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佐菲亞

俄羅斯，庫頁島。清晨的陽光從地平線升起。老舊的公寓裏，一個穿着墨綠色小背心的女孩，站在鏡子面前，看着手裏染髮劑堆起來的棕色泡沫，再看看鏡子裏髮絲褪色后露出的粉色短髮，無奈地嘆了口氣。她慢慢地取下了穿在耳垂和耳軟骨上的銀環，放在洗手台上，接着掀起自己的背心，露出馬甲線分明的纖腰，把渾圓肚臍上的一枚臍釘取下，一同放在洗手台上。只剩下了脖子上的一串項鏈，上面墜著兩枚戒指，一枚深藍一枚翠綠。佐菲亞拿起一個電推子，扭頭看了一眼背後的沙發，坐墊上面放着一個薄薄的牛皮紙袋，封面印着「PPDC」的標誌，還有一行由中英俄日四國語言寫就的標題：《機甲獵人學院徵兵報名表》粉發女孩狠下心一咬牙，摁動按鈕，將嗡嗡作響的推子舉起，然後一把撩起自己的鬢角的頭髮，將電推子壓了上去。「嗡……」一簇簇髮絲如細雨般飄落。……南薩哈林斯克是庫頁島最大城市，靠近海邊，這座不大的海濱城市，一年要過兩個聖誕節，一個在十二月，主要由世界各地的僑民以及韓國傳統家庭慶祝，另一個在一月，主要由本地的俄羅斯人慶祝。庫頁島有三寶：樹木、石油和廉價勞動力。現在島上的工廠數量大大增加，外籍勞工湧入，之前負責生產機甲獵人的低端零部件，現在負責生產反怪獸牆的化工類產品，比如說混凝土添加劑之類的。傅青海漫步在街道上。心裏思索著本次輪迴世界的行動方案。據他所知這是環太平洋宇宙首次開放。比較幸運的是，他被隨機分配到了劇情線大事件中原本就勝利了的那一方，也就是俗稱的「躺贏」陣營。這倒是個好消息，不說別的，單就一點，傅青海都不知道敵對陣營的輪迴者要怎麼和先驅者溝通聯絡。自家陣營在蟲洞的另一邊，語言不通，種族不同，完了人家的最終目的還是毀滅全體人類——這些附着在地球身上的寄生蟲，為地球這家古老酒店騰出新的房間來迎接新的房客……先驅者和輪迴者如何建立互信？總之這個「人奸」不好當啊。先驅者陣營的輪迴者要怎麼玩？這不是傅青海要考慮的問題。那我又該怎麼參與介入劇情呢？這才是傅青海該考慮的問題。他首先回憶起自己在漫威漫畫宇宙，也就是漫威地球-36宇宙的經歷。當時自己開局入獄，機緣巧合之下在監獄里結識了被托尼·斯塔克搞去坐牢的賈斯汀·漢默，一番PY交易之後，在漢默工業的金錢、設備、材料等等的全力支持下，才手搓出了自己的第一套動力戰甲——青之殼。環太平洋宇宙沒有漫威漫畫宇宙里那麼多的技術寡頭，什麼漢默工業、斯塔克工業、奧斯本工業之類的，比較有名也就邵氏工業一家。最為關鍵的是，手搓一套動力盔甲和手搓一台機甲獵人……這根本不是一個概念。二者之間的尺寸差異，涉及到的材料和技術，所需要的生產場地、加工設備和維護人員……自己當然不能穿着動力戰甲背着飛行背包就衝上去和怪獸單挑，那對怪獸來說充其量就是只翅膀硬點的蒼蠅，或者一隻帶刺的蜜蜂，扎一下或許有點疼，但是一巴掌也就扇飛了。傅青海手裏確實有很多犀利的武器，但也要考慮體量的差距，大象不會被一根針戳死，目前看來，對付怪獸的最好辦法就是機甲獵人，至少也得是另一種泰坦單位。至於《環太平洋2：雷霆再起》裏，女主阿瑪拉·納瑪尼利用機甲獵人的殘骸手搓出來的那台「拳擊手」迷你機甲……真不是傅青海看不起它，

