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謊言

第19章 謊言

聖靈魔導學院,溫莎館二樓。

躺在床上的亞瑟漸漸蘇醒,意識慢慢恢復……

突然,一陣強烈的疼痛感襲來,疼得他齜牙咧嘴。他覺得自己被痛揍了一頓,四肢疲軟,全身都要散架了。

我是誰?我在哪兒?亞瑟頭昏腦漲,意識朦朧,一幕幕破碎的畫面浮現於腦海中。

冰冷的湖水、黑色的巨蛇、衝天的藍焰、燒焦的魔鬼……魔鬼?巴庫魯!

亞瑟猛然驚醒,脫口而出道:「巴庫魯怎麼樣了?」

聲音驚動了正在一旁看書的蒂法,她驚訝地看向亞瑟,喜悅道:「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精緻美麗的臉龐映入眼帘,亞瑟先是一怔,然後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已經回到溫莎館了。

他吃力地從床上坐起來,看看身體,右手裹着繃帶,摸摸腦袋,頭上包着紗布。

亞瑟雖然看不見自己的臉,但能確定自己已經腫成了一個豬頭,輕輕碰一下臉頰,就感到一陣劇痛。

「慢點,慢點。」蒂法擔憂地說道,然後扶著亞瑟重新躺下。

「我這是怎麼了?」亞瑟大腦一片混沌,他只記得巴庫魯說要借用他的身體,然後就失去了意識。

「你說呢?」蒂法嗔怪道:「昨天早晨,我剛要出門,就發現你躺在草坪上,渾身是傷,滿臉是血,真的嚇死人了!」

「多蘿西老師趕緊叫人背你進屋,還專門請麥格教授幫你治療。大家忙活了半天,確認你安然無恙之後,才終於放心。」

亞瑟聽后,大概猜到發生了什麼。

巴庫魯附身之後,控制他的身體,帶他脫離了危險。至於身上的傷,應該是他和娜迦戰鬥的時候留下的。還有,剛才蒂法說她是昨天早晨發現我的,難道我已經躺了一天一夜了嗎?

蒂法見亞瑟一臉茫然,毫無反應,有些生氣道:「你可不能裝傻哦!一定要好好解釋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我——我——」亞瑟有口難言,一臉苦笑。

這個問題怎麼回答?我總不能說自己偷偷潛入地下城,不僅遇到了魔精,還和巨蛇娜迦打了一架,甚至差點死翹翹了吧?

這可是嚴重違反校紀校規的,說了肯定完蛋!而且一旦上報學院,恐怕校長也護不住我。

至於副校長就更不用說了,他一定抓住把柄,大做文章,巴不得把我開除才好!

那麼我該怎麼說才能矇混過關?

失憶?穿越?中邪?都不太靠譜。

亞瑟絞盡腦汁都想不出不出一個好理由,突然他靈機一動,說道:「我——我可能是夢遊症犯了,從窗戶里掉了下去。」

「夢遊?」蒂法聽了驚訝不已,臉上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別人夢遊是說胡話,你夢遊是玩跳樓?」

亞瑟心裏非常尷尬,他知道自己在胡扯,這個拙劣的謊言恐怕誰也騙不了,但他又不能表現出來。

於是,他故意裝出很痛苦的表情,呻吟道:

「啊——我的頭突然好疼,簡直要裂開了一樣。我好難受——太痛苦了——」

這招還真有效!蒂法一聽就慌了神,立刻安慰道:「我馬上去找多蘿西老師,你先躺着不要亂動,好好休息。」

說完,蒂法立刻出門,跑下樓去。

亞瑟聽着腳步聲越來越遠,長舒一口氣,心裏暗暗慶幸,自己暫時混了過去。

這時,亞瑟的項鏈突然發出一道紅光,一隻綠鬣蜥憑空出現,

趴在了他的胸口上。

「夢遊?哈哈哈——」綠鬣蜥笑得前仰後合,長長的舌頭卷進卷出,「你還不如說被外星人抓走了呢!」

亞瑟看到巴庫魯平安無事,非常驚喜,隨後又橫眉怒目道:「還不是因為你!非要慫恿我去地下書庫。現在我癱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你滿意了!」

