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高興的太早了

第二章 高興的太早了

雙手扶額,肖純鈞很快發現了新的問題。

自己飽滿的額頭被紗布包裹的嚴嚴實實,用力按壓后絲絲血跡滲出,手指觸及額頭的位置絲絲暗紅,肖純鈞鎖眉一嗅,血腥特有的鐵鏽味道十分明顯。很明顯這是真的見了紅,並不是血漿。動作之間,頭愈發疼了起來。

「很明顯,這是一個惡作劇,對方在我睡着后,把我轉移到了這個沉浸式的中世紀場景中,並且弄傷了我的額頭,可能是在搬運我的過程中不小心撞到了哪裏。」肖純鈞仍然不死心,唯物教育養成的思維習慣,讓他對穿越的接受僅限於藝術作品。

肖純鈞打量房間,並沒有找到鏡子,只能用手繼續摸索自己的面部,並在腦海中勾勒出相應的形象。「然後對方給我一夜間給我做了整容手術,讓我擁有深邃的眼窩,植入了挺拔的鼻樑,順便把我略顯突出的顴骨給磨平了一些,當然這鬍子也是植入的。」食指拇指一捏一扯,看着眼前深褐色的短髮「還染了頭髮,確認無疑,沒有別的可能性了。」

我是許願希望得到碧咸姆一樣性感的絡腮鬍,但不是以這種方式,肖純鈞還在持續懊惱。

冷靜了兩三分鐘。

肖純鈞知道自欺欺人解決不了問題,他明白,自己不是整個人穿越了,而是穿越后佔據了他人的身體。

我這算是鬼上身么,算了,先搞明白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吧。雖然鳩佔鵲巢對不起這幅身體的原主,但是生活總要繼續。

也許是屋內來回走動與開窗的異響驚動了房間內的其他人,肖純鈞的房門被人一把推開,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來人,一團紅色的不明物體撞入了他的懷中,然後揪住了他的衣服,然後隱隱傳來啜泣聲,胸口的衣服被浸濕。

肖純鈞低下頭,不明紅色物體的臉龐映入眼帘。如果世間有天使,那麼自己懷裏的這位肯定是其中最惹人憐愛的一位。這是一位幼稚的小天使,嬌嫩白皙的皮膚略微透出粉嫩,還未褪去嬰兒肥,但深邃的眼窩、挺立的鼻樑已經初見雛形。眼眸緊閉,又長又翹的眼睫毛微微抖動,褐色的頭髮編成辮子垂在腦後。

「哥哥你去哪裏了,我們都擔心死你了。」天使張開眼睛,開口言到。

肖純鈞正在想如何搪塞,又聽到門口傳來中年男性的聲音。「布拉德,我知道你想要證明自己,但是這次太過了。」

肖純鈞循聲望向門口。門口站立着一位身着藍色武裝衣,腰間懸掛配劍的高大男性。右臂盔甲還未完全繫上,顯然是匆匆趕來。與之相比,他身旁的中年女性顯得嬌小。後者眼睛紅色濕潤,眼淚彷彿下一秒就要奪眶而出,眉頭緊蹙,微微顫抖的手捂住嘴巴,驚詫地發不出任何聲音,另一隻手抓住前者的胳膊,彷彿激動的無法站穩。

肖純鈞猜測這兩位應該是身體原主的生父母,畢竟前雙方都有着標誌性的褐色頭髮。但是他不敢確認,也不明白身體原主究竟遭遇幾何,他明白現在不能表現出過多異常,如果說錯了話可能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謹慎考慮,他偷偷用手扯了一下懷中不明紅色物體的袖子。

彷彿暗號一般,應該是經過了多年的配合,懷中的不明紅色物體立刻心領神會發聲:「爸爸,你不能責怪他,布拉德才剛從死神的鐮刀下逃離,我相信哥哥已經意識到了無謀魯莽的後果。」

