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止步與否自行決斷

第二十五章 止步與否自行決斷

白熾的聖光異象戛然而止,劇烈的能量不再彼此對撞,戰場重歸安靜。勝負已分,肖純鈞睜眼發現驟雨初歇天空中黑雲消散,露出了靜謐安詳的星空。

剛才他小小打了一個盹,可能是過於疲憊。肖純鈞自嘲毫無警惕,身處戰場邊緣,如此大意死於敵手也怨不得別人。只是剛才他在夢中夢見了寇姬,這讓他不經心猿意馬。

說到寇姬,之前肖純鈞恢復期間,對方頻頻探訪。在肖純鈞面前,寇姬似乎是卸下了偽裝,顯得有些安靜和憂鬱,她時常望着窗外滿目瘡痍的羅森領失神發獃。與往日酒館中光彩耀人、八面玲瓏、古怪精靈的羅森妖精大相徑庭。肖純鈞知道對方還在為克萊爾要塞求援的事情自責,可總是沒有辦法找到合適的機會安慰。

寇姬的探訪沒有任何規律,隨性灑脫,一念靜一念動,一日數次。給肖純鈞削一個蘋果叮囑他要多吃才能快速癒合,坐在床邊和他聊起羅森領未來的重建,要求他脫掉上衣檢查胸前傷口癒合,或者只是在一天疲憊不堪的時候來此打個盹。

肖純鈞只恨自己傷口癒合速度太快,幸福的時光白駒過隙。在確認他基本無礙后,寇姬告別起程前往阿里斯教會彙報里葉斯饗宴事件的經過,至今仍未歸來。

本次作戰結束后寇姬應該就會回來了。肖純鈞掐斷思緒,強迫自己專註眼下。

戰鬥從下午開始,現在已然是夜晚。此刻結果落定,演員謝幕,肖純鈞本該感到安心,如果不是頭頂血月高懸。彎月好似上揚的嘴角,其間是沾染鮮血的唇齒,吞噬血肉的野獸盯着你而後發出了微笑。這血月讓人心慌,肖純鈞心裏毛毛的,不由得渾身戰慄過電。

「戰鬥結束比預計的快很多,應該是魔魘的勝利。惡魔對付一位魔魘就那麼吃力,數位魔魘應該有碾壓的優勢。最重要的是雨已經停了。現在需要和其他人匯合,老爹應該沒事吧。」思考之間肖純鈞掙紮起身。

猩紅的月光灑向世間,萬物都籠罩在厚重濃稠的血漿之中。目之所及皆是紅色,一切好似都在滲血,「是我的幻覺么。」肖純鈞彷彿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氣息,他鼻頭抽動環顧四周想要進一步確認。低頭髮現自己身下形成了小小的血泊,血液滲入大地,周遭樹根扭曲蠕動,彷彿沸水中掙扎的鱔魚,背後的整棵樹有節奏的微微震顫,彷彿是心跳或者呼吸。他檢視自身,發現不知何時一截樹枝彷彿藤蔓般攀附在他腰上,末端探進了他的盔甲縫隙扎在他的體內,血液滲出盔甲順着枝條緩緩流在地上。

整個過程肖純鈞毫無察覺,后腰彷彿被麻痹,只有麻木酸軟的感覺,他瞬間有些頭暈心慌。「你插吸管喝飲料呢?!橡樹成精了放我血?!」肖純鈞驚然罵道,然後連忙反身本能地準備扯斷嗜血的藤蔓。

「千萬別動!」周圍突然傳來了男聲,對方警示,肖純鈞連忙住手,呆立在原地。

「放血魔樹會本能搜尋血肉,你徒手接觸無異於自殺,只一瞬,它就會就攀上你的胳膊和脖頸,刺穿你的血管麻痹你的神經然將你渾身的血液放干。」

「聽好了,你緩緩轉過身來,然後往前走,每呼吸一次走出一步,直到最後走出樹影的範圍。」肖純鈞轉過身來照辦,這磁性的男聲讓他感到有些熟悉,他頭腦風暴想起了絞殺女離開前對方也曾善意提醒。

