官既然決定派你前去就說明他認為你可以勝任，這一點倒是不用多慮。」
「問題在於後者，布拉德。」老爹惆悵地舒了一口氣。「惡魔的能力詭異而強大，凡人直面將難逃一死。但好在這次你再不用主動沖向惡魔。誅殺惡魔的事情交給魔魘騎士，而你只需要保護好自己。」老亨特的話語夾雜了些許擔憂，他想起了神像室目睹布拉德被貫穿胸膛的情形。
「一定要布拉德去么。」父子二人的討論完全沒有顧忌家人，坐在一旁的母親突然發難。
「布拉德還重傷未愈，克里斯就不能申請調派其他人么。」母親直呼神官名諱，質疑其決策。
「其他無痕者都在執行任務，調派的時間太久了。我們不能冒險。誰也說不好繼承心臟的惡魔究竟是什麼等級。我們不知道地底正在孕育怎樣的恐怖與危險。」父親解釋道。
「剛開始是你，現在是我們的孩子，克里斯難道沒有其他人選了么。-」母親的聲音逐漸帶着哭腔。「布拉德已經拯救了我們，拯救了羅森領，這還不夠么。」
父親低頭沉默不語，他也明白其中的風險，他沒有辦法說服自己，更沒有辦法說服母親。
母親雙眼通紅，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她已經連續兩次差點失去她的孩子，實在不願意麵對即將到來的第三次。她害怕看見布拉德再一次被抬回來，也怕布拉德沒有辦法被完整地抬回來。她目睹無數殘破的受害者肢體和怪物的遺骸。她明白布拉德即將面臨巨大的危險。
母親雙眼凝視着父親在他臉上尋求可能的安慰，但父親毫無反應。
在母親崩潰哭泣之前，肖純鈞抱住了對方。「我不會被擊敗，我的母親，為了您我會回來的。」母愛，這另人動容的母愛，這無比純粹的母愛。肖純鈞內心早已把這位堅強的女性當做了自己生母，他不願看到對方絕望的哭泣，他輕輕拍打對方的後背，全力安慰對方。
「我已經受賜了無痕者聖葯，神官大人也對我進行了復甦祝福禱告，我會隨身佩戴亨特家族的護符。我會沒事的。我只需要跟隨前往，在魔魘小隊拖住惡魔的時候藏起來保護好自己。我還有盔甲和盾牌。母親。」肖純鈞明白對方此刻需要是怎樣的安慰，母親含淚點頭。
瑟琳娜又一次加入了抱抱，眼圈哭紅「哥哥你能不走么？」
「乖，瑟琳娜，等我回來給你削蘋果。」肖純鈞親吻了瑟琳娜的額頭安慰道。
肖純鈞抬頭望向窗外，電閃雷鳴，狂風暴雨，自己即將迎來又一次生與死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