男性仍舊死死地盯住肖純鈞,只不過他的鼻頭也微微發紅。

倔強長子與天使妹妹的組合啊,

還行。很顯然,門口的兩位應該是原主的父母,原主為了得到父親的認可,選擇某項危險的事情去證明自己,結果被證明是毀滅性的,原主差點身亡,或者說已經身亡?看來我額頭的傷口比我想像的更加危險。那麼這個危險的活動是什麼?身上沒有其他傷口,沒有野獸撕咬的痕迹,偏偏額頭上有一處傷口,伴隨劇烈的頭暈。肖純鈞的思維瞬間梳理了現在的情況。

信息還是不完整,有沒有對話選項讓我選一選,或者心理窺視的特殊能力也行。

肖純鈞故技重施,懷中的不明紅色不明物體低聲「兩個蘋果」。「嗯」肖純鈞盯着男性,喉嚨微不可聞地震動。交易之後不明紅色物體再次發聲「媽媽,你快勸勸父親,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刻,哥哥活過來了,這是最重要的。」

中年女性沒有發聲,她還沒有從激動中恢復過來,只是晃了晃男性的胳膊,抬頭望向男性。

「你先休息吧,不過你最好想想怎麼解釋自己的行為。」

「無謀地沖向危險不代表勇敢,只能說明魯莽,我希望你記住這個教訓。」

「還有,不要再讓你的家人為你流淚了。」

男性轉身,離開門口。「去河邊洗個澡,你聞上去像是發餿的魚。」頓了許久,「給他搞點吃的吧,他的身體需要恢復。」然後就聽到房間外傳開推門的聲音,父親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瑟琳娜,別把你哥哥抱的那麼緊,他需要休息。」母親終於從激動中恢復,向紅色不明物體招了招手。後者依依不捨地鬆開了懷抱。

「來吧,我的孩子,看在神明的份上,你需要吃點東西。」肖純鈞頷首示意,然後跟隨母親與瑟琳娜的步伐走出了房間。外面的房間同樣顯得簡陋,看着桌子上的食物,肖純鈞不由得開始懷念昨晚沒有吃完的外賣。

有總比沒有好,肖純鈞心理建設再三,坐到了餐桌前。木盤子中間是一條看不出品種的魚,旁邊附有鐵質的小刀,木碗中盛有某種穀物的粥,上面漂浮了幾片火腿肉片,旁邊放置了一個蘋果。

「回來就好,我的孩子。」肖純鈞剛準備把粥送進嘴裏,聞聲抬頭,看見女性坐在桌子的另一端,懷抱着紅色不明物品。相較於剛才,此刻對方眼睛依然泛紅,但是眉眼帶笑,一臉慈愛地看着他。

「我向教堂的神明祈禱,請求祂讓你好起來。」

「你回來后高燒不退,整整4天4夜,教士聲稱這是神明的懲罰,給你送服了聖水。然後教會醫生也來了,他們把那些水蛭放在你身上給你放血。」

「可是你一動不動,我以為我要失去你了。」女人盯着肖純鈞,聲音激動起來,眼角的淚滴終於滑落。

肖純鈞心裏有愧,女性某種意義上確實失去了她的孩子。但是此刻的他,看着餐桌對面的女性,內心觸動,他不介意給予這位母親一些安慰,於是說到:「母親,我回來了。」女人微笑着用力地點頭,眼淚止不住地落下。

肖純鈞正在猶豫是更進一步的言語安慰還是直接過去擁抱她,疑惑哪一個更符合原主的行為習慣。紅色不明物體再次發聲「母親,我們去教堂祈禱吧,感謝神明將布拉德還給了我們。他平時就沉默寡言,讓他一個人安靜一會兒吧。」說完向肖純鈞眨眼示意。

好助攻,紅色不明物體YYDS,肖純鈞內心欣喜。不久后,肖純鈞目送母女二人推開房門遠去。回過神來,準備繼續乾飯,突然發現,桌子上的蘋果已經消失不見。

他搖頭感慨,這也太自覺了吧,蘋果誘拐犯?中世紀無影手?

