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煞氣入體
伽羅帝國帝歷236年年末，帝國境內發生兩件震驚全國的大事。
頭一件大事便發生在帝國最南方，據守在束谷鎮的神威軍遭到地方武裝的入侵，恰逢南域軍團正面施壓，致使神威軍腹背受敵，僵持數日無果後放棄束谷鎮，舉兵開拔朝北方回撤，徹底脫離定海省疆域，回撤時分成六股軍力朝不同方向撤退，於平瀾省陽熙鎮為援點，途中死傷無數，清點士兵時發覺已死傷近半，有生力量已不足以發起反撲，而一直鼓動軍心的毛霄峰也不知去向，生死不知。
據悉，造成神威軍前期被入侵、後續無法順利撤退的勢力為貫海教，不排除與先前頻頻劫掠官商的貫海庄是否有關聯，如此突兀的出現數以萬計的靈武者群體已經引起了神威軍高層的忌憚，神威軍第一時間便認為南域軍團與貫海教有了進一步的合作，推斷南域軍團的險惡用心，已於第一時間令八名斥候兵從陸空兩路攜帶密信趕往永曜都，以確保密信的傳遞。
只是神威軍殘部並不知道，八名斥候兵無一倖免，全部被貫海教的教徒給截殺。此刻神威軍高層還蒙在鼓裏，不知斥候已被悉數殲滅，如若繼續困守於此，平坦的平原地帶沒有地形地勢之便，那麼留給駐紮在陽熙鎮的神威軍的時間便不多了。
第二件大事發生在帝國北境，五皇子洛煜在出征途中不幸意外墜崖，經全軍上下搜山尋找其蹤跡卻未果，雪山綿延，天氣惡劣，數千兵士翻遍整座山巒也未能尋其屍身，鎮北大將軍汪成亮只能譴書一封派親兵急送回永曜都，惹來帝皇洛辰雷霆震怒，派四位性格剛正的諫臣前往北境，聯合調查北境的事宜，務必揪出洛煜墜崖的主要擔責人，將其押送返都，株連九族，以儆效尤。
本以為汪成亮會擇一替罪羔羊隨意打發了事，不料卻是將三位諫臣一併誅殺，割下頭顱令諫臣攜三顆頭顱返回永曜都，並宣稱北境自立，不再歸伽羅帝國皇庭管轄，實現區域自治，自此無須帝國派兵增援，也與帝國再無瓜葛。
得聞汪成亮擁兵自立於北境割土封侯，帝皇洛辰直接頒旨舉伽羅帝國全軍之力討伐汪賊，勢必將汪成亮及軍部完全殲滅，無數文臣紛紛進言，宣稱從洛煜慘遭殺害便足以看出汪成亮的狼子野心，必須儘快剿滅昭示天下，方能讓帝國疆域完整，否則民心浮動，各地恐生聚眾起義之事，將對皇庭統治大大的不利。
至此，帝國北境南域皆不受帝國管控，帝國版圖分裂，皇庭與各省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已經出現兩大城主與皇庭對峙，帝國徹底陷入了動蕩之中，各省開始擴充軍備，籠絡強大的靈武者以利益誘之輔佐，以此準備隨時可能爆發的戰爭。
坊間傳聞帝皇洛辰氣到昏厥，兩天一夜才醒轉，坐在床沿之上單手撐住膝蓋，單手捂住左胸膛，那裏是心臟的部位，快速喘氣，滿臉陰沉。
不過這些對於喬邦來說都是新聞，只因他正被胡思歸抱着，也沒有吃瓜的心思，正全神貫注的集聚靈力，努力拚湊著靈力外衣。
越是靠近信號求援的地方，煞氣濃郁的就更加可怕，本來無形物質的煞氣卻是越發能夠分辨了，可以很明顯的感受到渾濁的氣體在山林間繚繞，要知道此刻已是過了正午時分，山間卻被濃霧籠罩，這顯然極不正常。
