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里血跡無人省

3里血跡無人省

皓月當空,四周的空氣出奇的恬靜。林宇瀚和眾人告別後向家走去,已然走了半小時,到了家門口,他一邊肩膀已經脫下書包肩帶,右手拿出要是開門,走廊的光亮的厲害,但溫馨至極。沐浴在充滿動力的世界中他的人生在他自己的想法中有很多路可走。

「怎麼不開燈啊?」他推開房門,一把將書包摔在地上,累了一個多月的成績突飛猛進,但當他開燈后卻發現房間空無一人。

這一盞客廳的燈下一直有林洛璽的身影,但今天房間卻出奇的安靜。

「洛璽?」林宇瀚沒有穿上拖鞋,直接跑向客廳,他不解為何會沒人。

環顧四周卻不見任何人影,衣架上連林洛璽的外衣也不翼而飛。原本臉上的笑容被無情的燈光如流水衝散,他迅速向屋內跑去,也不見一絲人影。

緊接着是另一個房間,結果依然是空空如也。短短一分鐘的時間依然將整個屋子看了個遍,也許在這一刻這一百幾平的房子有千米那麼大,每走一步都在幻想下一秒一個身影的出現。

來來回回,一圈一圈。扶著牆依然崩潰的身體在不停的顫抖,此時此刻的靈魂已經被剝離。他抬起右手,連外套都沒有穿上,踩上鞋子就向外面跑去。

當他出去猛然關上房門的一瞬間,他才猝然發現自己剛剛撫過書架的右手粘上了灰塵,可顧不得這麼多,他那腳下的鞋子都沒有穿進去,那雙匡威的布鞋就直接像拖鞋一般踩着。他的潛意識裏無法接受這種消失,似乎在隱約間,他認為這不是離開。因為沒有離開會悄無聲息的帶走一切痕迹,又默默地把最好的回憶留下來。這太殘忍。

當一個人把他的一切帶走,唯獨忘記你腦中的記憶,那他不是離開,他是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

昏暗的路燈和燈火通明的城市,整個世界走在喧囂。林宇瀚跌撞的跑向林洛璽曾經說的孤兒院的方向。

他在人群中奔跑,下班的狂潮依然退去,此時的街道全然是寬敞和零散的行人。他們牽着手,談情說愛,林宇瀚在他們身邊疾馳而過,人們在自己最歡快的時候,批判這少年,但他們不配,因為他們沒有失去身邊的一起走着的人。無論是親人,朋友,愛人。

林宇瀚的速度依然是他的極限,先前沒有穿好的鞋子,不幸在一個不小心飛出去了一隻,可他沒有去撿,滿腦子的慌張依然寫在臉上。人們不懂少年的瘋狂,少年不懂人們的矜持,是人就會過渡,過渡就會忘記曾經的自己。

不到二十分鐘的功夫,林宇瀚就已經跑到了學校附近。手裏沒有錢的他用一雙腿宣誓他對林洛璽的在乎。可事到如今,他都不知道,甚至不了解,林洛璽所說的孤兒院真的還有嗎。

街道上的人越來越少,而汽車還在疾馳。他和汽車比肩,跑不過車,但他在奔跑。愛會超越物質,愛一分一秒今生有幸,花成千上萬,不值一提。

腳下的襪子已經變成灰色,甚至破洞。他沒有停下,繼續奔跑。

「媽媽,你看那個哥哥!」

「別看他,他是精神病。」

「好吧。」

林宇瀚終於來到孤兒院的門口,可他卻停下了。在這個燈火繁華,萬物複雜的城市,這所孤兒院卻安靜的沒有一絲聲音。當他向裏面大喊的時候卻沒有人回應,只有裏面的幾顆老槐樹還在院落里慢慢的搖曳枝頭。老舊的陳設就像是多少年前的幼兒園,沒有一絲絲生機。他想要推開大門,

