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逐出師門

九瑤上層的決策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就連木柒竹也是在當日才知道秦慕雲的事兒。

刑台上有幾年沒有上人，乾乾淨淨的石台上看不出曾經的血腥。

秦慕雲一襲白衣勝雪，嘴角噙著笑，沒有絲毫被逐出師門的狼狽。

到底是逍遙十幾年的人物，不少人見此都十分訝異：莫不是裝睡了那麼多年的長老們終於不瞎了？相對於她的瀟灑，自然也有一群人十分嫉恨，不禁諷笑道：「慕雲師兄也有今天？」

秦慕雲倒是懶得同這群人嘴炮，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值得她動口。

但也有一些是她的「死忠粉」，當即反駁道：「慕雲師兄再如何也不是你這種人可以隨意評論的！瞧著陰陽怪氣的調調，難怪只是沒人要的外門弟子！」

台上還沒開始，台下已亂作一團。看得長老們哭笑不得——真不知是不是得欣慰一下自家師侄這麼有影響力。

木柒竹冷著一張臉，眼神中透著幽怨。雖然他已然知道了其中緣故，但到底是偏後才收到的通知，心裏不是滋味。自己好歹是與秦慕雲從小一同長大的師兄，原本她的計劃多半會拉上自己，如今這麼大的事都沒有商量一下，還要帶着雲棲跟那個「紗帽」公子一起離開！

秦慕雲感受到她的目光，轉過頭對他彎眉一笑。眼中的幽怨被這細微的動作瞬間打破，木柒竹這才發現，自己不但是敗給了這個小鬼，也敗給了自己。嘆了口氣，移開目光。

這一切，自然是逃不過一些時刻關注著秦慕雲一舉一動的小師妹們的眼睛，原本相對安靜的小群體隱隱躁動起來：「啊啊啊，真的誒，這互動......」

「我暈了，我暈了，太上頭！！！」

「一群膚淺的人，我只覺得慕雲師兄的笑好好看啊！」

「......」吵的熱火朝天的小團體鄙夷地朝他們看過來。

也有其他人道：「別胡說，慕雲師兄是大家的，才不是柒竹師兄一個人的呢！」

「其實柒竹師兄也很好看不是嗎？既然慕雲師兄要走了，那我以後喜歡柒竹師兄怎麼樣？」

「你們才發現嗎？柒竹師兄可是我心中的仙人吶！好多年了！」

「......」

蕭欲辭的白衣混在九瑤門中並不顯眼，只是頂着紗帽的神秘感，及那份疏遠引人注目。吵嚷的聲音消下去一點兒，紛紛打量著這位陌生人。

蕭欲辭初來便見着秦慕雲的影響力，笑道：「小慕，你不是被逐出師門嗎？怎麼如今反倒像是要去『嫁人』似的，傷了好多師弟妹的心呢！」

這話說得，活生生是將越來越偏的話題轉了回來。有人開始猜測他與秦慕雲的關係，看似親近的語氣，說出的話可不那麼友好。況且眾人直道是秦慕雲犯了錯，要受刑法，卻不知是逐出師門！一時間大吵大嚷紛紛變了竊竊私語，眼神在幾個主要人物間來回晃蕩。

陸億淵見時候差不多，端着手上台穩住局面：「誠如蕭公子所說，今日，秦慕雲便被逐出師門，再不是我九瑤人！」

眾人驚嚇（he），往日長老們多寵秦慕雲不是不知道，而是津津樂道啊！如今怎麼說逐出，便逐出了？到底是犯下了多大的錯，才叫九瑤容不下他？

看出弟子們的遺憾，陸億淵又不緊不慢道：「如大家所知，秦慕雲，仗着自己的天賦，目無尊長，行為舉止輕佻放蕩，常年無視門規，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四處留風流！我九瑤，怎麼說也是百年世門，怎能留這樣不檢點的弟子？」說道最後，似乎還動了幾分真感情，一口氣壓在胸腔，面色微慍。

「今，幾位長老商議決定，處以秦慕雲101鞭，逐出師門。念其尚未鑄成大錯，予以項衣傍身，保全最後一點臉面。」

知曉的人倒吸一口涼氣——那可是項衣！據說是好多年前的一個項姓長老所制，用特殊的方法使這衣服在普通的外力下不易破損，但對攻擊卻是全然不頂用的。門規中規定逐出師門受刑者，若犯事不深，可著此衣，免得受刑過程中被打得傷痕纍纍，衣衫襤褸，不人不鬼。

但清楚的人心裏都明白，阻不了攻擊的衣裳，衣下必定皮開肉綻，粘上衣料更難撕下——當然，也沒幾個能活着下來，權當壽衣穿着了。

本來門中弟子到底關上門了都是自家人，犯了小事也不會狠心到送上刑台，所以項衣這麼多年來也只是擺設，沒人嘗過這種扒皮的滋味兒，但單是想想，一股寒意便貫至腳底，看秦慕雲的眼色都染上幾分同情。

