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生入學

秋天是伊德蘭帝國收穫的季節，碧藍的天空飄蕩著幾縷潔白的絮狀雲朵。清風徐徐，山坡上金黃的麥田一望無際，起伏的麥浪如同一陣陣水面上的漣漪，向遠方蕩漾。遠處的高山靜靜地矗立，山頂終年積雪，融化的冰川匯聚成溪流，蜿蜒流淌。溪流繞過崎嶇的山脈、幽靜的河谷，由遠而近，滋潤着這片麥田。「嗚——嗚——」汽笛聲打破了這寧靜的畫面，一列火車衝出隧道，嚇跑了河邊嬉戲的水鳥。「隆隆」運行的黑色火車帶着濃密的白色蒸汽，火車頭上掛着列車號「5972」。它拖着四節墨綠色的車廂，緩緩穿過這片金黃的田野。突然，麥田中鑽出一顆人頭，金髮碧眼，劍眉星目，原來是一個15歲的少年。他望向由遠及近的火車，猛地朝它跑去。這個男孩竟然要追趕一輛高速運行的火車！「快快快！要趕不上了！」一隻白鴿從男孩的身後飛出，煽動翅膀，口吐人言。若有人看到一定會驚呼，鴿子成精啦？「少廢話！」男孩朝他頭頂的白鴿大喊一聲，只見他衝出麥田，加速狂奔。這個位置是他精心挑選過的，離鐵軌只有100米的距離，火車從前方經過時，他剛好能夠到最後一節車廂的末尾。「見鬼！這輛火車怎麼只有4節車廂？！」奔跑中的男孩突然發現這列火車不對勁，平時都有5節車廂，今天怎麼突然少了一節？這就要人命了！火車少了一節車廂，就能比平時更快通過鐵路。除非他百米衝刺能突破極限，不然肯定趕不上。「哈哈！亞瑟，你完啦！錯過了這列火車，你又要在野地里睡三天三夜！」那隻白鴿盤旋著越過男孩的頭頂，一邊倒飛，一邊對他說風涼話。它那雙芝麻大小的眼睛裏，透露出十足的嘲諷和幸災樂禍。這隻賤鳥！回頭我一定要把它拔毛燉湯！亞瑟心裏又急又氣，卻顧不上說話，只能拚命奔跑。只見火車高速駛來，從左往右，飛快地從亞瑟的前方經過。「沖啊！你沒吃飯啊！再跑快點！」白鴿懸停在火車上方，向亞瑟加油鼓勁。10米！7米！4米！1米！啊！沒趕上啊！火車的最後一節車廂呼嘯著從亞瑟眼前閃過，無情地把他拋在後面。就差一點點！亞瑟仍不甘心，跳上鐵軌，使出吃奶的勁兒追趕火車，但是兩條腿兒怎麼跑得過幾百個車輪呢？他只能眼睜睜看着火車離自己越來越遠。10米！50米！100米！亞瑟心一橫，從衣袖裏抽出一根木條。他的眼神非常堅定，心中默念著古老而神秘、複雜又冗長的咒語，口中大喊道：「幻影移行！」突然，時空好像扭曲了一下，亞瑟瞬間向前移動了10米。剎那間消失，又奇迹般出現，這種違背物理定律的行為讓人大跌眼鏡。有用！亞瑟心中狂喜，我的魔法有用！「幻影移行！幻影移行！幻影移行！」亞瑟彷彿化身為時間刺客，在零時差內從一個地點穿梭到另一個地點，他離火車尾部越來越近。「還差一點！還差一點！快快快！」那一隻白鴿站在火車末尾的防護欄上，不斷催促亞瑟。亞瑟的心臟瘋狂跳動，

好像一柄鼓槌在拚命捶擊胸膛。他大口呼吸，心肺劇烈伸縮，橫膈膜處傳來一陣絞痛。使用魔法會大量消耗人的體力，種種生理跡象表明，亞瑟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他想從身體再榨出一絲力量，繼續奔跑，但是雙腿漸漸不聽使喚，手臂越來越沉重。但是火車仍然離自己還有10米遠，這10米彷彿永遠跑不完。絕不能放棄！亞瑟眼睛一閉，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向前猛地一跳，大喊道：「幻影移行！」這是最後一次幻影移行！不成功，便成仁！只見亞瑟周圍的時空瞬間扭曲，霎時間他出現在火車末尾的正上方。亞瑟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離火車只有一線之隔，心裏不禁喜道：「我成功了」！他伸出手臂想抓住護欄。突然，火車加速。伴隨着汽笛長鳴，護欄從他的手指中滑了出去。「不——！」亞瑟心中驚呼。這時，站在欄桿上的白鴿大叫一聲，只見它身體瞬間膨脹起來，就像氣球一樣越來越大。它的毛髮從純白漸漸變成烏黑，兩隻翅膀不斷向亞瑟延伸，竟然變成了一雙纖長手臂。眨眼間，白鴿變成了一隻長臂猿。