「記得去河邊洗澡,你真的餿了,哥哥。」瑟琳娜臨走前最後囑託道。

吃過之後,肖純鈞心慌頭暈的感覺驅散了不少,站起身決定出去走走。

推開房門,太陽的位置臨近頭頂,小路上來往的人明顯多了不少。天空是那麼蔚藍,這是久在都市的肖純鈞不常見的,雨後青草的清香,和煦的陽光,涼爽的微風,相較於都市喧囂無比寧靜祥和的景象,讓肖純鈞心曠神怡。

遠處的草地上傳來嬉鬧的聲音。數個孩童正在騎馬打仗,小騎士們抓着掃帚跨上「駿馬」,一蹦一跳,另一隻手拿着木製的長劍來回揮舞。不久,一位嘴裏高呼著「為了羅森家族」的小騎士寡不敵眾被擊墜下馬,滾了一身泥。

不遠處的中年女性步入戰場及時解圍,向著對壘的騎士們說道:「休戰,各位勇武的騎士,你們不會想對一位落馬受傷的騎士痛下殺手的,作為騎士的家人我願意支付一個蘋果派為贖金請各位高抬貴手。」不久,對壘的騎士中一個稍長的孩子微微點頭。

「走吧,我的小騎士,我們先去河邊洗洗。」女性轉頭對落馬的騎士言道。

「好的,這位美麗的女士,這是我的榮幸。」小騎士起身對着女性行吻手禮。後者忍俊不禁,牽着小騎士的手一路遠去。

瞌睡有人送枕頭,正愁如何問路去河邊呢。肖純鈞暗笑。

尾隨母子二人一段路途后,聽到河流的聲音后,肖純鈞選擇不同的方向,走出密林,河流出現在眼前。

這是一條二十米見寬的溪流,平緩地流動,河面在陽光下波光粼粼,白色的鵝卵石鋪滿河床,偶爾可以看見遠處閃過的成群黑色魚影。肖純鈞蹬掉皮靴,捲起褲腿,走向河中,直至河水沒過自己的小腿。

俯身低頭,藉助湖面的倒影,肖純鈞再次確認了自己的樣貌。深陷的眼窩,藍色的虹膜看起來格外深邃,凌亂的褐色短髮,幾乎整個額頭都綁滿紗布。

「線條硬朗,絡腮鬍碴,碧咸姆同款臉,看上去不錯。」肖純鈞自言自語「除去亂糟糟的頭髮和紗布。有一說一,這鼻樑好挺,鼻子也比我原來大好多。」

等等,鼻子大,肖純鈞突然想到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左右環顧。

悉悉索索一陣聲響后,肖純鈞滿意的抬起頭,嘴角抑制不住的瘋狂上揚。

鼻子大了真好,真好。

清洗過後,肖純鈞坐在岸邊一塊巨石上梳理起基本情況。身體的原主名為布拉德,男,性格沉悶,寡言,身體呈現年輕狀態。額頭受傷,伴隨偶爾劇烈的頭痛,被紗布包裹暫時看不出具體傷口形狀,但是還在滲血,也許是自己的動作太大崩裂了傷口。

本地呈現藍星歐洲中世紀村莊的樣態,村口土地平整,應該以種植業為主。村外不遠處有密林,密林往西有河流,根據河流流向,判斷村莊應該整體在河岸凸岸,再遠能看凹岸處的高聳的山崖。

接着肖純鈞回想起藍星的生活,「不知道他們發現我失蹤會怎麼辦,也不知道第二天報告有沒有按時交給客戶。我還沒有成為艾爾登之王呢。」

煩心事越想越多,肖純鈞搖了搖頭,躺平在石頭上放空自己。許久沒有享受過閑暇的肖純鈞有些許不適應,但很是享受。如果是一場夢也好,如果真是穿越了也好,既來之則安之,無法反抗命運,就只能享受了。

