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知道的全新版本

第三章 不知道的全新版本

兩位士兵停下了腳步,肖純鈞抬起頭,侍立的衛隊舉手示意他們停下。

「等待領主大人的召喚。」護送的兩位士兵旋即歸隊,走過他的身邊時,年長士兵以低不可聞的聲音提醒道:「教會審判庭的人也在。」

盯着對方的背景發獃一秒,肖純鈞立刻心領神會,微不可見暗自頷首。

他明白,對方未曾說出口的半句是「小心發言。」

肖純鈞暗自梳理情況,看來虛驚一場,當下情況還不是最糟糕的,暫時不用考慮跑路。

身處高台下拜謁聽宣的總不至於是危險分子,偷偷掃視一圈,發現自己已不再是矚目的焦點,周圍衛隊的也沒有對自己報以警戒,肖純鈞長舒一口氣。

還以為因果報應來的這麼快,肖純鈞默默地為自己前世水群的FFF言論而懺悔。

雙手合十后,肖純鈞總感覺有人盯着他,環顧四周,但無法確定對方的方位。

「不要再一驚一乍,淡定。」肖純鈞提醒自己。

同時,肖純鈞明白,雖然情況並未急轉直下,但是前方仍存在風險。很顯然,自己即將謁見本地領主在內的諸多大人物,被審問一段他並未親身經歷過的禁林之旅。肖純鈞十分忐忑,彷彿又回「到了高中教室數學課上老師提問后全班寂靜心中默念不是我的瞬間」。

教會審判庭是目前最棘手的情況。在肖純鈞的記憶里,中世紀最黑暗的有三樣事物:瘟疫、戰爭和宗教審判。

臭名昭著的宗教審判幾乎可以和野蠻愚昧枉法裁判直接划等號。

冷水神判、沸水神判、火焰神判、聖餐神判、十字架神判...回想了一下這些離譜的審判方法,肖純鈞頓生一種無力左右命運的失力感,只怪自投羅網的自己。

比起宗教審判,更加黑暗的還有狩獵女巫和狩獵狼人,任何舉止怪異的女性都被教會認定為女巫,任何毛髮茂密的男性或者生有紅髮都被教會認定是狼人,然後....宗教審判庭會用各種小玩具和小遊戲「逗你開心」「使你開胃」「打開你的視野」「讓你放飛歌喉」最後「身心歸於寧靜」。

原主是衛隊長的兒子,沉沒寡言,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還曾經滿腔熱血報考過領主衛隊,內心的渴望是獲得父親的認可,家庭關係和睦,怎麼看都不像是壞人。領主應該不會刻意為難自己?簡單盤問經歷?然後小懲大誡?

但是教會審判庭就不一樣了,禁林+魔鬼,一聽就是宗教勢力搞的鬼,弄不好是為了削弱世俗王權,以宗教之名控制資源。那個禁林中不一定有魔鬼,反而有可能有上等的林木、藥材或礦藏。

原主顯然是深入了禁林,如果被問到禁林中看到了什麼、同伴的死因以及自己如何活下來,該如何回答呢?

這必須是一個不被質疑的回答。因為任何的疑點都將導致直接崩盤,初來乍到的肖純鈞根本無法回答任何深入的針對性問題。

他不知道同伴的具體死因,不知道教會信仰的神明名諱,不知道眾人共識的魔鬼形象。深入提問之後,他必將啞口無言或慌亂失言,再之後的常識性追問就很容易被發現問題,他甚至不知道這個村莊的基本常識,對於這個世界更是一無所知。

「他被魔鬼附身了,燒死他!」這就是必然的結局了。

那麼究竟該如何回答奪命連環問呢,肖純鈞陷入沉思。

回答:什麼都沒看見+迷路和同伴分散+失足摔入河中。

因為挑戰了宗教的權威侵犯了宗教裁判庭的利益,被污衊,最終火刑!

回答:看見了魔鬼+同伴死於魔鬼+祈禱庇佑河流逃生。因為無法進一步回答具體的祈禱神明的名諱和祈禱內容,最終火刑!

回答:看見了野獸+同伴死於野獸+慌不擇路跳進河流,因為不清楚野獸的種類或者同伴並非死於野獸,被認為是撒謊,最終火刑!

這就和遊戲一樣,一個句話的失誤就會直接導致壞結局。

肖純鈞看到了自己無數的badend,習慣性地,他抬起右手,輕撫額頭。

突然間,肖純鈞渾身的雞皮疙瘩驟然凸起,身體開始止不住地微微顫抖,眉心彷彿被人指著一般深感不適。有危險,肖純鈞心想。

他感受到好像實質般的冰冷目光如同一隻巨蟒在他身體表面爬過,一寸一寸地纏緊他的身體。他逐漸無法呼吸,無法動彈。冰冷的巨蟒吐著信子,仰起頭顱審視着他,獵食者冷峻鋒利的目光,打量著如何吞下他。

123木頭人,肖純鈞不敢再有一絲一毫的舉動。他明白,自己,此時此刻,被盯上了。

前世藍星,肖純鈞是一個「敏感而神經」的人。簡而言之,就是異乎常人的第六感。詳細而言,對於危險他有着超乎尋常的「敏感」,而身體面對來臨的危險則會有些「神經」。當身體有應激反應的時候,肖純鈞就知道危險迫近。應激反應的程度代表危險的程度。

比如在聽到「肖純鈞,這道題你來回答一下!」之前,一般是雞皮疙瘩。

比如被責問「肖純鈞,你到底有沒有聽講?」之前,一般是低血糖顫抖。

比如被懲罰「肖純鈞,你罰站到教室後面去!」之前,一般是眉心不適。

而現在,肖純鈞雞皮疙瘩加低血糖顫抖加眉心不適,他明白自己有大麻煩了。比起剛才被圍觀時的萬箭穿心,這次的目光冰冷沒有任何情緒,但是鋒利更甚!