它迅速抓住了亞瑟的手，防止他被甩下；手掌似的雙腳緊緊握住欄桿，一把將亞瑟拉上了火車。亞瑟靠在車廂外壁上，大口大口地喘氣。他終於登上火車了，劫後餘生的喜悅讓他如釋重負。火車駛離了這片金黃的田野，穿過一片樹林，群山環繞，鬱鬱蔥蔥。巨大的轟鳴聲驚醒了森林中的群鳥，撲稜稜地向天空飛去。亞瑟所處的位置屬於火車末尾的瞭望車，這是一節十分簡陋的鐵皮車廂。他無法進入旅客車廂裏面，因為他沒有車票。在火車剩下的旅途中，他只能龜縮在這個小小的角落裏將就一下了，而且還不能被人發現。黑毛長臂猿仗着身體靈活，在亞瑟周圍上竄下跳，搖頭擺尾。它的黑眼珠溜圓，無恥地說道：「亞瑟，我現在是你的救命恩人啦！你打算送什麼東西感謝我？」「我送你個屁！要不是因為你把我的車票弄丟了，我用得着這麼拚命嗎？」亞瑟氣得暴跳如雷，一把抓住黑毛長臂猿的尾巴，用力往地上摔。誰知長臂猿在半空中突然變成一條青蛇，迅速纏繞住亞瑟的手臂，使他甩了個空。青蛇在亞瑟身上四處遊走，從後背繞到胸前，吐著信子對他說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拿來看看，誰知道它會被風颳走？」亞瑟氣得肺都要炸了：「你肯定是故意的！你這邪惡的魔鬼，總是想方設法地陷害我！卑鄙！無恥！」他繼續咆哮道：「你明明知道我的車票是唯一的，是買不到的！卻還是把它偷走了！還把它弄丟了！害得我上不了車！害得我在鐵路上走了三天三夜！害得我當偷渡客！我要是錯過了入學，進不去聖靈魔導學院，你就和我同歸於盡吧！」事情還得從一周前說起，當時亞瑟的外婆——梅根?史密斯，把他叫到了書房。亞瑟最害怕的人就是自己的外婆，在和她短暫相處的半年內，梅根從未給他好臉色看。他還記得第一次和梅根見面時，冷酷無情的她便威脅自己道：「你要是不聽話，我就把你變成一頭豬，天天吃死老鼠！」梅根完全有能力這麼做，因為她是一名強大的魔法師。此時，這名強大的魔法師端坐在亞瑟面前。她銀白的長發在腦後盤成一個高高的髮髻，碧綠的發簪上垂著冰藍色的水晶，身上穿着鮮紅的洋裙，裙上綉滿金色的玫瑰，氣場十足，貴氣逼人。由於逆光，梅根瘦削的臉龐藏在陰影里。亞瑟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但能感覺到她正用冰冷的目光盯着自己。亞瑟顫顫巍巍的站着，手足無措，冷汗直流，腦海中一片空白，不知該如何開口。梅根率先打破了沉默：「亞瑟，你今年已經15歲了，不能總在我家白吃白喝。再過幾天就是聖靈魔導學院開學的日子，你就去那兒讀書吧。省得老在我面前晃悠，看得我心煩。」亞瑟聽完后，鬆了一口氣。原來只是送我去讀書呀，嚇死我了，還以為你又要懲罰我呢。讀書也挺好，只要能離你遠點，讓我幹啥都行。不過這個聖靈魔導學院是什麼學校，我怎麼從未聽說過？亞瑟按捺住心中的忐忑，違心地說道：「好的，謝謝外婆。我一定不辜負您的期望，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爭取早日成才，報效國家，奉獻社會。」「胡說八道！你連學什麼都不知道，還想要奉獻社會？」梅根厲聲呵斥，嚇得亞瑟噤聲不語。「聖靈魔導學院是一所魔法學校，你去那兒好好學習魔法，在學成之前不許回來。」「魔法？您不是反對我學魔法嗎？為什麼要送我去那兒讀書？」「少廢話！我說什麼就是什麼，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梅根的話不容質疑，她遞給亞瑟一個牛皮紙袋，「這裏面有你需要的證件材料，還有一張車票。你一定要保管好那張車票，遺失不補。」亞瑟鄭重地接過紙袋，想着應該如何感謝梅根，卻聽她說道：「快去收拾一下行李，然後滾吧。」說完梅根起身，這個動作表示談話結束。亞瑟只好躬身行禮，然後慢慢走出去，輕輕地關上了房門。後來，車票就丟了……亞瑟急得團團轉，他想去補票，但工作人員一查，發現根本就沒有「5972」這列火車。亞瑟堅持說一定有的，您再找找，結果被罵了一頓。亞瑟心急如焚，又充滿疑惑，怎麼會沒有這列火車呢？難道外婆在耍我？雖然急得焦頭爛額，但他還是不敢回去找外婆。