「放血魔樹憎恨金屬,這也是你為什麼還能活着。你的盔甲提供了保護,不然你現在已經被倒吊起來,

放血的同時魔樹會在你的體內播種,等你失血而亡樹種便會在你的屍身內生根並汲取營養,最後破體而出長成新的放血魔樹。」

「索性放血的過程將不會有任何痛苦,甚至還能產生生理的愉悅,直達巔峰。放血魔樹的汁液將讓你墮入幻覺的深淵,沉溺在慾望的溝壑,縱享人間極樂。放血魔樹汁液也是數種魔葯的珍貴原料。」肖純鈞想起剛才的南柯一夢,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原來自己突生困意,並夢到寇姬是身後這偽裝成橡樹的放血魔樹所為。

肖純鈞按照對方指示緩步走出樹影,每走一步身後的枝條便隨之延伸,眼看要走出樹影,放血枝條卻突然不再延伸。肖純鈞試圖向前走直接扯斷枝條,但是看似細微的枝條堅固異常,枝條扎入血肉,彷彿已然在裏面紮根,每每掙扎都會撕拉牽扯血肉,劇烈的疼痛傳遍全身,彷彿無數銀針刺入了身體的每處毛孔。肖純鈞的心臟彷彿要被從身體內扯出來,他虛弱脫力,寸步難行,渾身冷汗,跪倒在地上,大口的喘著粗氣。

「放血枝條扎入體內便會生根,細密的根系尖端生有倒刺,用來固定受害者,一旦感受到獵物逃脫倒刺就會釋放特別的毒素。你的感受能力會提升數倍,尤其是關於痛覺的感受。這種毒素也有特別的用處,尤其是審訊過程,需要讓對方感覺痛苦但不能未及生命的情況下。」魔魘繼續平靜地給他解釋,不急不慢地走到肖純鈞面前,此刻他終於看清了來人的樣貌。

對方身着里葉斯教會潔白聖袍,一頭凌亂的深褐短髮,寬厚如鋒的眉毛,鼻樑高挺,高眉骨更顯面部立體,眼神深邃,金色的瞳孔有讓人着迷的魔力,稜角分明的下頜線,皮膚光潔雪白。

「羅伯特·帕丁森?」無論情況多麼危機,肖純鈞總能找到槽點,他實在忍不住詢問出聲,面前的魔魘和藍星的暮光男實在幾分神似。

「毫無頭緒。埃德加拉斯·多爾,埃德就好。」對方自我介紹

出於禮儀肖純鈞準備自我介紹,剛剛張嘴,就被埃德打斷。「我知道的,布拉德·亨特,毀壞里葉斯聖物,配合死亡之舞擊潰使役陰影惡魔的形體,配合鮮血神官擊潰克洛耶斯使徒的形體,以凡人之軀數次直面惡魔而倖存。而你的強大的判斷力和執行力我們不久前已經領教了。」埃德嘴角帶笑,褒獎中帶着一絲調侃,但同時似乎非常欣賞他的不羈行為。

「埃德,我希望在更輕鬆的環境下和你交流,能先幫我解決眼下的小麻煩么。」放血魔樹的枝條還插在身體之中,血液緩緩流出不斷滴落,危機尚在,肖純鈞渾身劇烈疼痛,呼吸困難,甚至沒有辦法站立,他實在沒有心思和埃德寒暄。

「不用緊張布拉德,我知道你已經接受了無痕者聖葯和復甦祝福禱告儀式,失血本身對你來說沒有致命危險。這疼痛也只是毒素直接作用於大腦產生的幻覺,樹種的寄生更不足為慮,只要你還活着血液還在流動,樹種就會永遠沉睡。

「布拉德,現在有更加急迫的事情需要你決斷。」埃德神情嚴肅「是我幫你還是要靠自己。」

「這兩者有什麼區別么。」埃德的問題讓肖純鈞摸不到頭腦。

「布拉德,我知道某種程度上你成為無痕者並非自願。克里斯神官違反了敕令規定,這件事我們沒有辦法視而不見,克里斯神官本人也毫不在乎共神會對此的處置。但是我們確實可以為你做一些事情,回報你的勇敢和擔當。本次任務結束,共神會收到任務簡報之中你會像英雄一樣戰死。之後只要更名改姓,你就可以繼續過平淡的生活。」埃德盤膝坐在肖純鈞面前向他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人類遠不知道自己的處境有多麼危險,不僅是個體生死,就連整個種族的延續都是驚濤駭浪之中飄搖的一葉孤舟。人類過於渺小無力,惡魔就彷彿是自然的天災一般,無力抵抗。」

