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布拉德的靈魂
「狼群？」老亨特反覆咀嚼這個辭彙，充滿了疑惑。「可是我在本地多年從未聽說過有關狼群的傳聞，雖然禁林在河流對岸，但是如果有狼群，那麼嚎叫聲整個領地應該聽得見。」
「你有沒有遺漏其他細節？」老亨特再三確認。在看到肖純鈞點頭后，他搖了搖頭。
「我大概明白情況了。你看見的應該不是狼，是豺或者其他其他的動物，也有可能是飢餓而瘦削的熊，犬類動物都比較像，你可能眼花了。」
「即使真的是狼，你也不應該當着里葉斯教會的面說。我知道你比較直不善於交際，但是這次真的是一次嚴重的失言。」老亨特繼續搖頭，然後起身準備出去。
「父親，你準備去哪裏？」肖純鈞還有諸多疑惑沒有得到解答，迫切希望以老亨特為突破口。
「我去看看你的母親和妹妹。他們還在里葉斯教堂祈禱還願，我擔心她們。」老亨特沒有過多停留，走出門去，沒有給肖純鈞挽留的機會。
肖純鈞疑惑更深，他現在感覺自己可能犯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錯誤，推開窗戶，看着父親走向里葉斯教堂的方向。
在肖純鈞眼裏，教堂那片區域是被紅色圈起來的敵對區域，自己只要敢於踏入，一定會被那些黑紅的騎士們大卸八塊。
回想起剛才的經歷，肖純鈞疑惑。
腦海中的幻音難道是有敵意的？想要挑撥激起我與里葉斯教會的矛盾？感覺沒道理啊。
思索不出答案，他只得放棄。不管怎麼樣，總算突破了第一次考驗，規避了bd。也許這就是代價吧。
反正以後只能抱緊領主的大腿了，好在自己加入了領主衛隊，想必里葉斯教會也不敢輕易觸犯自己。從今天看來，世俗政權與宗教勢力雖然互有矛盾，但是總體上相安無事，面子上過得去。
領主也就利用自己在言語上給對方下下絆子讓對方難堪而已，敲打敲打教會不要太過分，試探試探教會的底線。
還好還好，安慰了自己一陣兒，肖純鈞心情又好了起來。
肖純鈞就是這麼一個樂觀性格，有點隨遇而安，有點小心謹慎，他並不想做什麼命運的英雄，只是一個浪潮下努力求生的弄潮兒，早熟的心智，更加縝密與細緻的心思，支持他偶爾苦中作樂，活的沒心沒肺。
短短一天時間，肖純鈞已經完成了穿越后的心理建設。前世藍星的他出身孤兒，沒有伴侶，疏於交際，缺少朋友。除了高壓奔波的工作，業餘時間做做書蟲和網絡宅男就是他生活的全部。
來到此地后，無論是美麗的環境還是亨特一家人之間的血脈親情，都使他非常觸動。他感受到了一絲溫暖，或許，第一次，他有了一個可以被稱為家的歸處。
那句「母親，我回來了。」或許並不只是肖純鈞給對方的安慰，當說出那個辭彙的時候，他清楚地感覺到自己胸膛的悸動。有多少次，他也想找到生父母，也對他們說一句，我回來了。
「你喜歡這裏就好。」肖純鈞腦海中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驚詫片刻之後，肖純鈞回過神來。他沒有想到自己關於家庭的思索會觸發對方的反應。結合對方歷次的反應，肖純鈞想到一種可能，驚天霹靂。
「沒錯，我是布拉德·亨特。」男聲看透了他的想法。
肖純鈞內心有一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開始擔心自己要被掃地出門。
「不用擔心，我已經死在了禁林，
和你對話是我僅剩的靈魂。」
「過了今晚，我就會徹底消散，我能感覺到。」肖純鈞悲從中來，懷疑是自己加速了對方的逝去，彷彿自己是什麼催命的惡鬼。
「這不一樣，沒有你的話，父親撈起來的只會是一具屍體。母親會哭瞎自己的雙眼，瑟琳娜會永遠失去哥哥。我很感激你。」
「沒有擔心是不可能的，家中混入了一個陌生人代替自己。但我能感覺到你很善良也很溫柔，你的靈魂是純潔的白色。汝父母小妹我養之，對吧？」
「我們做一筆交易吧，我知道你在河邊自視甚大的事情，我不介意告訴一個與之相關的秘密。但與之相對的，晚餐時刻請幫我轉達幾句話給大家。」肖純鈞此刻臉紅的無地自容，趕忙應了下來。
「晚餐見。」布拉德的聲音沉寂了下去。
肖純鈞長舒一口氣，推開房門，在開始新生活之前，他決定再好好看一眼這個新世界。
一本活色生香的中世紀生活紀實。
中世紀一個本該是動蕩、黑暗戰爭頻發的時代。但是村莊里卻是一副歲月靜好的樣子。從每個人紅潤帶有希望的面龐，就知道在大家的眼裏，未來可期。
肖純鈞一路走到集市，看到叫賣的商販，看着雖然不豐富但還算充足的各類物資，肖純鈞心裏更加踏實。
最重要的是，他看見了賣蘋果的。
回想起中世紀無影手蘋果誘拐犯紅色不明物體的瑟琳娜，肖純鈞自然記得對方和自己的約定。詢問商販蘋果價格，而後肖純鈞掏出三枚王國銅幣。在剛才與布拉德交談的時候，對方簡單向自己介紹了一些基本常識。