可伸手,鐵質的門卻黏了林宇瀚一手鐵鏽,蹭的手心通紅。

此刻的他腳掌已經破皮,血液粘在地上,石子卡在他的腳心,他猛的推動鐵門,被歲月浸泡的鐵門和鎖頭被敲打的咚咚亂響。林宇瀚艱難的向前踏步,鐵門剛好能被推開一個縫隙,他就從那滿是鐵鏽尖刺的縫隙鑽進去。

他擠得不是鐵門,是虛無縹緲的希望。白色的體恤衫被尖刺劃出無數條口子,連着皮膚也紅了起來,當他進去的時候依然精疲力盡,沒有把持住自己就是一個踉蹌撲通一下磕在地上,雙腿被石子劃出無數一道道紅痕。望着那寂寥無人的園區他終是沒了少年繼續奔跑的力量。兩隻腳來回交替,一步一步漫無目地的在園區里挪動。

汽車的鳴笛聲傳遍這座煙火城市,也穿透了林宇瀚的大腦,最終他倒在了這座城市裏,比星辰更昏暗的是人閉上眼后無人說話的寂寞。

……

「那有個小孩!」

「快去看看!」

「多不省心啊,家裏人得多擔心。」

「都別錄像!把手機都收了!」

「快打120啊,都暈了。」

「你把手機攝像頭關了!」

昏暗的世界中還有人會在乎他人,在眾多看笑話的人群中關心佔據少數,人們喜歡把他的所見所聞分享出去,可沒人在乎當事人因該怎麼從網絡的留言中自處,說白了,他們只是用光鮮亮麗遮掩了兩個字,自私!

不知哪裏射來的光,只感覺這光虛無縹緲,但無處不在。林宇瀚沒有睜開眼,但四周的一切都無比真切,滿身傷痛和鮮血流淌的感覺讓他的身體在夏季感到陰寒。

「報告不是好好的嗎!」

一旁響徹一個女人的聲音,幾乎癲狂的聲音在房間里回蕩,緊隨而來的是發卡落地的聲音,林宇瀚悄悄睜開眼,刺眼的光恍進了他的大腦,轉過頭卻見他的母親站在身側,那凌亂的頭髮依然合住半個臉頰,頭上的發卡落地時還夾着幾縷黑髮,厚厚的妝容已經被眼角悄悄滲出的淚水染花,血絲蔓延整個眼球就像是剛被打過的樣子。林媽站在床邊見林宇瀚睜開眼。

「臭小子你!」林媽伸出手,帶着皺紋的巴掌已經抬起來,就在林宇瀚閉上眼時,巴掌卻沒有了落在他的臉上,舉起來的手緩緩放下,而當林宇瀚再次睜眼的時候,林媽已經轉身離開,雜亂的頭髮好像是剛從精神病醫院走出來的瘋婆子,一時間分不出來到底誰是病人。

將視線移向病房的鐘錶,此時已經是午夜,窗外的燈火依然璀璨,屋內的燈已經暗淡。病房裏只有林宇瀚一人,他閉上眼想要睡去,可身體撕裂般的疼痛感如同惡魔般狠狠地折磨着他。

時間分秒流逝,帶走了林宇瀚的不適,慢慢的他幾乎感受不到疼痛,當他再次睜眼時,牆上的鐘錶已經走到了兩點多。

「小屁孩走之前也不跟我說一聲。」

林宇瀚的目光看向床邊,幾乎瘋狂的他對着空氣說三道四。獃滯的目光里似乎裝不下東西又好像藏住了世界上所有故事。十幾歲的臉龐上卻顯現不出什麼朝氣。當一個人以悲觀的眼光看世界,那他的一切都是黑色的。