今天之前，喬邦一定會畏懼煞氣，竭盡全力也要防範煞氣的侵襲，畢竟先前有兩頭蜘蛛類靈蟲被煞氣侵體，萬法門鏡尊使周龍將掘冢岩蛛和布陷骨蛛誅殺的經歷他還記憶猶新，畢竟也就是幾個月前發生的事，讓他見證了周龍對於自身契約兵靈的熟練操作程度，也進一步親眼目睹了即便是弱小的靈蟲遭到煞氣入侵后依然能變得極為強大。
倪睿是蟲師，而那個舒雨涵全身契約了靈植，如此詭異的組合搭配竟是相伴到老的情侶，也使得喬邦刷新了認知。
無論是靈蟲，亦或是靈植，都可以被靈武者輕易的摧殘，隨意的踩碎，似乎上天本就不平等，使得人類擁有了靈結，吸納其他生靈似乎成了天經地義，人類就此踏上了整片大陸的統治地位，不知是上蒼垂憐弱小的人族，亦或是在一眾生靈之中選擇了最具智慧的存在。
即便如此，人類靈武者的貪婪無度仍在不斷地破壞著生態，曾經活躍着的靈獸、靈蟲、靈植也開始漸漸凋零，儘管學院老師無數次教導學生對待生靈要足夠尊重和謙卑，但這樣教育的初衷是因為如果靈武者傲慢不懂得尊重，即便是契約成功的生靈也會因為不堪其辱選擇自爆而亡，這樣的代價不僅僅是損失了戰力，自己的靈結也將會從此潰散，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聽說過哪個靈武者能通過什麼手段恢復潰散的靈結的。
靈蟲也好，靈植也罷，都曾被人類用火燒，用水淹，用雷劈，用風吹，人類靈武者不斷強大，都是建立在踐踏生靈和試圖摧毀它們的基礎上，哪怕是羸弱的幼童，抬起腳都能將地上爬的靈蟲亦或是路邊不起眼的靈草給踩扁。
但是，靈蟲、靈植從沒有被戰勝過！
伴隨着人類靈武者的快速發展，靈蟲仍然能棲息在各種各樣的生態環境之中，仍然可以振翅翱翔於天際，靈植也在努力的生長著，它們絕大多數不能口吐人言，沒有足夠的智慧和時間成長，但卻足夠團結，能夠感受疼痛的它們卻是大自然間最能包容其他生靈的存在。
整個伽羅帝國都崇尚契約靈獸，那是因為靈獸帶給人類靈武者的增幅是顯著的，且伽羅帝國山川崎嶇，地形複雜，南北東西各不相同，靈獸的種類繁多，可選擇的餘地就多了。
即便是沒有選擇靈獸，靈武者也會奉行樓蘭王朝的風俗契約兵靈，有足夠經濟實力的世家貴族還會選擇契約更加可控的人造兵靈套裝來武裝自己。
如此一來，倪睿和舒雨涵便顯得那麼的另類，與伽羅帝國靈武者所走的道路截然不同。
「集中注意力！不要讓靈力外衣潰散！」胡思歸的聲音突兀響起，這次他沒有使用靈力傳音，輸出全靠吼。
「是！」喬邦摩挲着手背，心緒也不再胡亂飄忽，調動全身靈力用於拼湊靈力外衣。
也不知是這段時間的努力奏效還是自己誤打誤撞下摸索出了經驗，原先的靈力外衣確實浮於體表，但卻不是非常凝實的，由於自己還沒有突破到靈師境，體內靈脈之中的靈力還是氣態的，所以靈力外衣也是呈現的氣態，不穩定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無法完全連接，看起來是完整的，實際上是由一面又一面靈力形成的截面漂浮在體表，彼此咬合交錯，難免會有各種各樣的縫隙無法蔽體。
現在卻不同了，喬邦感覺靈力外衣開始彼此交融，曾經出現的縫隙也漸漸被溢出的靈氣給填補，雖然看起來仍然是凹凸不平，有些地方厚重自然便會有地方稀薄，但喬邦已經十分滿足了，修鍊三個多月便有這樣的結果，其中的艱辛不可與外人道也。