「你知足吧!」綠鬣蜥一甩舌頭,抽在亞瑟臉上,笑罵道:「要不是因為我,你早就被娜迦吃掉了!」

「你現在只是受了點皮外傷,又沒有缺胳膊少腿,休養個兩三天,就又能活蹦亂跳了。」

「那個叫蒂法的小姑娘,好像挺愛護你的,看來你還有機會。」

「等你養好了身體,我就教你怎麼去撩她。到時候咱倆把她給辦了,你就能處男畢業了!」

亞瑟見巴庫魯又開始胡言亂語,越說越不着邊際,忍不住腹誹:

什麼叫咱倆?跟你有半毛錢關係嗎?再說讓蒂法幫我處男畢業,這種事也——也太刺激了吧!我想都不敢想!

他又非常好奇,問道:「你是怎麼逃出來的?我被附身之後發生了什麼?」

巴庫魯卻避而不答,轉移話題,道:「這次行動是我失算了,沒想到學院裏有這麼強大的守護獸,咱們以後不能硬闖。」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亞瑟抱怨道;「我本來就說過,這事不能急,要慢慢來,你偏不聽,還把我帶進坑裏,吃盡苦頭。」

「那你有什麼好建議嗎?」

「我可以先申請當個教授助理,然後偷拿到教職工卡,再乘電梯下去。如果有人阻攔,我就說是奉教授的命令,查閱資料。這樣既簡單,又安全,你看怎麼樣?」

「嗯——」巴庫魯低頭思索了一會,「這樣也行,就是太慢了些。」

「你還想要多快?我剛來這所學院,連一個星期都不到!」

亞瑟怒道:「現在你有兩個選項,要麼按我的方法做,要麼你自己玩去吧!反正我再也不會陪你冒險了。你如果被抓了,把我爆出來,大不了大家一起完蛋!」

見亞瑟心意已決,巴庫魯不再吱聲。只見綠鬣蜥變成一道紅光,鑽進了項鏈之中。

他又通過心靈感應,說道:「就按你說的做吧。」

「等會兒!」亞瑟突然想到了什麼,急忙問道:「我怎麼解釋發生的一切?快給我想個理由,好讓我在大家面前混過去!」

「你不是說犯了夢遊症嗎?這個理由很好啊,可以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你就一口咬定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只要你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這……好吧。」

窗外,秋高氣爽,風和日麗。

碧藍的天空下是一望無際的楓樹林,火紅是楓葉隨風飛舞,林濤陣陣,絢爛多姿。遠處的雪諾山巍峨聳立,山頂終年不化的積雪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幾條奇美拉飛龍翱翔於天際,自由地追逐嬉戲。它們身姿矯健,輕盈敏捷,光滑的鱗片散發着五彩光澤。

此情此景,美妙動人,令人心馳神往,卻被無情的玻璃隔絕於窗外。

亞瑟躺在床上,獃獃地望着床邊的窗戶,窗戶已經被焊死了,無論如何也打不開。

這是多蘿西老師提出的建議,她認為把窗戶焊死的話,就能防止亞瑟夢遊的時候發生意外。

這個建議立即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於是雷克以閃電般的速度,用鐵條把窗戶焊死了。

亞瑟雖不情願,但在朋友們的熱切關愛之下,也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卧室變成了牢房。

當然,這也是他自作自受。

亞瑟自從蘇醒以後,就堅持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一切都是夢遊症的原因。雖然這個理由非常扯淡,但是誰也拿他沒辦法,於是這件事就被他強行矇混過關了。

而他所付出的代價,就是房間里唯一的窗戶被焊死了。不過這個結果他也能接受,畢竟比起被開除,這個懲罰算是輕的了。

亞瑟從窗外收回目光,嘆了一口氣。

從蘇醒至今,他已經在床上躺了三天,傷口基本痊癒,但是多蘿西老師堅持讓他多休息一會兒,還特地為他請了一個星期的病假。

因此,他這幾天哪也去不了,連課後作業都是拜倫幫他帶的。

想到拜倫,亞瑟心中十分感慨,他對自己的關懷真是無微不至,不僅每天為自己做營養餐,連課堂筆記都抄了雙份,專門送給自己一份。

對此,亞瑟受寵若驚,誠惶誠恐,又不禁疑惑起來,自己何德何能,竟能讓拜倫少爺如此溫柔相待。

他知道拜倫出身名門,地位尊貴,聽說他的父親在中央政府擔任要職,是妥妥的官二代無疑。

按理說,像他這樣的紈絝子弟名門貴胄,應該傲慢猖狂、橫行霸道、恃強凌弱、無惡不作才對,怎麼會如此有修養?