動作僵硬,肖純鈞思索再三,最後緩慢抬頭,鼓起勇氣看向這次點名自己的「數學老師」。

「魔鬼即在你們之間!」不知何時,高台上站着一位衣着聖衣的佝僂老者,睜大了左眼盯着自己。

此刻時間彷彿靜止。

肖純鈞大腦飛速運轉,一瞬間捕捉到對方的所有細節:老年斑遍佈的臉頰,乾癟皺巴的皮膚,無法辨別睜閉的右眼,失血發白的嘴唇,黑色的聖袍拖地,紅色的聖帶繞過脖子從兩側垂下,上面金色花紋繁複,與頭顱等長的高帽...

教會老者左手握著一柄純金儀式短劍,長長的劍格使整柄劍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十字架。劍柄圓頭鑲嵌一顆菱形的血色寶石。一道凹槽貫穿劍身,凹槽兩側荊棘花紋流淌分叉,好像人體內無數的血管圍繞,又好似藤蔓延展攀附。

剎那之後,老者伸出右手指向肖純鈞言到「在你們所有人之間。」

肖純鈞的心,又提了起來。

「魔鬼降生大地,以紫色煙霧的密林為巢,以野獸與墮落者為仆,燒毀教堂、推倒神像、摧毀信仰,生啖人類的骨血,是恐怖與災厄的化身。不要辜負里葉斯的犧牲,莫要褻瀆信仰,只有里葉斯教會才能驅逐魔鬼。眾神皆上位,里葉斯永存。」

「眾神皆上位,里葉斯永存。」伴隨老者慷慨的發言,圍觀的群眾一同祈禱道。

「那麼接下來,就是審判的環節。」肖純鈞心提到了嗓子眼,以為輪到自己,剛要邁出步伐,就聽到人群中一陣喧嘩。

一位衣衫襤褸的年輕女性,赤足一步步向高台走來,周圍人群避之不及。她雙手雙腳都被鐐銬鎖住,戴着金屬嘴套,凌亂的頭髮看不見面容,厚重的金屬項圈牢牢鎖住脖子。項圈連接四根鐵鏈,壯碩的衛兵每人各持一根,分別向四周拉緊,警惕女性的一切異動,彷彿那不是人,而是什麼吃人的野獸。

肖純鈞突然明白,自己並不是受審者。結合受審者的情況,肖純鈞覺得自己撞見了一場典型的女巫裁判。

雖然看不到對方的面容,但是他總覺得對方單薄瘦削的身影莫名熟悉。該不會是原主的熟人?

女性被帶到高台正下方,教會老者示意審判開始。只見一名士兵走到女性身前,抓住對方的手,然後拔出隨身匕首,在對方手腕處劃過。血液瞬間從受審者的靜脈噴涌流出,士兵拿出一塊純白的織物沾染血液,走上高台交給了教會老者。

「污穢者的血,使神明震怒。」說罷,老者用織物將血液塗抹在儀式短劍劍身。

看來這是某種血液相關的神明裁判,更強調儀式性,一會兒老者肯定說自己收到了神明的啟示,最後處死受審者。

這純粹就是無稽之談,裁判過程中甚至不給對方說話的機會,也沒有給對方包紮傷口,看來裁判結果是早已確定的,即使沒有火刑受審者也會因為失血而死。

肖純鈞對受審者心生憐憫,希望慘劇不要發生。但他明白自己根本無能為力。自身難保的情況下應該多擔心一會兒要如何應付這些蒙昧野蠻的...嗯??

眼前的異變是肖純鈞始料未及的。

受審者的血液被塗抹到劍身之後,被吸收進了劍身凹槽。而後,兩側的荊棘花紋突然開始緩慢蠕動,花紋好像活了過來。片刻之後,蠕動加劇花紋開始群蛇亂舞。扭動還在不斷加劇,群蛇由亂舞逐漸變為了掙扎。最後,砰的一聲,劍身燃起耀眼的紅色火焰。

教會老者高舉儀式短劍,彷彿舉着火炬一般,火炬雄雄燃燒,凹槽中間的彷彿不是人類的血液,而是某種易燃的煉金藥水。

「眾神皆上位,里葉斯永存。」

直到最後血液燃盡火焰熄滅,肖純鈞都沒有緩過神來。

「神明給予了啟示,燒死這個污穢者。」

雖然宗教審判的結果如他所料,但整個過程的億點偏差使肖純鈞大受震撼,這是他不知道的全新版本。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咒痕騎士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咒痕騎士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三章 不知道的全新版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