「你現在所有的堅持都有意義，不可放棄，對你今後的修鍊都大有益處。」胡思歸語重心長，每一個字都彷彿落在了喬邦的心頭上，喬邦卻是清楚這是調用了精神力加強了情緒宣洩，不過他並不反感，有這樣一位靈聖境強者督促，這是很多靈武者不曾擁有的寶貴經歷。
喬邦已經明顯感覺到了距離煞氣噴薄的地方越來越近了，不單單是因為胡思歸抱着他朝山谷俯衝而下的陣仗，還有煞氣對於靈武者最直觀的效用。
凡是靈武者身體內便都是靈力充盈身體，天地靈氣雖然通過呼吸以及靈結吸攝進入靈脈之中，但身體也在潛移默化之中被天地靈氣浸潤，所以通常靈武者比無法修鍊的普通人要多活個四十到五十歲是不成問題的，這便是修鍊靈力的好處。而靈武者接觸煞氣時便會感覺到身體本能地在抗拒煞氣，全身心都會有抵觸和反抗的情緒，靈結內契約的靈獸表現的更加明顯，那是一種絕不妥協和溝通的態度，第一念頭都是想要逃離靈結跑走，若非靈武者反覆交流溝通，更甚者還需要壓制和封鎖靈結，才能完全鎮住靈獸的反應。
喬邦只覺得胡思歸的靈力外衣猶如浩瀚江海，附着於體表外一直流淌不息，分辨不出到底使用的是何種靈力為主導的，或者說這本就是混合多種靈力使用的。再看看自己體表積聚的靈力外衣，薄如絲綢，根本就不頂用，抵禦煞氣的效果更是寥寥。
喬邦也是真正體會到了煞氣的厲害，眼眶逐漸泛紅，煞氣拂面令雙眼異常酸澀，隱隱有淚水湧現。
看着懷中耷拉着腦袋的喬邦，胡思歸暗道成了，卻並沒有加固靈力外衣的意思，反倒是讓靈力外衣變得比剛剛還要稀薄，藉此試探舒雨涵所言是否屬實。
喬邦只覺煞氣如一道道陰寒之氣在身體內遊走，他知道壞事了，這種情況不用多說一定是煞氣侵入身體中了，只是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容易便中了招。
這煞氣濃郁又精純，感受不到任何元素屬性的傾向，偏偏極其擅長入侵，似乎從自己雙眼流淚的時候便已經鑽入體內了。
一陣陣陰寒令喬邦不自覺發抖，猶如電流經過身體各處，曾經受過修鍊太多太多的苦，喬邦發覺每一次遭遇新的狀況時他都會生出深深的無力感，修鍊一途若有半分鬆懈便會心生脆弱，在一撥又一撥的攻勢下掙扎、崩潰。
胡思歸自然感受到了喬邦的抖動，不再前行，儘管知道前方便是學院的老師們在戰鬥着，自己理應幫忙，但喬邦的狀態已然不對，冒然加入戰鬥反而會徒生事端，還是就此停歇觀察喬邦的變化才好。更何況參與戰鬥的人里有胡松濤和胡家夢，他並不是非常擔心，打不過的話胡家夢會施展空間靈法將大家轉移走，這才是胡思歸現在如此淡定的原因。
落地時將喬邦小心翼翼安置在地上，觀察四周確認並無其他靈獸環伺，回過頭看了一眼喬邦，只見其止不住的咂嘴，似乎有話要說，但又細若蚊蠅聽不出聲調，好像在說話但又不是伽羅語。
很快胡思歸便發覺不對勁，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喬邦陷入快速的顫抖狀態后竟然催動獸吸法將體內靈力盡數逼出，竟然完全不做抵抗的姿態了，只是這宣洩出去的靈力有些過於誇張了，再催動下去的話很快就會因為體內靈力虧空而陷入昏厥。
難不成，喬邦他有自己的想法？
一時間胡思歸竟手足無措了起來，不知探前催動靈力讓喬邦重新吸攝靈力還是將自身的靈力外衣撐開為喬邦擋住煞氣，讓他能好受一些。
