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相顧無言

這是楊過第二次見到此人。

第一次是在秦淮河的畫舫上，第二次便是今時今日。

楊過鳳眼半闔，摸不清楚其來意，不由警惕起來，下意識站到小龍女身前。

「你來尋我的？」

「自然是來尋你。」趙炎似乎是在笑，笑的已經瞧不見眼睛，「畢竟你我……可是好友。」

「好友？」楊過挑了挑眉，「我怎的不知道。」

趙炎神色稍頓，羽眉微皺，緩緩張開眼眸，露出那紅瑪瑙般的血色眼童，看着楊過身後一襲素衣的小龍女，眉頭皺的更深。

「你要和這女子成親？」

楊過劍眉緊鎖，沉聲道，「與你何干。」

趙炎搖了下頭，喉嚨蠕動，正欲說話之際，便見戚芳忽的開口道，「喂，你這人怎麼回事，以為長得好看點，就可以胡攪蠻纏嗎？」

「好看？」

趙炎輕撫著自己那俊美幾近妖異的面頰，「不過一具俗身罷了。」

楊過不想再與這看起來有些不正常的人言語，開口道，「我們要離開了，麻煩讓讓路。」

「別急着走。」

看着已然運起真氣的楊過，趙炎輕嘆一聲，「我想請你看場戲的，畢竟我難得有這個好興緻，怎麼你難道沒興趣？」

趙炎眼睛一直落在楊過身上，彷彿在場眾人，只有楊過一人可與其說話。

楊過正欲拒絕，忽的感知到北方逼近的大隊人馬，神色變化起來，似是驚詫。

「你出來，特意尋死的？」

「呵……」

趙炎輕笑一聲，神色極為澹定，彷彿理所當然，「一些不知敬畏的愚昧凡人罷了，如何能對我造成威脅。」

楊過微微一怔，想起第一次見到他，也聽到他說類似的話語，不過那次是對「白蓮教」那群瘋子說的。

「你倒是自信。」

「自信？」趙炎笑着，那雙赤眸再度眯了起來，「算是吧。」

一言落下。

趙炎轉身便要離去，剛走沒兩步忽然停下，看向楊過，「你既然要和這女子成親，那我送你份禮物，免得日後你說我不給你面子。」

楊過愣了愣，頗為不解，旋即便見着趙炎轉目看向小龍女，伸出瑩潤如玉的手掌，虛抓空氣，便是一扯。

還未等楊過察覺什麼異樣，便見聽到小龍女輕呼了一聲，似有痛楚，心下一緊，連忙回身扶她坐下。

「姑姑你怎麼了？」

小龍女螓首搖晃數下，緊鎖的黛眉漸漸舒展，眼眸亦是清楚起來，輕輕拉了拉怒視趙炎的楊過衣角。

「過兒我沒事，而且感覺……好像輕鬆許多。」

楊過表情柔和下來，只是愈發驚詫於趙炎的手段，不由問道，「你方才做了什麼？」

「自然是除根，你的靈覺還未恢復，看不到，作為好友，便幫你一次，就不用謝了。」

趙炎神色如常，只是一身緙絲所制的奢侈紅袍獵獵作響，「對了，我快要回去了，你若是想一同走，可在年末之前來尋我。」

話音剛落，趙炎眼眸一凝，騰空而起，駕馭虛空掠向北方，餘下客棧內面面相覷的幾人，尤其是角落裏的洪凌波，更是一陣驚嘆，只覺得趙炎完全就是夢中情郎。

戚芳小聲問道，「那個……楊過你和這人真不認識？」

「認識……」楊過眸光閃爍，「但是並不熟。」

「那他怎麼看起來和你很熱絡的樣子？」

楊過神色稍頓，轉目看向身後趙炎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忽的一笑，「可能他腦子壞了。」

此時剛走沒多遠的趙炎打了個噴嚏，低聲自語道，「下次見面，非得給你點顏色瞧瞧。

」

……

客棧。

「方才那人說有好戲看，咱們不過去瞧瞧嗎？」

看着滿臉好奇的戚芳，楊過毫不留情的打擊道，「戚芳，活着挺好的，你沒必要自尋短路。」

戚芳愣了愣，反應過來后，問道，「師兄他是不是在說我武功差。」

狄雲撓了撓頭，憨笑道，「楊少俠不是這個意思。」

「不！」楊過搖了搖頭，鄭重其事的回道，」我就是這個意思。」

戚芳杏眼圓瞪，氣鼓鼓的，身形一動，便要給楊過一拳，不曾想卻被往日最信任的師兄給一把抱住。

「師兄你別攔我，我今天非要瞧瞧楊少俠的厲害！」

「師妹冷靜，冷靜，衝動是魔鬼呀！」

阿朱嬌媚笑着，勝過牡丹花開，懷着笑意言道，「戚芳咱們別跟他一般計較了。」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讓他嘗嘗我拳頭的厲害！」

