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3腳貓危在旦夕

「其他的不歸你管。」

18號攤攤手：「遵命，先生。」

林縝順手抱住18號，全然不顧他身上還殘留着深潛器的機油味。

「有你這樣的兄弟，真好啊。」

感受着他瘦瘦的身軀，18號突然有些心軟了。林縝這人，骨子裏都透著一股惡意，但是壞在明處，倒是壞得有些光明磊落。

「先生，你要是能用公主殿下的仁心看待世人，我們都會崇拜你的。」

哈哈哈哈！

林縝大笑：「那樣就不是我了。後悔嗎？你可是在幫我殺掉數億的人。」

18號嘆道：「不幫你，要死十幾億人，都一樣。」

「對嘛，你死我活，殺人就是殺人，用帝國的劍為帝國的子孫奪得土地，功在千秋！至於那些罪名，我一人承擔下來！死後骨灰撒入大海，看他們能把我怎麼樣！」

瘋子！魔鬼！

18號暗罵一句。

「返航！」林縝大喝一聲。

「轉舵……加車……」大副也跟着喊起來。

嗶，腕機的聲音。

「刑天」號的鼻子挺靈的，這邊下令返航，那邊就知道了。

是沈淵。

沈淵用一種很不對勁的語氣說話：「你趕緊過來。」

「大哥，怎麼了？」

「三腳貓情況不好。」沈淵的語氣很急切，「他……好像受到了大劑量輻射。」

「怎麼可能？當時在場的其他七個人不都沒事嗎？」

「我不知道。也許是那道藍光從某個洞漏過去，正好照到他，也許是別的什麼輻射源。」

「情況有多糟？」18號心裏咯噔一下，急性輻射病幾乎無藥可救。

「醫生說，他的細胞DNA被打斷了，無法再生，可能……撐不過一個月。」

18號腦子嗡的一下，後面沈淵說了什麼，他一點都沒聽到。

淚水倏然而下，回想起當初見面的時候，那個處處讓著自己，又處處要佔點小便宜的胖子，心臟就像有什麼東西在無情撕咬。

林縝看他如此失態，親自動手將他扶住坐好。

「出了什麼事？」

18號抹掉眼淚，搖頭道：「我一個兄弟，要死了，我救不了他。」

「你怎麼知道？」

18號眼前一亮，卻又很快黯淡下來：「謝謝，不過給他希望，未必是好事。」

「我說，你怎麼知道我救不了他。」

「他被高能射線打斷了DNA，全身細胞不能再生，很快就會全身潰爛死去，甚至，死得沒有一點尊嚴。」

林縝看着他，眼神里滿是希望的光芒。

沉默了一會兒，林縝似乎組織好了語言。

「你知道嗎？在宇宙空間中，有無數的高能射線，如果隨便外出作業都能打斷DNA，那麼宇航員怎麼活下去？」

「他們穿宇航服嘛。」

「那受到高能輻射也遠遠超過本底輻射，日積月累，總有一天要被打斷DNA的，你想過怎麼辦嗎？」

林縝話裏有話。

18號不知道他賣的是什麼關子，但只要能救活三腳貓，他在所不惜。

「先生，如果你可以救我兄弟，無論什麼事，我都願望為你做！」

林縝搖頭：「我不要這種要挾。我只是想告訴你，你一直視為邪惡的天使計劃是救他的唯一機會。」

什麼？

18號呆在原地，一時不知所措。

「Cas-9基因編輯工具。

可以切除DNA中的一部分，用關鍵表徵基因代替。天使計劃，從一開始就是人類升級計劃，而不是你理解的生化武器項目。」

林縝背靠儀錶盤，冷冷盯着眼前的18號。

「宇宙對於人類來說太大了，即便用光速去探索已知宇宙，一百年飛出去的距離，也不過是這龐大結構中的一粒微塵。即便我們能夠把自己加速到百分之一光速，到達最近的恆星系，也需要400年。」

「要進入宇宙深空，探索漆黑冰冷的永恆黑暗，就不能用人。或者說，真正步入宇宙的人，已經不再是人了。正如從水裏登陸到岸上的魚，已經不再是魚。魚只能活幾年，對他們來說，我們的生命長得不可思議，深空探索的宇航員也一樣。」

「為了保證這一點，Cas-9最先用來修復DNA，做抗衰老治療。後來，宇航員需要防輻射的皮膚，需要一些強化的生物功能，那麼為了把這些東西裝到身體里。就比方說，烏西卡腦子裏那台生物計算機，是不是要修改身體基因，防止出現排斥反應？」

18號恍然大悟！

這就是十幾次手術的真相。

天使計劃的士兵每進行一項升級都必須在底層DNA做出相應的修改，就好像在電腦上安裝了硬件之後必須要安裝軟件驅動。這種手術失敗的概率不在於硬件安裝失敗，而在於軟件的不兼容。特別是這款軟件的最初服務對象是23對染色體的舊智人，而林縝現在要把它用到24對染色體的新人類身上。

這就是為什麼林縝三翻四次不肯停止實驗。

因為停止實驗意味着停止人類的進化。如果說200萬年前人類的進化是依賴自然的基因突變，現在林縝為人類找到了一條更快的路徑，直接通過基因編輯工具修改底層軟件。

不知道怎麼的，18號心中湧進一股冰涼寒意，讓他壯碩的身軀也不由自主的打顫。

「你的恐懼僅僅是來自於未知。」林縝安慰道，「人類會進入一個新時代，我會證明，不是神創造了人，而是人創造了神。」

林縝再一次震撼了18號。

他從沒想過，人有一天會成為神，而且是以這樣的方式。

「我……我只想知道你怎麼能救三腳貓的命。」

「替代！」林縝解釋道，「用已知的安全基因片段替代被輻射打斷的那些，最終實現完全替換。當然正如你所知，只安裝軟件而不安裝硬件是行不通的，所以，如果他運氣足夠好，會成為一名天使計劃士兵。不過，完成手術的希望不會大於5%，畢竟，舊智人沒有告訴我後面的東西。」

5%！

「死馬當活馬醫吧，總比看着他變成一灘碎肉要強。」

林縝點頭：「好，既然你沒意見，那麼天使計劃繼續進行，他將是第五名實驗對象。因為情況嚴重，他的手術頻率遠遠超過正常人，我不敢保證他能活着出來。」

18號沉默了一會兒。

拯救三腳貓生命的最好方法是把他變成改造人。也許會有一系列的後遺症，比如不能生孩子。這是一個殘忍的選擇，究竟是作為一個人堂堂正正的死去，還是作為基因技術的奴隸，成為一個改造人活着？

「我不能替他決定。」18號搖頭道，「我會告訴他這是唯一的活路。其他的……拜託先生了。」

「必須要快！」林縝回答，「急性輻射病發展很快，太晚了，甚至來不及完成手術。明天，也是凌晨5點前，必須進行第一次手術，要不然時間來不及。」

「麻煩，安排一架飛機。」

林縝點頭，向手下抬了抬眉眼，很快就有人將18號領到外面。

夜風，如此紛亂。

18號看着天上的繁星，每一顆距離地球都在幾十、幾萬、幾億光年的距離，一千年，一萬年，一億年，星星始終照耀着這片天空。

多少文明窮其一生，直到毀滅，也不曾走近他看上一眼。

人類太過渺小。

太過渺小的人類想要長大，就必須失去一些東西。

決定了！

18號跟上特工的腳步，他要說服三腳貓，無論成功失敗，只要儘力，人生就不算白來。管他是變成機器還是變成怪物，只要三腳貓能活下去，還能陪自己說話，不管做什麼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