思考間胡思歸已經來回踱步兩趟，卻是感覺到喬邦停止排斥靈力，反倒是開始吸攝了，只不過竟然不是吸收天地靈氣，反倒是在吸扯著煞氣。
遲疑片刻，胡思歸打算不貿然行動，小心翼翼地釋放着靈力威壓，將周遭還未被完全侵蝕頭腦的靈獸和靈蟲嚇退，目光炯炯的注視着喬邦的動靜，如有什麼不測，他將會在第一時間出手將煞氣排出喬邦的體外。
胡思歸焦急的觀察神態喬邦是看不到的，因為吸收了狂猛霸道的煞氣后，一掃先開始的陰寒徹骨之意，體內靈脈驟然收縮，令喬邦感覺氣虛難調，手足靈脈仍有靈力殘留，與侵入體內的煞氣直接發生了正面交鋒，讓喬邦感覺難受極了。
可惜胡思歸看不出喬邦的逞強，還以為喬邦可以接納如此洶湧的煞氣，此刻喬邦只覺胸口發悶，好似被人對着胸膛來了一記重擊，運氣瞬間便感覺有些不暢，心臟劇烈的跳動着，顯然供血的速度不及煞氣流轉全身的速度，一陣陣頭暈目眩令他難受極了，想要吐出一口血水，身體不自覺地晃動着。
胡思歸見狀着實是嚇壞了，忙來到喬邦身後盤膝坐下，兩隻大手將喬邦穩住身形后雙手食指、中指併攏，積聚靈力灌注肩髃穴，柔和的靈力經由肩髎、肩貞、肩前、臑會、臂臑、巨骨、秉風、曲垣、天宗、肩頸、缺盆十一處竅穴緩緩流淌，再回到肩髃穴後繼續完成循環，周而復始不曾停息，維持着喬邦的心肺不被煞氣入侵，胡思歸藉此觀察煞氣的走勢，見招拆招。
喬邦只覺胸口一陣清涼，與煞氣的陰冷不同，那是一種完全通透的感覺。兩股能量相互傾軋，將喬邦的身體當成了戰場，靈力沿着喬邦已有的靈脈緩緩灌注，而煞氣並未罷休，在喬邦體內反覆衝撞，竟是在這樣的衝擊過程中無故誕生出了好多脈絡，經由靈府直上心脈，遭逢靈力后橫行雙肩以下腋窩處，經由手臂向指尖流淌，再行心脈流轉，遭遇靈力后調轉方向朝下腹衝去，沒有受到靈力阻隔的影響，將喬邦的身體當成了礦場，隨意開採，毫無阻滯。
這樣一來喬邦就覺身體一會兒暖洋洋的，一會兒又如墜冰窟，一會兒又好似被太陽炙烤，各種複雜的體會在短短几秒的時間裏反覆出現，徹底將喬邦給玩壞了。
為了讓自己好受些，喬邦就勢將四肢舒展開來，擺出了五心朝天的姿勢，若非胡思歸在後面抵著，喬邦都想順勢躺在地上，實在是太累了。
「奇怪，這靈脈怎麼歪七扭八的……」胡思歸不明就裏，感受着靈力的走向，陷入了沉思之中。
在他的感知里，自己灌注進喬邦體內的靈力一直在驅趕着煞氣，但好像喬邦並沒有將煞氣排出體外的打算，側過身俯視看到喬邦齜牙咧嘴、咬牙堅持的模樣，心中止不住的猜測、疑惑。
此刻喬邦已然控制不住體內靈脈流動的能量，有胡思歸護住心肺，喬邦只覺靈府成了重災區，靈氣與煞氣總會在靈府遭遇，你追我趕無時無刻不在上演着鬧劇，煞氣也十分賣力的開闊領地，硬生生將喬邦體內的經脈又開闢出了幾條，只不過粗細不一，什麼形狀的都有。
「奇怪……這靈氣運轉路線大體上是紫雲宗的底子沒錯，但這時而調轉，時而傾瀉，時而衝上精神識海，時而朝手足聚攏，怎覺得又有些像萬獸宗的功法運行路子，好像還將點蒼門的心法也糅合了進去。如此詭異的靈力運轉容易導致靈力運轉不足，仗着年輕靈脈倒也還能緩慢修復，但今後若不注意靈力的平穩運轉，恐會走火入魔啊……」
胡思歸像是魔怔了一般，想要收回手掌捋順鬍鬚卻發現還在輸出靈力，當即不再喃喃自語，沉下心繼續平穩灌注靈力到喬邦的雙肩竅穴之中。