肖純鈞隨口與商販交談「這個蘋果比外面似乎更便宜。」
「當然，這都是因為羅森大人的補貼政策，羅森大人鼓勵商業交易，凡是來到羅森領的商人都可以獲得補貼，有了補貼的商品自然價格就會變低。」
「不光是蘋果，任何蔬菜、水果和肉類都是一樣。領主大人遠見卓識，補貼實行的兩年前，這裏還是另一幅景象呢，搞得我都想遷來羅森領了。」
肖純鈞心理增加了對羅森領主的好感，平易近人、善解人意、遠見卓識，想到自己即將侍奉這樣一位領主，肖純鈞有一種選對陣營抱上了大腿的感覺。
商販健談，肖純鈞還想從對方這裏套取更多消息。「那裏葉斯教會？」聞言商販臉色一變，警惕地掃視周圍，示意他噤聲然後問道「你是里葉斯教徒么？」看到肖純鈞搖頭，對方放鬆下來。
「今天的火刑看見了么，太可怕了。里葉斯教會都是一群瘋子。哪裏有那麼多女巫和魔鬼，他們只不過是一群打着神明旗號的暴徒。」
「不光是在這裏，在其他地方也是一樣，像我們行商一般都不願去有里葉斯教會的城市和領地。沿途是遍佈的火刑十字架和埋不完的屍體。我可不想某一天被捆在十字架上，或者被人用長矛穿刺掛起來。」說着商販摸了摸自己的棕色氈帽，好像在確認他的腦袋還呆在身體上。
有些滑稽，肖純鈞暗笑。
「太可怕了，我甚至聽說里葉斯教會曾經屠村！！！」
「聽聞王國西南部曾有某個小領主與當地里葉斯教堂產生了衝突並處決了教堂的神職人員，之後里葉斯教會的騎士們包圍了村莊。」
說着商販用手劃過脖子示意。「一個不留。最後那個村莊就被封鎖了，王國以瘟疫肆虐的名義封鎖，但是聽聞拾荒者曾經闖入，裏面屍橫遍野，人間地獄。」
聽完商販的介紹，肖純鈞開心不起來了。
完了，自己惹上了大麻煩，這麼個暴徒教會，羅森領主應該能保住自己吧。
臨近晚餐時刻，肖純鈞告別了健談的蘋果商販。同時也給父親和母親準備了禮物。邁著略帶沉重的步伐從集市折返回家。在家門口，肖純鈞強顏歡笑，力圖擺脫里葉斯教會傳聞給自己造成的精神暴擊，那畢竟只是傳聞。
推開門，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瑟琳娜，對方坐在餐桌后，正對着房門。
「哥哥你回來了，還以為你又失蹤了呢。」說着哀怨的眼神看着自己。肖純鈞沒有多解釋，掏出了一個蘋果，對方說道「算你還有良心。」緊接着又一個，對方驚嘆「哇塞塞。」然後帽子戲法第三個，對方合不攏嘴「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了。」
瑟琳娜抓起一個蘋果啃了起來，然後走向爐灶旁邊忙碌的母親，「媽媽，哥哥給我買了蘋果。還是三個。你也吃一口。」「你少吃一點，馬上晚餐。」他隨後聽到母女倆歡快的笑聲。
肖純鈞回到房間小憩一會。
不知過了多久，聽到妹妹叫自己吃飯，肖純鈞走出了房間。晚餐明顯豐盛許多，一條碩大的魚躺在木盤子中，黑麥的麵包，煮過不知名綠菜，成塊的火腿和土豆做的燉菜，以及一些穀物熬的粥。
肖純鈞從身後拿出一捧花，放在了母親的桌前。「母親，我回來了。」布拉德說道，肖純鈞複述。「我沒有被擊敗，我的母親，為了您我回來了。」布拉德聲音激動起來。
反觀母親這邊，已經激動的泣不成聲，想當初在兒子死亡邊緣的日夜裏這位母親都從不曾落淚。
「替我抱抱她吧。」肖純鈞滿足了布拉德的心愿。不一會兒瑟琳娜也加入了抱抱，眼圈哭紅「你是最好的哥哥，別再犯傻了。」
老亨特坐在桌子的另一頭，滿眼欣慰，沉默不語。
肖純鈞起身，從房間里拿出一整瓶蜂蜜酒。「父親，我不會再讓你蒙羞。我做到了我能做到的一切。和您第一次一樣，直面危險我沒有逃跑。」
布拉德說道，肖純鈞複述。
老亨特頓了許久。「布拉德，你仍是我最引以為傲的孩子。亨特家族的徽章不會因你而蒙羞。」老亨特一席話之後，同樣使布拉德的聲音沉默了許久。
開飯前，亨特一家向神明祈禱感謝賜予食物，「女神的淚滴灌溉了大地，感謝女神賜予的食物。」
肖純鈞有些生疏，母親問道「怎麼了孩子，今天有什麼不同么。」肖純鈞搖搖頭，然後一家人開動了起來。
老亨特喝了幾杯酒，笑起來是有點丑。瑟琳娜狼吞虎咽吃的很盡興，甚至還額外消滅了一個蘋果。母親微笑不語，看着家人吃飯滿心歡喜，不時看向花束。
夜深，肖純鈞回到房間休息。布拉德的聲音出現「真好，我這一生很幸福。」
「我的身體就交給你了，自視甚大也不能胡作非為。」餐后不久，肖純鈞就得知了那個讓他面紅心跳的秘密，他連忙首肯。
「幫我再看看月光吧。」肖純鈞推開窗戶。
「密林西邊有我和同伴曾經打獵用的小木屋，鑰匙在柴堆里，那裏是我全部的回憶了。」
「我從不為自己的任何行為後悔，我做到了我應該做的。接下來看你了。」
布拉德的聲音永遠沉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