「你還騙我,我就說這麼有教養的小屁孩不可能是孤兒吧。你家在哪也不跟我說。」

林宇瀚對着空地數落起來,蒼白無力的臉龐似乎還在對什麼抱有希望。

舉起那藏在寬大病服衣袖裏的胳膊伸出纖細的手還在微微顫抖,彎曲的手指慢慢展開,在空中緩緩劃過,此刻的他還想要撫摸到那個臉龐,可掌心在半空劃出一個弧形,慢慢落回床上,見不得什麼別的人和事物,只觸碰到自己的身體。

此時的林宇瀚閉了眼,不再抱有希望,但僅限於今晚,沒有其他日子。

林媽跑到韓媽的辦公室,兩人坐在辦公室里,韓媽看着如同瘋婆娘的林媽不禁有些心痛。

「報告不是好好的嗎?」林媽低着頭,這個人都沒了力氣,陰沉的聲音不見得一絲昔日女強人的身影。

「他的這種癥狀多數是出現了刺激性的事,讓他的大腦一時無法接受,精神開始崩潰。」韓媽也很擔心,但身為醫生她還是很冷靜。

韓瑞澤此刻推門而入,身後還帶着昏昏欲睡的凌澤宇。兩人半夜來到醫院讓林媽驚了一下,反應了一下才想到韓媽這個時候因該是下班了的。

「阿姨。」韓瑞澤看着林媽微笑着輕輕彎腰。

韓媽沒有離開座位,看着凌澤宇馬上就要睡去的樣子不禁問道:「你怎麼把小宇也帶來了。」

「我起來的時候聲音大了,把他吵醒了。尋思他自己在家沒意思,就把他帶來了。」韓瑞澤將凌澤宇帶了進來,將其帶到沙發上做好,期間還回答著韓媽的問題。

「大半夜我都不讓你來,你偏要來,來幹什麼。明早你給我們買飯啊。」韓媽拿起剛才在林宇瀚昏迷時粗略做的消毒處理報告,嘴裏一邊數落着韓瑞澤。

「媽,我去找瀚哥一趟行不?」韓瑞澤來是有目地的,畢竟沒人會在兩點多閑着來醫院溜達。

此刻的辦公室頓時安靜了,四下沒有一絲聲響,林媽抬起頭看着韓瑞澤。韓媽面露不悅,韓瑞澤做事從來都把握細節,哪怕一點不妥他都會想很多。但如今他如此草率的在林媽面前提起林宇瀚,這麼說都讓人家心裏不舒服。

「去吧,他沒睡呢。」林媽卻沒多說什麼,擺了擺手,讓韓瑞澤去找林宇瀚。

韓瑞澤獨自一人離開辦公室,走廊昏暗的燈光被月光蒙上面紗,腳步聲在走廊里回蕩,剛才來的時候便透過病房門玻璃看見了林宇瀚。所以他沒問什麼詳細消息便快速離開辦公室,也算是減少在林媽面前提起林宇瀚的尷尬吧。

輕輕推開房門,潔白的燈光和韓瑞澤一同進入病房,暗淡的四周頓時亮了起來。林宇瀚起身,臉上似乎帶着一點期待,但見到韓瑞澤以後又慢慢躺了回去。把雙猛然睜開的眼又閉上了。

「瀚哥。」韓瑞澤輕輕走到林宇瀚身邊,剛來到其身邊便問道滿身藥水味,刺鼻的氣味另韓瑞澤都不禁鎖了一下眉頭。

「幹嘛?」林宇瀚的心情此時很糟,屬於是崩潰后的緩和期,雖然表面平靜,但此時也算是心如死灰,下一秒能做出什麼誰也說不清楚。

「睡不着覺,想找你聊一聊。」韓瑞澤做到林宇瀚身旁,生怕碰到他的傷口便沒靠太近。

「你還能怎樣,學習又哪裏卡住了。」林宇瀚不想搭理他,轉過頭想要睡去,但閉了眼又睡不着,嘴裏嘟囔著,還有些挑釁在語氣中。

韓瑞澤也算是了解林宇瀚,他沒有在乎林宇瀚的挑釁,把目光看向窗外,高超的演技頓時有莫有樣了:「不怕你說我花心,我挺不捨得趙梓凡的。」

林宇瀚尋着韓瑞澤的目光看去,兩人一同將視線送到窗外,此時的他們把一切都放在心外講話,因為在心裏會有心眼:「我知道你以前啊,我就不明白,你偏要撮合他和楊梓豪的感情幹嘛,弄得你還心裏不舒服。」