「雲影訣修鍊的差不多了，從這靈力便可看出喬邦並沒有鬆懈，中正平和里卻暗含鋒芒，許是楊成富傳授了萬獸宗的功法，使其靈力偏霸道了一些……不錯不錯，雖然囫圇吞棗，但也另闢蹊徑，糅合了三家所長，避短揚長之舉甚是聰明！煞氣入體還未影響喬邦的靈力運轉，這孩子平時倒也算是刻苦。」
胡思歸欣慰的評價著，這番話並未說出口，僅僅只是心裏念叨著，側身看向形若無事的喬邦，眼底飽含讚賞之意。
「既是如此，鵬鳥本就該振翅高飛，不該貪眷享樂，那便給你一份造化吧！」胡思歸停止自言自語，低頭垂望，凝視着喬邦的后脊背，緩聲開口。
喬邦卻察覺到不對勁，想要側過頭看一眼胡思歸，不明白他為何突然高亢出聲的他，突覺后脊背有道電流竄過，整個身心都不寒而慄。
只見胡思歸收手截斷靈力輸出，單手扶住喬邦的肩頭隨後起身攤開手掌抵住了喬邦的頭頂，精神力裹挾著靈力一同隨着五根指頭的末端湧進了喬邦的天靈蓋中，攪動着喬邦的精神識海外圍，順着精神識海向身體內部蔓延，猶如一道道浪花拍打着沙灘，一層疊上一層，一浪蓋過一浪。
胡思歸為確保喬邦的精神識海不會被自己所衝散，催動的精神力和靈力都控制在了最小幅度，但饒是如此，喬邦卻仍覺得那精神力與靈力融合后像是一枚又一枚沉重的蘋果，從樹梢處斷開了枷鎖，徑直朝自己的精神識海砸去。那一股股能量，讓喬邦感覺像是快窒息了，體內靈脈鼓脹無比，靈力自上而下傾瀉著，很快便與煞氣交匯，發生了激烈的衝突。
霎時間，靈力與衝進喬邦體內的煞氣於靈府處發生了直接交鋒，靈力無法繼續攻城拔寨，而煞氣卻像是炸了毛的狐狸，不停地傾軋著，對於自己所佔領的領地是寸土不讓。
這一道道沛然能量着實令喬邦苦不堪言，煞氣剛剛開發出來的新領地並不凝實，還很脆弱，哪裏能承受得住兩股能量的來回衝撞，喬邦只覺體內有無數道力量在朝着不同的方向使著勁，頻率之快已無法應對。
「噗嗤！」終是無法忍受，喬邦一口鮮血從喉間噴吐而出。
這一下子胡思歸便感覺不妙了，想要收手卻又擔心喬邦心肺受到波及，只能堅持運氣，偏偏喬邦身體不自覺地晃動，胡思歸已經垂下腰去攙扶了，但那顫抖著的身體用一隻手固定是根本不可能的，胡思歸只能湊上前用雙膝夾住喬邦的一側肩膀，堪堪穩住身形。
此刻喬邦頭腦恍惚，神志不清，只覺體內兩股能量胡亂衝撞著，就像是兩團果凍在瘋狂相撞，似是要分出個勝負，喬邦已然失去了對靈力的操控權，任由兩道能量來回傾軋卻無法還手，自己倒是成了看客。
可惜喬邦不知道自己的情況，當下的他正七竅流血，把胡思歸嚇得不輕，相比較喬邦的隨性、淡定，胡思歸反倒是緊張的要命。
「怎會受制於煞氣？既是如此，便將煞氣全部驅逐體外，先確保喬邦的修鍊根基沒有被破壞才行！」胡思歸關心則亂，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表現的淋漓盡致，當下也不管喬邦的身體到底如何，直接運轉靈力傾瀉，朝着心肺處涌去，以確保喬邦不會被煞氣所侵蝕心智。
喬邦內視己身，也看不見體內靈力運轉，只能看見精神識海內的自己茫然無措，左半邊被靈力所籠罩，右半邊卻是被煞氣給填充，在精神識海之中勾連着兩股能量，看得出來自己十分辛苦，可眼下身不由己，即便是由得了自己，喬邦也絕一陣頭大。