「拳擊手」說實話還不如一隻蒼蠅呢。至少蒼蠅會飛。但是傅青海顯然已經失去了成為機甲獵人駕駛員的資格——年齡、身份、背景，都無法通過PPDC的層層篩選和嚴格審核。最為關鍵的是種族——飽受外星人殖民者威脅的地球，怎麼可能輕易相信一個兩心三肺、皮膚鑲嵌神經介面、皮下植入黑色甲殼、不知來路不明身份的生化改造人。體檢這關傅青海都過不了。這次輪迴間隙十分倉促，沒有提前準備，但是傅青海估摸著：且不說整個鑄造世界都沒有一架能用的泰坦，區區一萬四千同化點數，恐怕也不夠同化一台帝皇級泰坦，至於那些騎泰狗泰之類的，同化來幹甚麼，送菜嗎？星際戰士不會學習如何駕駛泰坦，那是隸屬機械神教的部隊，而傅青海是一個大遠征末期才加入白疤的新兵，在他過去的服役經歷里，別說和泰坦軍團並肩作戰，他連泰坦的真實模樣都沒見過，屬實是沒怎麼見過世面。思來想去，沒有答案。傅青海信步走向海濱，準備先去看看那具怪獸屍體，代號為「魚眼怪」的怪獸，幾年之前被「切爾諾阿爾法」擊殺在此地。……佐菲亞不是剛進輪迴世界的新人，她經歷過多個輪迴世界，見過屍體，也見過吃屍體的東西，蛆蟲、烏鴉、野狗……但是沒有什麼東西會吃怪獸。沒有食腐的鳥類在怪獸頭頂上盤旋，怪獸體內也沒有蛆蟲——只有人類，穿着簡陋的黃色防護服，造型很像A.I.M.先鋒科技的小黃人，連腦袋也包裹起來，不過佐菲亞還是可以從透明塑料面罩里看到別人的臉。這是一座惡臭熏天的黑色山丘，但味道不像是腐爛的屍體，更像某種……摻雜着魚腥味的化學污水，非常奇特而詭異的味道。怪獸體型太龐大了，她分不清自己看到的是它的肚子還是後背，而它藍黑色鱗片上成百上千的被打穿的孔洞也完全無助於辨認。一個身材高大的白人男子，站在通往怪獸屍體內部的入口處，正在向著面前排成一列的人們唾沫橫飛地大聲宣講着什麼。「大多數好貨在怪獸死後就立刻被收走了。」安德烈解釋道，「就是怪獸的活體組織、液態血液之類的利潤極高的東西。」「有人帶了各種高端設備，從香江過來收集。他們將怪獸灌滿二氧化碳，進行各種操作。他們結束之後，就由我來承包剩下的東西。告訴你們，小子，那些從香江過來的傢伙——他們可不好惹，而我在他們的手下，所以我也不好惹。」「禁止中飽私囊，所有從怪獸體內獲得的東西，都要放在背包裏面，然後交到我的手中。認真工作，別偷東西，遵守規則，一切就都萬事大吉，明白了嗎？」「我知道了。」佐菲亞道。「新成員跟着老成員，一起進去。」佐菲亞穿上防護服，拿着各種工具——鑿子、鏟刀和釘鎚之類的，跟隨一群半大小子走進了怪獸的身體里。怪獸屍體外面。一個壯漢低聲問道：「安德烈，她個子太高了，一米七五的身高根本鑽不進骨髓腔里，她什麼也挖不到。」安德烈笑了笑，說道：「我知道她進不去，放心，我們是按收穫給錢，又不是發工資，不會讓她賺到錢的。」手下更加疑惑了：「那招募她來幹什麼？」安德烈露出一抹男人都懂的微笑：「一個被洗腦了的歐洲傻妞，夢想成為機甲獵人的駕駛員，但是年齡有點超了，我告訴她我這裏有PPDC的內部關係……」手下頓時懂了，沒再多說什麼。怪獸屍體的中部地區已經被挖掘一空了，整個空間寬闊得能容下一個村莊，光線從怪獸身上四面八方的穿透空洞中照射進來，但是在深入時，主要亮光還是來源於他們攜帶的LED燈。佐菲亞總算明白為什麼進來的都是一群十一二歲的半大孩子了，成年人的身體根本鑽不進那些狹窄的血管壁和骨髓腔，而寬敞的主動脈瓣和內臟器官早就已經被清空了。佐菲亞打算放棄了。這時，她看到了身邊一個賣力鑽洞的女孩，隔着面罩都能看見一道從頭頂延伸至下巴的醜陋疤痕，看起來有些猙獰。女孩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怪獸血液。」她說，「大多數血液流到了香江黑市，怪獸死亡以後，血液會凝結成晶狀——這也是我們要找的東西。但是一旦與水接觸，晶狀血液又會融化。」「某個傻子說要在『魚眼怪』的頭頂鑽一個洞。當時還是隆冬時節，下過大雪，到了春天，融化的雪流入怪獸體內，血液就融化滴到我臉上了。」「原來如此。」佐菲亞問道，「血液把你的面罩融化了嗎?」「我當時沒戴面罩。」女孩說道，「有時候我們要鑽進很狹窄的地方，面罩會卡住的。」