對此,巴庫魯的回答是「越是有權有勢的魔法師家族,越重視對後代子女的培養。只有那些暴發戶出身的二世祖,才會飛揚跋扈、肆意妄為,然後很快就會把家業敗光。」

但是,巴庫魯話鋒一轉,馬上嘲諷道:「不過這種所謂的修養只是一些小恩小惠罷了,若真觸及到了魔法師的核心利益,他們馬上就會撕下偽善的面具,貪婪冷酷的本性便暴露無遺。」

亞瑟不置可否,他想起拜倫風度翩翩、親和友善的模樣,覺得巴庫魯又在胡說八道。

「吱嘎——」

卧室的房門被人推開,走進來一個金髮少年,來者正是拜倫。

他端著一個青瓷果盤,裏面是削好的蘋果。

圓潤飽滿的果肉被均勻地切成瓣狀,擺放成扇形,與盤底的藍玫瑰交相輝映。堅硬酸澀的果核被精心剔除,盤邊還放着兩把銀質小叉。

拜倫走到床邊,坐在椅子上,將果盤放到亞瑟身前,說道:「剛切好的,快吃吧,不然等會兒氧化變黑,就不新鮮了。」

亞瑟說了聲「謝謝」,然後拿起小叉,吃了一塊,果肉鮮甜爽脆,十分可口。

兩人開始邊吃邊聊天。

亞瑟問道:「你今天怎麼沒去上課?」

「今天周末。」

「哦!」亞瑟抱怨道:「最近老是躺在床上,沒日沒夜的,連時間都忘了。」

「你身體感覺怎麼樣?」

「我很好,身體早就恢復了!現在整天躺在床上都快無聊死了。其他人呢?都出去玩了了嗎?」

「卡洛琳師姐他們去魔導研究所做實驗了,他們最近一直早出晚歸,亨利和雷克師兄常常筋疲力盡,非常辛苦。」

「他們是在忙那個魔能紫水晶吧?怎麼樣?弄出來沒有?」

拜倫輕輕搖頭,說道:「聽說很不樂觀,科研工作不容易啊。」

「蒂法師姐呢?她還在圖書館值班嗎?」

「她和愛麗絲去買水果了。」

「我這幾天都沒去上課,教授們有說什麼嗎?」

「這倒沒有,只要你功課別落下,教授們都很寬容。」

突然,拜倫想到了什麼,問道:「麥格教授佈置的作業做了嗎?下周一要交的。」

「是那篇『基礎藥草的分類解析』嗎?我已經做完了,資料都是現成的,只要抄抄書本,翻翻筆記就行了。」

……

就這樣,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淡淡地聊天,氣氛非常和諧,盤中蘋果也越來越少。

然而,當亞瑟吃完盤中最後一塊蘋果之後,突然聽到拜倫冷不丁地問了一句。

「最近怎麼沒見你夢遊了?」

亞瑟一愣,旋即露出尷尬的神色。他本以為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沒想到他們還惦記着。

看來這道坎兒不好過,搞不好還會影響朋友之間的關係。

亞瑟於是傻呵呵地笑着,說道:「我——我——我也不知道。」

「別裝了。」拜倫的神情一下子嚴肅起來,「出事那天,是我背你進門的,我還幫你換了衣服。」

「就算夢遊是真的,你又怎麼會全身濕透呢?」

聽到這兒,亞瑟突然想起地下洞穴的巨大湖泊,他在那片黑暗的水裏泡了很久,還差點被巨蛇娜迦吃掉。

拜倫依然窮追不捨,繼續問道:「還有你的衣服,不僅破損嚴重,還有燒焦的痕迹,這你又該怎麼解釋?」

面對拜倫的詰責,亞瑟頭上開始冒冷汗,神色也越來越緊張。

他從沒想過衣服燒焦的問題,這應該是被娜迦的藍焰噴射所波及到的。他該怎麼解釋?他根本解釋不了!除非實話實說!

可關鍵問題是,他不敢也不能實話實說,否則後果極其嚴重!

深夜勇闖地下城,巨蛇口中死裏逃生。這個真相夠勁爆了吧?