「都別攔着我！」

……

「呵……」

楊過輕聲笑着，看着這頗有生氣的一幕，將方才趙炎勾起的心緒壓下，喊道，「來，都別攔着她，我也想看看戚女俠如今武功如何了！」

見着楊過故作囂張的模樣，小龍女唇角含笑，拉了拉楊過衣角，在他耳畔輕聲言道，「過兒，你讓這戚姑娘些。」

楊過朝着她眨了眨眼睛，表示清楚明白，隨即朝着火大的戚芳勾了勾手指。

「叔叔可忍，姑奶奶我可忍不了了！」戚芳嬌叱出聲，伸長脖子，銀牙微開，做惡犬狀，便要給楊過來口狠的，卻卻只咬到滿嘴空氣，甚至險些咬到自己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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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過神色如常，糾正道，「什麼叔叔嬸嬸的，那叫是可忍，孰不可忍。」

戚芳氣急，轉目看着死死抱着自己的狄雲，更是火大，「空心菜，你松不鬆開。」

「不松！」狄雲回答的甚是堅定，隨即便感覺到自己肩膀傳來一陣痛楚，當即疼的倒吸一口涼氣，顯然戚芳是真實力氣，給楊過看的心有餘季。

戚芳咬舒服了，摸了下嬌唇，哼了一聲，「空心菜你是不是傻怎麼不會動的！」

「沒事又不疼的。」狄雲齜牙咧嘴的說着，可他那表情卻出賣了他。

「傻子！」

戚芳總歸是心疼自家師兄的，取出「金瘡葯」，滴咕著，「嘴硬，臉都變成這樣啦，還不疼呢……」

一場鬧劇結束。

楊、龍二人相視一笑，而楊過彷彿忘記了是誰挑起來的，笑容甚是燦爛。

「不對！」

便在這時，戚芳神色一頓，問道，「這都好半晌了，怎麼還沒看見霜華姐姐？」

眾人亦是一驚，神情也嚴肅起來。

「我去她房間瞧瞧。」

戚芳丟下狄雲，便衝到了二樓去，而狄雲則直接跑過去找客棧掌柜詢問。

阿朱望向楊過，言道，「昨天我們回來時，還見着凌姑娘的，可是今早她出門，還未回來？」

「若是如此，凌姑娘應當是無礙的，畢竟這是少林的地頭，出了什麼事他們臉上也不好看。」

楊過微微頷首，思忖片刻，「你們等我一會，我去外面找一下，很快便回來。」

語罷。

朝着小龍女點了點頭，楊過徑直掠出房間，不過轉眼的功夫，便消失在眾人眼中。

「龍姐姐，咱們也去尋人吧，楊少俠一人，總歸是慢了些。」阿朱提議道。

「不用了，過兒讓我們在這等他，我們便在這裏等他就好。」小龍女頓了頓，「我相信過兒的。」

阿朱早已知曉小龍女對楊過的信任近乎於盲目，可她卻並非如此，心緒不安。

小龍女微微頷首，言道，「阿朱你要是不放心，也可去尋凌姑娘，只是別走太遠，不然出了變故，我不一定能立刻趕到。」

阿朱點了下頭，運起輕功，便朝着西街奔去，與楊過剛好相反。

那邊狄雲二人來回，不見楊過、阿朱身影，便問道，「龍姐姐，楊過和阿朱呢？」

小龍女檀口輕啟，便解釋了起來，隨後問道，「你們可有消息了？」

戚芳頹然的搖了搖頭，倒是狄雲開口道，「店家說，他們清晨剛開張，凌姑娘便出門。」

小龍女點了下頭，正要再度開口詢問之際，便見着蕭峰與一清雅女子並肩回來。

「嗯……？」

見着玉立於門前的小龍女，蕭峰甚是驚訝，如的揉眼睛，還以為自己眼花。

「龍姑娘你何時醒的，還有阿朱和楊兄弟呢，怎麼沒見着他們？」

說罷，蕭峰還四處望了望。

戚芳快步走上前來，一把拉住那清雅如菊的女子縴手，「霜華姐姐你跑到哪裏去了？讓我們擔心壞了。」

「大家對不住，讓你們擔心了。」

見着她如此焦急的神情，凌霜華面露歉意，「我聽說少林寺每日的第一炷香很靈驗，想着不打擾你們休息，便沒通知你們，給大家帶來麻煩，真是對不起。」