「我並不懷疑你的實力,雖然你是死亡之舞和救贖者瑪麗的孩子,但是克里斯神官看中的並不是這一點,你的潛力獲得了他的認可。你的機智勇敢,你的狡詐果斷,你的機警狠辣。」

「成為無痕者就意味着選擇了一條痛苦的不歸路,雖然整日與魔魘為伍,但你是最孤獨的凡人,多數時候你的周圍只有神恩騎士和惡魔,後者隨時會把你碎屍萬段,而前者可能沒有辦法救你。」

「你有選擇的機會。選擇我的幫助,選擇不成為一名正式的無痕者,本次任務之後就永遠銷聲匿跡,繼續活在靜好的時光之中,這樣就不用面對真實的世界。」埃德言畢,魔魘亮出了自己的籌碼。

肖純鈞明白對方的好意,對方的提議與他之前的想法不謀而合。本該一拍即合輕鬆答應,但此刻肖純鈞猶豫了。「凡人像螻蟻一般被惡魔踐踏,我想要保護我的家人想要保護周圍的人,我不想眼睜睜地看着他們被惡魔屠戮卻無能為力。」肖純鈞此刻想起了蘋果商人,想起了饗宴之夜堆砌的殘屍,想起了自己領民之盾的誓言。

「人總會死去,這是不可避免的。死於惡魔和死於洪水又有什麼區別呢,你就把惡魔當做一場天災,不要過多苛責自己。總會有人面對惡魔面對危局,但是那個人不一定需要是你,把守護者的職責交給別人。」埃德繼續規勸。

肖純鈞動搖了,就像疤臉給他提供突圍逃跑的機會一樣,他現在明明怕的要死,可是內心的使命感卻讓他沒有辦法說服自己逃避。兩人之間的對話陷入僵局。

「如果你不接受我的幫助,就靠自己的能力掙脫。止步與否你自行決斷。」埃德最後說道。

「我不接受任何有條件的幫助,但接下來我的行為也不代表作出了任何選擇。」肖純鈞掙紮起身,他思緒有些混亂,他想擱置選擇,單純努力掙扎試圖擺脫放血魔樹的糾纏,但是放血的枝條異常堅韌,伴隨着劇烈的疼痛肖純鈞一次次虛脫跪地,然後又一次次爬起來。

埃德就在一旁靜靜矗立,他努力控制自己冷眼旁觀,不再出手相助。他已經無數次目睹無痕者隊友的死去,眼前的年輕人擁有幸福的家庭,優秀的潛力不應該成為他送死的理由,他應當遠離這趟渾水。埃德相信自己正在幫助對方。弱小的凡人活在他人犧牲換來的和平之下,這有什麼不對。總有人自願出頭成為無痕者作出犧牲,但這不必是你。

已經數不清目睹布拉德失敗多少次,埃德於心不忍打算出手,他想雖然現在沒有辦法說服面前的青年,但是想必總有機會,自己心血來潮看見對方受困放血魔樹就想藉機逼迫對方放棄,想來是有些操之過急。

「即使是渺小的凡人,也有生存的驕傲,和智慧。」肖純鈞伸手示意拒絕幫助,然後再一次掙紮起身。不同於之前,這次他屏息凝神,右手握住火荊棘的劍鋒,左手猛然抽動劍鋒劃破的手掌,十指連心肖純鈞疼的眉頭緊蹙。血液汩汩流出全部灑在放血樹枝之上,樹枝開始劇烈扭動掙扎。

「培育種子的屍身需要提前放血,地面的血泊讓你的樹根扭曲掙扎,想必你本身並不喜歡血液,那我們就單純比一比誰更能忍耐吧。」肖純鈞嘴角露出了狡黠而狠辣的笑容,狂笑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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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痕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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