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禁林深處有狼群
「告訴他們，那裏有狼群。」肖純鈞聽到一個中年男性的聲音。
肖純鈞一時有些詫異，可是周圍並沒有人。在教會老者們宣佈火刑之後，圍觀群眾高呼「火刑！」聲浪一浪蓋過一浪，振聾發聵。士兵們將受審女巫綁在了火刑架上，做起火刑的最後準備。
在這種情況下，聲音再次響起「禁林深處有狼群。」這次肖純鈞確定，這聲音是直接出現在腦海中。我的腦子裏有另一個聲音？！肖純鈞再次受到震驚。
慢慢的，他鎮定下來。已經接受了穿越鬼上身和詭異的宗教審判的前提下，人格分裂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說不定這就是他穿越的「金手指」？
他覺得對方並沒有惡意，於是嘗試溝通「你是誰？」
對方沒有回應。換一個問題「告訴誰？」
「接下來詢問你的人。」好吧，這個和沒有回答差不多。
「你是想說，一會兒被盤問經歷的時候。我說和同伴們在禁林遭遇了野獸，同伴死於野獸。我僥倖逃生。」肖純鈞隨後多次試圖和對方確認。對方不置可否，聲音再也沒有響起。
一抬頭，發現高台正中央坐着的華服男子正在盯着自己。
「領主大人傳喚你上去。」肖純鈞回過神來，身旁已然出現兩名護送的衛士。自己走向高台，踏上了木質的階梯。
聲音提醒自己回答遭遇了野獸，而不是剩餘兩種回答，即「看見魔鬼」與「什麼都沒看見」。雖然對方敵友難辨，但是三個選項中肖純鈞原本也傾向於野獸回答，畢竟他唯物的思維習慣還是讓他不太能接受魔鬼的回答，雖然剛才宗教審判的神跡震撼到了他，但是他還是在考慮劍身被動了手腳的可能。
另一種回答什麼也沒看見，在同伴慘死自己也死裏逃生的前提下，顯得可信度不足疑點最多，反而最有可能被追問。
人總是相信自己希望的。
思來想去肖純鈞還是決定採用野獸回答，這樣最為穩妥。不管其餘的年輕人為何死在林中，他相信屍體總會吸引來林中猛獸，猛獸撕扯啃食過的殘肢斷臂就很難判斷具體死因。再加上剛才腦海中不明所以的聲音。就更有必要如此回答，才能有機會後續和對方進一步溝通。
心中打定主意，肖純鈞被帶到領主面前。教會老者與其餘幾名衣着華美黑紅相間的騎士也圍了過來，打量著肖純鈞。他注意到，其中一位雙手懷抱着一個銀色盒子，盒子大小剛好能裝下騎士的頭盔。銀盒像是曾經被投入爐中融化到一半而後取出，花紋斑駁變形，銀色參雜黑色，和周圍眾人鮮艷華美衣着盔甲格格不入。
正對着的，是一位俊美的貴族男性，黑色齊肩捲髮，面容和善臉帶笑意，身着全套銀色金邊鎧甲，金色絲綢披風和胸甲上綉有黑底金獅的紋章，腰間的配劍有橢圓形的紅寶石裝飾。
相比對方的樣貌衣着，肖純鈞頓時自慚形穢。
「布拉德，你不該去禁林的。」領主搶先開口，教會老者的嘴巴張了又閉。
「是，我的大人。」
「你的父親很為你擔心。」領主繼續說道。聽到這一句后，肖純鈞頓時有底氣了不少。領主搶先審問自己，打斷了教會老者，現在又說起了我的父親，很明顯是要從宗教審判庭下要保我。那麼自己要好好和領主配合，爭取小懲大誡。
「我讓他多次蒙羞，請求您的責罰。」
「我明白你的勇氣，榮譽和責任心。但是布拉德，
羅森領有自己的法律。」
「是的，領主大人，我會承擔相應的責任。」肖純鈞覺得事情進展順利，心領神會後和對方有了默契。這樣說不定可以繞過禁林經歷的問題。
一聲輕咳。「好的布拉德，但是你還是需要告訴我，你在禁林里看見了什麼，和你同去冒險的年輕人都已逝去，你們遭遇了什麼。」領主繼續問道。
「是野獸，我的大人。我和同伴們遭遇了野獸。我從懸崖跳入河中，僥倖生還。」肖純鈞回答道，等待對方的回應。
出口的瞬間，肖純鈞感覺周圍氛圍變冷。那鋒利的目光再次看向自己，冰冷的巨蟒再次纏上自己的身軀。
「一派胡言！你的同伴屍體七零八碎。」老者怒斥「只有魔鬼，才能有如此作為。」
審判官急眼了。
「可是他們身上不也有野獸撕咬的痕迹么，審判官閣下。」領主不慌不忙言道。
看着二人針鋒相對，肖純鈞瞬間明白了。自己此前的推測正確，看來世俗政治與宗教勢力是對立的，二者圍繞禁林的問題確有矛盾。領主一方面想保住自己，另一方面想要藉助自己去挑戰里葉斯教會的禁林政策。看來資源的爭奪，在任何時代都是激烈的議題。
既然自己作出了野獸回答，且領主願意保護自己，那麼自己現在必須堅定的站在領主的立場之上。「我沒有看見魔鬼，那裏只有成群的野獸，我的同伴都死於獸口。」肖純鈞確認。