「那個時候我和凌澤宇剛認識,看楊梓豪還像個富家小公子,那麼欺負趙梓凡,其實挺可憐的。我就一邊照顧趙梓凡的心理一邊去勸楊梓豪。時間久了,倒也是把趙梓凡當親弟弟了。」韓瑞澤沒有一絲憐惜,把他內心最真切的想法說了出來。

林宇瀚將腦袋轉向韓瑞澤,韓瑞澤的話勾起了他對林洛璽的評價:「你那算什麼,我弟誆我,到現在我都不知道他家在哪。」

「從來沒見你帶他跟我們一起玩。就聽你和豪哥講過。」韓瑞澤也把目光轉向林宇瀚。兩人四目相對,暗淡的燈遮不住眼光里的雜燴。林宇瀚的眼神在躲閃,韓瑞澤以看清那微弱的變化,他就是要故意引導林宇瀚說出自己內心的話,而他的眼神似乎又代表着他也不相信這個人的存在。

由此,韓瑞澤認為在某種意義上,林宇瀚是接受林洛璽不存在的事實的,但在表現上他還存在不理智的瘋癲表現。

「我就感覺,他和別人不一樣,我感覺他就是我一樣,很熟悉。」林宇瀚把目光轉向窗外,嘴角還在抽動,身上的傷口隱隱作痛,「我想了解他,可是我越接近他,就越虛無縹緲。」

韓瑞澤小聲的對林宇瀚說道:「我覺得吧,有些東西總不要弄得太明白,朦朦朧朧的看着才好看,人這一輩子迷迷糊糊的走完也是一種美好。-」

「我不!」林宇瀚猛然回頭,看向韓瑞澤,即使傷口疼痛難忍,他依然坐了起來,死死的盯着韓瑞澤大聲呼喊,「我就是要弄明白!憑什麼我爸死了,憑什麼我成績就下滑,憑什麼我想要的東西一樣都不在我身邊,憑什麼我連去死都不行!」

他的身體在每一句呼喊中顫抖,幾乎憋紅的臉在月光中顯得嚇人,而韓瑞澤沒有回話,整個人都安靜的坐在原地,聽着林宇瀚大聲哭喊著。

也許理智的他說出來的話是他崩潰的原因,那麼他剛才喊的就是他如今這幅樣子的根系。

林宇瀚板着臉,閉上眼睛,嘴裏沉聲嘟囔著:「你快回去吧你,用不着你來這看我笑話,你弟和你一起寫作業,一起學習。你倆青春活的快活。」還沒有喘勻的氣卡在嘴裏呼呼的響,臉上的肉已經激動的滾燙起來,身體還在顫動,整個人好像抽搐一般的在床上沒有聲音。

韓瑞澤沒再說話,依然坐在他的身邊沒有離開,病房再次回到沉靜,黑暗籠罩這個病房,窗外的汽車呼嘯而過,鳴起的笛聲鑽進人耳格外噬魂。整個人都在猛然間傳來的聲音中一顫。

沒過多久安靜,走廊響起腳步,腳步愈來愈進,幾乎貼近病房,兩個身影在病門口劃過,熟悉的側臉讓人心生好奇,想要動身去看,身體卻又難以挪動。

這個世界本質是陰暗的,人們善於用白衣偽裝自己,人們認為那樣的他們有多高尚,實際上在悄無聲息之間,自私自戀,貪污腐敗,殺人縱火的都是我們。沒有人這輩子完美的逃過這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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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生有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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