佐菲亞明白了，她沒再多說什麼，轉身徑直走向怪獸體外。什麼狗屁門路……佐菲亞心想。外面兩個男人正在等待着她，對她提前返回似乎絲毫沒有感到意外，佐菲亞一邊走一邊脫下身上的防護服，說道：「我不幹了。」安德烈點點頭，問道：「那你還想參加獵人學院的選拔嗎？」佐菲亞看了他一眼，眼裏閃過一絲譏諷，將防護服扔在地上，說道：「我會想其他辦法的。」說完便越過他走向場地之外。一隻手臂攔住了她。佐菲亞扭頭看去，安德烈低頭看着這個留着寸頭短髮的女孩，眼睛裏是不加掩飾的貪婪和慾望，他壓低嗓音說道：「真的不再考慮下了嗎？我的一個堂哥在PPDC的K-科學部工作，這裏的部分怪獸材料就是提供給他們的，想想吧。」說得還有板有眼的。佐菲亞想到自己的MK2騎兵突擊步槍還放在公寓裏，於是抬頭展顏一笑，說道：「等晚上再說，好嗎？」然而安德烈可不吃這套，他說：「我們可以到後面的辦公室里說。」「咔嗒。」背後響起手槍上膛的聲音。佐菲亞眼角餘光不動聲色地斜瞟了一眼，悄悄繃緊了修長小腿上的肌肉，假意微笑放鬆敵人警惕，接着驟然前撲，宛如一隻矯健的雌豹，一拳打在安德烈的頸部動脈上面。……「啪！」悶着頭獨自走在道路上的傅青海，聽到了海濱方向傳來的清脆槍聲。嗯？傅青海警覺地停下腳步，思索了兩秒，提腿加快速度向著那邊跑去。怪獸屍體如同丘陵小山般的脊背剛剛出現在視線里，傅青海定睛一看，強化視覺隔着老遠就看清了前面的情況。一個寸頭女孩從背後用手肘勾著一個褐發男人的脖子，手裏捏著一柄小刀，抵在男人的下巴邊上一點，劫持住了這個男人，對面是一個握着手槍的壯漢，神色猶豫不定。那個寸頭女孩……傅青海眯起眼睛仔細打量，怎麼有點眼熟？「放，放了我，我讓你走！」安德烈着急地大喊道。「你當我是傻子？還是說你騙了我一次以後，以為還能騙我第二次？」佐菲亞冷笑說道。「等我其他手下過來，你哪也去不了！」安德烈沒想到，這個看似纖細高挑的女孩，動作如此之快，手勁如此之大，竟在電光火石之間將把自己制服了。「好啊，那我就拉你一起陪葬。」佐菲亞對他的威脅絲毫不在意。「嗖——」一聲破空聲傳來。「啪！」持槍壯漢腦門爆起一團血花，一槍未發便仰頭倒下，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另外兩人，佐菲亞反應極快，用力一拽安德烈將他壓倒在地，膝蓋死死頂在他的脊背上。佐菲亞抬頭看去，傅青海神色平靜，手裏拋著一枚石子，施施然向這邊走來，他甚至懶得拿出白色手提箱裏的武器裝備。「青山！？」佐菲亞驚喜地大喊。「這是怎麼了？才過來就看到這一幕。」傅青海問道。佐菲亞膝蓋狠狠往下一壓，換來安德烈一聲凄厲慘叫，咬牙切齒地說道：「是個雇傭貧苦兒童進入怪獸屍體內部採集材料的本地黑幫頭子，他騙我說，他認識PPDC的內部官員，可以幫我免去年齡限制加入獵人學院，這個該死的混蛋！」「我，我沒有騙你！我認識漢尼拔·周，香江骸骨貧民窟的漢尼拔·周，聯合國撤銷賊鷗計劃的資金供給以後，是他在資助斯達克·潘提考斯特元帥，我真的沒有騙你！」「賊鷗計劃」就是「機甲獵人計劃」的官方稱謂。傅青海耳朵微微一動，聽到有人緩慢接近的聲音，俯身撿起地上的手槍，看都不看隨便抬手幾槍打空彈匣，四周響起中彈后的悶哼，隨後歸於一片寂靜再無聲響發出。安德烈絕望地閉上了眼睛。骸骨貧民窟、漢尼拔·周、賊鷗計劃、潘提考斯特元帥……聽到那幾個關鍵名詞，傅青海心念一動，開口說道：「先放開他，佐菲亞。」佐菲亞很聽話，立即鬆開了膝蓋。安德烈滿臉痛苦的神色，揉着脊背踉踉蹌蹌地站起身來，傅青海淡淡道：「走，我們找個地方聊聊你的上家，那位傳說中的『漢尼拔·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