布拉德,汝安心去汝妻子吾養之。啊呸,不對,暴露了。汝父母小妹吾養之。肖純鈞改口自嘲。有着還算幸福的一家,嚴厲的父親、溫柔地母親、俏皮聰明的妹妹,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你要從事危險的行為證明自己呢,你又具體做了什麼呢。

雖然歷經劇變,肖純鈞還是不斷安慰自己,心態也積極了起來。就當做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讓我重新活過。過了許久,肖純鈞站起身來,向村莊方向走去。回到村子的一路欣賞沿途秀麗的鄉野風光,肖純鈞不經愉悅了起來。

「布拉德,真的是你。」當看到村口站立的年輕士兵盯着自己發出驚呼,肖純鈞發現事情並不簡單。「布拉德跟我們過來,領主大人先要見你。」另一位年長士兵言簡意賅。

兩個士兵一左一右護送前往面見領主,肖純鈞仔細打量,兩位士兵身上一絲不苟的穿戴着全套盔甲,左手持盾,腰間挎著直劍,右手握住劍柄沒有絲毫放鬆。兩人頭盔沒有遮面,肖純鈞可以看到他們不時瞟向自己,彷彿在打量什麼怪物。

在小路上朝着城堡的方向走了許久,肖純鈞計劃着說些什麼打破尷尬的沉默順便從對方嘴裏套取情報時。年輕士兵突然開口了。

「沒想到你還能活着回來,聽說你去了禁林,老亨特發瘋了。」

「當時我們從河邊撿到你的時候,我們一度以為你已經死了。老亨特執意把你背了回家。感謝神明,你真的活了過來。」

「你知道么,老亨特今天中午居然去酒館要了整瓶蜂蜜酒。天那,他擔任衛隊隊長這麼多年,從來沒有人見過他笑,雖然那並不比哭好看。」

「沒什麼大不了的,領主衛隊落選了還有下一次,你不用這麼失落。也不要再做這麼危險的事情了,想想老亨特,想想瑟琳娜和你的母親。」

年輕士兵彷彿找到了傾訴的對象,滔滔不絕。

肖純鈞心理暗喜,開口道「嗯,這次我做的過了。」

得到肯定的答覆,年輕士兵露出笑意想要開口繼續。

另一名年長的士兵出言打斷「閉嘴,我們到了,安靜。」

肖純鈞從年輕士兵身上轉移注意,看向前方,不經倒吸一口氣。-城堡外樹立着焦黑的火刑架,下面是新鮮添置的柴堆,數百村民圍觀而立水泄不通,衣着華服與盔甲的數人坐在臨時搭建地木質平台上俯視着下方。周圍衛隊全副武裝,黑底金獅紋旗幟飄揚,劍戟鋒光攝人心魄。

「領主大人,小亨特帶到。」聽到聲音的一瞬間,圍觀的村民自覺讓出了一條通道。

肖純鈞低着頭走路,避免和其他人直視,他決定保持低調直到搞清楚狀況,因為他不知道現在自己應該是怎樣的表情,眼神應該聚焦何處。這火刑架是為自己準備的么?還是他人?我該惶恐?驚慌?拔腿就跑?還是鎮定自若?目光應該看向誰?華服眾人么?這樣是否符合禮節?一個個問題從他心底劃過。

雖然低着頭,但肖純鈞如芒在背。他感覺眾人的目光宛如有實體的箭扎在了自己的身上,有來自圍觀者的,有來自衛隊的,也有華服眾人的。自己拖動千瘡百孔血流不止的身軀,一步步踱向火刑架的方向。周圍不時能聽到,圍觀群眾的低聲耳語。

「他還有臉回來。」

「他褻瀆了神明。」

「聽說一起去禁林的年輕人都死了,就他一個回來了。」

「沒有一具完整的屍體。」

「他一定被魔鬼附身了,不然為什麼只有他完好無損。」

「一起燒死他好了。」

耳語聽得心驚肉跳,但同時內心越發鎮定,肖純鈞逐漸拼湊出事情的全貌。雖然現在不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只有一點是肯定的。

他知道剛才在河邊自己高興的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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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痕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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