不管轉念一想，衣服不爛開，也看不見裏面穿了什麼護體的，想來長老們到底是狠不下心處罰他，估計是因着什麼事氣狠了，拉出來滅滅氣焰——如此想來，不禁又開始可憐自己起來，哎，怎麼自己就沒那麼好的命呢？

確實，項衣下穿了件衣服護體，但到底還是會受傷的。這一百零一鞭下來，秦慕雲的嘴唇已經泛白，額上密密的薄汗昭示着她的痛苦，項衣里側也染上鮮紅，綻在雪白的外衣上頗顯妖異。

自嘲地笑了笑，若是沒有拷着手的鏈子，怕是有些站不穩了。早想嘗嘗九瑤著名的一百零一鞭，如今得償所願，只怕有幾天都起不了床了。前前後後都被鞭刑，就是想睡，也睡不好。有那麼一瞬，她都有些覺得是那些長老師叔有意報復的。

陸億淵等人自是心裏不好受，眼睜睜地看着這孩子遭罪，明明一句話就可以停下來，卻又不得不冷眼旁觀。風賀塵腳步一動，都準備叫停了，向西林卻冷著臉制止了他。

「這是慕雲她自己選的路，她有多倔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況且已經受完七十多鞭了，你想她白挨那麼多下嗎？」

向西林鮮少這麼認真。她是多麼了解秦慕雲，多麼了解她的這份倔強，和當年的向楓有多麼的像！

小輩們終歸在這方面太大的發言權。木柒竹領着木筲筲回了棲湘宮，風翊禾也尋了借口離開。幸好陸億淵家的那位大小姐不在家，否則不知道該怎麼鬧！

看人受刑到底不是什麼好玩的事兒，多數人的臉上出現憐惜。唯獨蕭欲辭絲毫不受影響，還喝起了茶。

向來知道他心狠，根本不指望他會有什麼感覺。不過秦慕雲可以肯定的是，那抹白下的眼眸中，一定閃過讚賞。

半白半紅的衣裳映得人分外邪魅，秦慕雲看着蕭欲辭的方向勾起唇角，更顯幾分瘋狂。

你知道嗎，你啊，逃不掉了。

鬆開手銬，秦慕雲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刑台上。

雲棲一直沒有離開，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沖了上去，小心避開她的傷口扶住她。

「今易，上去搭把手。」蕭欲辭冷冷清清的聲音淡然道，一如往常沒有絲毫起伏。

身後的黑影一閃，出現在秦慕雲身側，想要幫忙，但見斑駁血跡，又不知從何下手。

要說狠，秦慕雲是真狠，為了個不那麼重要的目的對自己下得了這麼大狠手。在他看來，脫不脫離九瑤門其實沒有那麼重要，反之留着這個身份還可以借九瑤門完成更多的事情。真不知是該說她聰明還是固執了。

雲棲見他尷尬地愣在一邊，便皺着眉道：「你到我這邊來，從這裏搭手，現在與我一起將她送到棲湘宮。」

今易沒什麼異議，兩人一左一右將秦慕雲架到棲湘宮，交由向西林。

撕開衣服的那一刻，真有種撕扯靈魂的感覺。即便秦慕雲已經將近昏死過去，又被這番動作疼醒了。

縱橫交錯的傷痕分外猙獰，為了減少痛苦，向西林特地讓人將秦慕雲轉移到病床上，那寒氣才稍微緩解了蝕骨的痛。

「如今知道疼了？早說與你不要這般拚命，怎麼就是不聽？！」向西林的語氣惡狠狠的，上藥的手卻輕柔的很。

秦慕雲如今虛弱地說不出話來，就好像好多年前挑釁別人，被別人揍得半死的感覺又回來了。即便如此，她還是朝向西林笑笑。

看着她這無所謂的笑容，向西林可謂氣不打一處來，「休養幾天再走，我養了你這麼多年的身子，落下疤就不好了。」

好不容易緩上口氣的秦慕雲虛弱地開口道：「不行，得趁現在，所有人都，關注着我的事，把，把雲棲帶走。」

「你在想什麼？！」向西林氣的差點將藥罐摔下去，「那丫頭是不錯，但你也不應該這樣護着她！」

「她要受的罪，是因了我的緣故。放心，我心裏有數。」

向西林再氣惱又如何？不是心裏有數，就是自有緣故。

「西林姑姑，你若不放心，就派個人照顧我吧。」終是師長關心，不好拂卻她的一番苦心，「我瞧著那木小妹不錯，你不如將藥方交給她，反正她近日也要回京了。」

向西林將她的傷都處理好，冷笑一聲：「木小妹不錯？這樣吧，我將小柒竹也派去給你，你們兩個，最好趕快把事兒給我成了，否則你叫我怎麼向你師父交代。」

秦慕雲無奈地偏過頭。上過葯后舒服了一點，但也並非是短期就可以養好的，這才提起這個建議，想着反正向西林看起來也有收那小丫頭的意思，不想被她反將一軍。

「西林姑姑，你知道我暫時不想那回事兒，別說小柒竹了，大柒竹也不行啊！」

「再說了，就我師父那樣，用得着向他解釋嗎？」

－－－－－－題外話－－－－－－

小年快樂~春節加更（本月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