但亞瑟一說就完了,海克特的警衛部立馬就會上門把他抓走,然後就是日夜審訊,說不定還會刑訊逼供。

反正在海克特眼裏,他本來就是一個逆賊,夥同魔鬼潛入地下城,只會坐實逆賊的身份,甚至還會加上一個內奸的罪名。

逆賊加內奸,這兩頂帽子一扣,他下半輩子就準備在牢裏度過吧。不知伊德蘭的監獄有沒有溫莎館這麼豪華?

現在應該怎麼辦?亞瑟十分糾結,真話不能說,謊話又騙不下去。而且說了一個謊,就要說無數個謊來圓謊。一個又一個謊言拋出去,他不就成了撒謊精了嗎?

到時候,他和拜倫,甚至和溫莎館的其他人就會產生信任危機,產生隔閡。畢竟誰會相信一個撒謊成性的人呢?

亞瑟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牙齒緊緊咬住嘴唇,後背上冷汗直流。

半晌,他終於開口,吞吞吐吐地說道:「既然你早就發現了,為什麼現在才問呢?」

亞瑟不敢正面回答拜倫的問題,而是開始繞圈子,委婉地暗示他不要再追根究底了。

對此,拜倫非常坦率,解釋道:「之前你在養傷,我不想打擾你。現在你的身體恢復了,我總不能繼續裝糊塗吧?」

聽到這兒,亞瑟才恍然大悟,原來他過去以為的「強行矇混過關」是假的,只是因為其他人不追究而已。

但他又能說什麼呢?即使謊言被戳穿,他也不能把真相和盤托出,只能繼續裝聾作啞。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每一秒都讓亞瑟內心無比煎熬。

旁邊的拜倫神情嚴肅,仔細觀察著亞瑟的反應,見他沉默不語,便無奈地一笑。

他用調侃的語氣說道:「亞瑟,你知道你有一個很奇妙的特點嗎?」

亞瑟一怔,不知該如何回答,疑惑地望着拜倫。

拜倫鄭重地說道:「你不會說謊,而且你也討厭說謊,你的任何謊言都會被一眼看穿。」

他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不想說可以不說。但是這種拙劣的謊言以後就不要說了,不然會牽連許多無辜的人。」

亞瑟聽了,驚詫不已。我的謊言牽連了誰?難道有誰受到傷害了嗎?不可能啊!這只是一件意外,和別人有什麼關係?

拜倫看着亞瑟震驚的表情,慢慢說道:「本來這件事大家都不想告訴你,但是我覺得你有必要知道。」

「前兩天,警衛部的人找我們談話了。因為開學不久,就有人出了意外,引起了副校長的注意,他想調查清楚。」

「除了你,溫莎館的人都被一一叫去談話,甚至連卡洛琳師姐也被拉了過去。大家都不知所措,只能順着你的話敷衍他們。」

「當然,夢遊這種理由他們根本不信,於是他們就想直接來找你問話,不過被多蘿西老師嚴詞拒絕了。」

「多蘿西老師說,你是病人,需要靜養,誰也不能來打擾。她甚至做了保證,以後你再出意外全由她負責,警衛部這才作罷。」

亞瑟一臉驚愕地聽着,目光獃滯,大腦一片空白。這件事已經捅到海克特那邊了嗎?他竟然還審問了溫莎館的人!

拜倫繼續說道:「本來把你直接交給警衛部應該是最好的辦法,畢竟你是當事人,發生了什麼你最清楚,但是大家一致反對。」

「雖然我們不知道你在隱瞞什麼,但是以你的說謊水平,你在他們面前說得越多,越會讓你陷入麻煩。」

「經過商量,大家都選擇為你隱瞞,我們認為這是保護你的最好辦法。」

說完,拜倫端起果盤,站了起來往外走,出門前,他說了最後一句:

「總之,你不是一個人,你是溫莎館的一員。希望你以後多多為別人考慮,不要再給自己惹麻煩了。」

房門被輕輕地帶上,卧室里只剩下亞瑟一人。

他獃獃地坐在床上,心中波濤洶湧,久久不能平靜。震驚之餘,他又非常感動,甚至產生了一絲後悔。

沒想到自己的魯莽行為,給大家帶來了麻煩。

原來,他那拙劣的謊言最後只騙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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