「沒事、沒事，凌姐姐你平安回來就好。」

……

片刻后。

楊過帶着阿朱回到客棧，見着已然回來的凌霜華，不由鬆了口氣。

阿朱見着蕭峰，則是眼睛一亮，快步奔了過去，「蕭大哥你回來啦。」

「路上出了點事，耽擱了些時間，不然昨夜應該便能到的。」

「路上發生了什麼事嗎？」

蕭峰點了下頭，看了看周圍，表情甚是凝重。

楊過眼神閃爍，「那我們去房間裏面談吧。」

「正有此意！」

那邊，客棧掌柜本以為終於將楊過送走了，突聞此言，表情又哭又笑，難看極了。

房間內。

「我與家父分別，見着大隊蒙古兵，我想摸清楚他們葫蘆里賣什麼葯？便跟了一路，沒想到被發現了，為了甩開那群武者，這才耽擱這麼長時間。」

蕭峰頓了頓神情嚴肅，「楊兄弟可還記得去年襄陽城一戰。」

楊過輕笑兩聲，笑的很是寒冷，「記憶猶新……說來楊某這些日子吃的苦頭，可都是因此事所起。」

「我前兩日，便是見着了那些高手，他們來勢洶洶，怕是你要做什麼大事！」

楊過微微頷首，腦海中回想起方才所見到的趙炎。

「楊兄弟你說，他們是不是想要滅掉少林？」

楊過抿了下唇，搖了搖頭，「這我如何知曉……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管他們想要幹什麼，與我們又有什麼干係。」

「這……」

蕭峰神色稍頓，長嘆一聲，漠然不語。

「蕭兄我和姑姑準備回古墓成親，想問一下你，來不來！」

聞言，蕭峰先是一愣，旋即面露驚喜之色，「楊兄弟果真要和龍姑娘成親啦？」

「自然是真的？」楊過挑了挑眉，反問道，「這還有假的不成？」

小龍女眨了眨眼睛，不解蕭峰為何如此驚訝，問道，「我和過兒成親，有什麼問題嗎？」

蕭峰拍了下自己嘴巴，「楊兄弟，龍姑娘，蕭某嘴笨，若是說了什麼妄言，你們可別放在心上啊。」

「這樣，待到你們大婚之日，蕭某自罰三壇如何！」

楊過當場笑了，莫說楊過，表示房間里的其他人亦是笑容滿臉。

阿朱捂著紅唇，笑語道，「罰酒對旁人來說是懲罰，對蕭大哥來說可未必了。」

「哈哈哈……」蕭峰大笑着，笑聲甚是雄浩，「阿朱你不站在我這邊就算了，怎麼給揭你蕭大哥我的短啊？」

「咳咳……」阿朱俏臉微紅，抬起頭道，「誰有理，我站在誰那邊！」

楊過笑了笑，舉起八仙桌上的酒碗，問道，「諸位皆算是楊某朋友，如今相聚於此，亦非易事！」

「楊某隻問一句，諸位可願前來！」

小龍女甚少飲酒，可現在心裏高興，亦是給自己斟上一杯，喝了下去，美玉般的面頰，當即升騰起了紅暈。

蕭峰一馬當先，直接干下一壇酒水，「如何不願意！蕭某去年就想喝你們喜酒了！」

「這種喜事，自然是要算我阿朱一個啦。」

「嗯……師兄賀禮我們要送什麼？」

……

其餘人倒是還好，只是房間角落裏的洪凌波瞪大眼睛，一陣驚愕，久久無言。

楊過目光流轉，落在一邊神色有些低沉的凌霜華身上。

楊過知曉她心中所憂慮之事，當即開口道，「凌姑娘還請放心，丁兄的事，我已經委託旁人上去處理，想來不久，丁兄便能平安歸來。」

凌霜華本以為楊過是在安慰自己。

可見着楊過那誠懇神情，又覺得他無需欺騙自己，心下不由安穩許多，舉杯掩面飲酒，一氣呵成。

「那就……多謝楊少俠了。」

「對了」戚芳揉了揉面頰，好奇問道，「除了我們，你們還會邀請誰啊？」

「聽過兒的。」

「聽姑姑的。」

聞言，楊過看向小龍女，正巧她也看向楊過，皆是抿唇含笑，眸含愛意。

相顧無言，勝過萬語千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