「你？！」審判官情緒激動，再次咳嗽不已。
「審判官閣下。我的領民已經回答地很清楚了，他誤入禁林遭遇了野獸。」領主話鋒一轉「在教會的教旨中，魔鬼也是有可能使役獸群的，也許布拉德就是遭遇了這樣的野獸。」
看來領主並不想現在就和宗教撕破臉皮，他在給對方台階下。
「是的，羅森大人。里葉斯教會永遠身處對抗魔鬼的第一線，禁林守則不能被打破。」
「我明白，審判官閣下。這也是為什麼我的手下在抓到了女巫后第一時間請您過來裁判的原因。但是禁林之外，是羅森家族的領地，我們有自己的法律。」雙方互相展示最後的底線。
「如您所願，羅森大人。請嚴加約束領民不要讓他們再進入禁林。」說罷審判官拂袖準備離去，黑紅色的騎士列隊跟在他的身後。
走出不遠，審判官突然回頭「容許我最後一個問題，羅森大人。」得到對方首肯后，審判官看向自己說道，「不同的魔鬼使役不同的野獸，那麼那裏具體有什麼野獸呢？」
「那裏有狼群。」肖純鈞思索再三還是根據腦海中的回答說道。
「哼！豈有此理！布拉德·亨特！！里葉斯教會從此不再歡迎你！！！」審判官老者彷彿被氣到，周圍的黑紅騎士各個手握劍柄，騎士盔甲發出異響，空氣中一下充滿了敵意。
一聲清嗓，羅森領主言道「可以結束了么，審判官閣下。」後者目光猶豫再三，再次揮袍轉身，騎士步伐整齊劃一。審判官一行人在衛隊警戒的目光下漸行漸遠。
「他一定被氣到了，你看審判官氣急敗壞的樣子，跑的那麼快是回去向瞎子女神祈禱寬恕么，一群女神舔狗。」領主身邊旁一位謀士偏頭耳語，肖純鈞假裝不可聞。
羅森領主打斷對方，然後對着肖純鈞說「他們都說你不善言談，布拉德，但你表現的很好。」
領主語氣輕鬆「對方最近仍會在村中教堂駐紮一段時間，你要小心注意。」「至於你誤闖禁林的懲罰，稍後我會讓你的父親親口告訴你。」
「是，我的大人。」肖純鈞內心懵逼還不明白最後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一句狼群會讓教會的人如此大動肝火，領主大人的表情就好像看到了對手吃了死蒼蠅一樣，幸災樂禍。
他盡量保持淡定，慢慢走下高台。
剛下高台，一團熊熊大火從高台前燃起。肖純鈞看見，單薄瘦削的身影在火中扭動。空氣被熱浪扭曲，裸露的皮膚被炙烤。明亮的火焰跳躍舞動，雙眼無法直視。然後火焰爆燃，淹沒了受審女巫的身形，對方慢慢化為火焰中焦黑的陰影。
記得火刑是最痛苦的死法之一，女巫應該已經疼昏過去了，毫無動靜，肖純鈞看着受刑的女巫內心觸動，這是黑暗的中世紀，而自己無能為力。
罪魁禍首是里葉斯教會，愚昧民眾，製造慘案，罪不可恕。
自己在不明聲音的提示和領主的蔭庇下勉強通過了對方審問，否則想必自己的下場也好不到哪裏去。至於燃燒短劍，想必是短劍中有機關實現裝滿了燃料，而後機關觸動短劍燃燒。至於花紋蠕動，大概是花紋存在某種視覺誤導性，肖純鈞依稀記得審判官舉著短劍的左手當時刻意調整角度，將劍身對準了太陽。
機關道具與光的反射而已，都是騙人的把戲。
肖純鈞心生悲哀與憤慨，但是他明白想要生存就要學會適應，自己要珍惜來之不易的第二次機會。
他不想赴女巫的後塵，也不忍目視女巫火刑的殘忍畫面，更不想聽到對方昏迷后再次被燒醒時痛苦的慘叫。
在圍觀群眾「里葉斯永存」的山呼以及「魔鬼把我的孩子還給我」的哭喊中。肖純鈞默默離場，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火焰中女巫的身影又開始了掙扎扭動。
這麼說，自己腦海中的聲音還真的沒有惡意，對方提示自己回答領主提問時要說野獸，也就是鼓勵自己站在世俗政權的立場之上。這次多虧了對方提示，不然自己一時半會無法下定決心。
至於懲罰，領主說會由我父親親自通知我，雖然預料到了是小懲大誡，但為什麼是我父親通知？
肖純鈞回到家中正在屋內思考。
忽然自己卧室的門被一把推開，褐發藍眸的高大男性站在門口。面容和原主七八分相似。
「布拉德，你在火刑現場對領主說了什麼？領主決定破格徵收你進入衛隊？！」對方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思議的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