亞瑟知道以梅根的脾氣，如果知道自己的車票弄丟了，肯定會大發雷霆，而且絕不會幫助自己，他只能自己想辦法。於是，他在車站等到半夜，等到旅客都走光了，等到火車都停運了，還是沒看到「5972」火車。正當他想放棄的時候，突然，汽笛聲響起。一列老式的蒸汽火車穿過重重霧靄，燈光撕破黑色的夜幕，出現在軌道上。正是那列不存在的「5972」火車。只見火車慢慢停靠在月台上，原本空無一人的月台突然出現了三三兩兩的乘客，都是十五六歲的孩子。他們井然有序地上車，月台上既沒有檢票員，又沒有警衛員。這列幽靈般的火車來無影去無蹤，悄無聲息地接送乘客，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除了亞瑟。亞瑟猜測，這列火車應該受到魔法保護，只有摸過車票的人才能看見它。但是他現在沒有車票，不能上車。於是他讓自己的魔鬼巴庫魯變成鴿子，跟蹤這列火車，再飛回來把行車路線告訴自己。就這樣，亞瑟沿着鐵軌走了三天三夜，風餐露宿，披星戴月，終於找到了一個絕佳的位置。他打算賭一把，賭這列火車會第二次發車，賭他能中途攀上去。結果，他賭贏了！然而，如果他的車票沒有被巴庫魯弄丟的話，這一切本不必發生。青蛇面對亞瑟憤怒的責問，自知理虧，於是迅速轉移話題，說道：「放輕鬆……讓我們換個角度想想，要不是這次意外，你怎麼能這麼快就掌握『幻影移行』呢？之前我教了你好多次，你都沒有學會，現在你不就學會了嗎？」巴庫魯越說越覺得自己有道理，繼續滔滔不絕：「你生性愚鈍，天賦太差，所以我總是要給你各種考驗，讓你在困難中成長。所謂『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相愛』……」亞瑟見巴庫魯越說越離譜，把偷車票說成是意外，把扒火車說成是考驗，顛倒黑白，混淆是非。他氣不打一處來，卻又無可奈何。因為有一點巴庫魯說對了，亞瑟的魔法都是他教的。巴庫魯的確是一隻邪惡的魔鬼，就像宗教經典中所描述的那樣，它會變化外貌，會蠱惑人心，還會使用各種殘忍的魔法迫害人類，讓正常人生怪病、做噩夢、發瘋、失憶、精神崩潰、胡言亂語、離奇死亡……絕不能相信魔鬼的話，更不能和魔鬼做交易！魔鬼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吞噬人的靈魂！這是長輩從小教導孩子們的話，也是寫在宗教經典上的箴言。但是，亞瑟卻不得不和巴庫魯做交易，他必須向它學習魔法。因為他和巴庫魯之間存在一道血緣契約，只有使用魔法才能解除。據巴庫魯所說，這道血緣契約是亞瑟的爺爺瑞克所設下的。瑞克去世后，根據血緣傳承，血緣契約就把它和亞瑟綁定到了一起。這個契約唯一的功能，就是把兩人牢牢栓在一起，若有一人受到魔法的傷害，另一人就會感到相應的痛苦。並且這個自虐式的魔法只有施法者自己及其血緣親屬才能解除。然而當時的亞瑟根本不會魔法，巴庫魯則不懂血魔法，雙方又不願同甘共苦。因此兩人很快達成協議：巴庫魯教亞瑟學習各種魔法，而亞瑟努力去尋找解除血緣契約的方法。但是，「我爺爺為什麼要這麼做？」亞瑟曾經這樣問巴庫魯。它卻勃然大怒地回答：「我哪知道那個老混蛋要幹什麼？那個言而無信的卑鄙小人！說好了永遠不召喚我，卻又把我召喚了出來。不僅給我設下了這個愚蠢的魔法，還把我囚禁在水晶項鏈之中。真沒想到那個老流氓也有嗝屁兒的一天，死得好！死得妙！惡有惡報！上帝顯靈了！」亞瑟聽到巴庫魯胡言亂語，心想你這隻魔鬼竟然希望上帝顯靈？這不是找死嗎？他又看了看手中的項鏈。這是一條精美的項鏈，由純銀打造，中間的掛件是一顆鑲有黃金的紅水晶，足有鴿子蛋那麼大。水晶的切面呈橢圓形，血紅的顏色在陽光下晶瑩剔透，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亞瑟想不明白，他記憶中仁慈祥和、生活拮据的爺爺怎麼會有一條這麼貴重的項鏈？而且他竟然是一個魔法師，為什麼自己從小到大都不知道呢？他又為什麼對魔鬼使用血緣契約，又把它囚禁起來？他的爺爺到底隱藏了多少秘密？這一切或許只有到了聖靈魔導學院才能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