換做平時，感受着逐漸鼓脹的靈脈，喬邦當然是竊喜的，畢竟修為難以寸進，沒日沒夜的修鍊吐納才能做到緩慢提升。但現在嘛……體內靈脈若河壩崩潰，靈煞二氣胡亂衝擊，靈脈肯定是遭受不住，若是寸寸斷裂，那麼多年辛苦修鍊便打了水漂，一切都得重頭來過。
看着清亮如瓊漿的靈氣和渾濁如污水的煞氣來回侵蝕，喬邦腦中忽然一下轟鳴，似有萬千鍾鑼鼓鑔齊響，一瞬間的功夫喬邦便覺得頭腦清明了許多，精神識海內無數搖曳的觸角都變得格外清晰，就連精神識海內的那些細微的精神力絲線都能瞧得一清二楚。
喬邦想起了前世的傳世宗門武當，想起了那太極陰陽魚，心中有了明斷。
若是我將靈煞二氣攪動，使其一直流轉，彼此咬合追逐，相互推動，使其生生不息，在我體內共生共存，是否就能使這兩股能量在我身體里一直存在而不會溢散出體外呢？
說干就干！
喬邦來了興緻，既然無法運轉靈力與煞氣，乾脆就用精神力牽引攪動，與其讓他們凝成兩股能量，倒不如直接將它們給完全打散，形成一鍋亂燉！
越想便越是興奮，喬邦感嘆前人的智慧，也試探著如此做法的可行性，將精神力凝成一束，順着體內靈脈朝着靈府掠去，將精神力觸角徹底分開，形同分叉，在喬邦的牽動下緩慢攪動着靈力與煞力，過程十分艱難，但好在兩種能量並不排斥精神力，順着精神力觸角的牽引而緩慢流動着，體內靈脈也終於不再鼓脹，開始漸漸收縮，靈府內的靈力與煞力也緩慢向外蔓延。
這樣的過程屬實是煎熬，但喬邦或許是興緻正濃，如此枯燥的攪漿糊運動卻不覺得無聊，精神力隨時經受着兩股能量的斥力其實是十分痛苦的，但喬邦顯然樂在其中，畢竟這是從前從未感受過的。
有時候感覺喬邦真的是個受虐狂，似乎經受的苦痛越是難熬，他便越覺得有意思。
或許是因為每一次經歷的痛苦都能令他快速成長的原因吧！
胡思歸卻是瞪大了雙眼，瞅著喬邦的雙手和雙腳，此刻他已不需要用雙腿夾住喬邦的身體，已經不再搖晃的喬邦似乎掌握了節奏，嘴角揚起的樣子被胡思歸看在眼裏，天靈蓋上兩股斥力將胡思歸的五指排斥，定睛看去，喬邦此刻全身都有一層血霧繚繞，其上白光和烏光縈繞，相互纏繞又快速分開，說不出來的詭異。
最奇怪的當屬喬邦的雙手和雙腳，雖然被鞋子遮住了雙腳，但那若隱若現的光芒根本就掩藏不住，才想起喬邦將寶珠收回來后還沒掛在脖子上，一剎那便暴露了喬邦的天賦。胡思歸忙轉身觀察四周，確認無人靠近后大鬆口氣，只不過回過頭的那一刻看見了了不得的畫面。
喬邦的額頭突然隆起一塊，在其右側額骨上穿過頭皮和髮絲直接鼓起來一小塊，其上黑白二氣快速旋轉，僅僅出現了十幾秒的時間，額頭便緩緩復原，沒再隆起。
胡思歸確認自己沒有老眼昏花，剛剛確確實實看到了喬邦身體表面出現的異樣，一時間吃不準這是良性變化還是惡性的，一邊維持着天地靈氣的吸納，積聚濃郁的靈力外衣隔絕煞氣侵體。
不遠處激烈交鋒聲此起彼伏，胡思歸能分辨出是李金梅和武燼的聲音，看起來也陷入了鏖戰。胡思歸陷入兩難境地，來回踱步轉了十幾圈，當下只能幹着急，神情雖是低落但目光卻從未離開過喬邦，生怕他再出現什麼差池。
山風獵獵，喬邦已經能夠感受到外界的溫度，吹在身上涼颼颼的，冷的直接打了一個機靈，下意識便想要催動靈力積聚靈力外衣，不成想因為攪動靈煞二氣的緣故，靈力與煞力都被催動出來，直接在體外凝聚出一整面半圓弧狀的靈力外衣，隔絕山道間的寒風。
或許說它是靈力外衣已然不合適，靈煞二力組成的能量外衣，已經可以被稱作靈煞外衣了。
雖然體內靈脈仍然渾濁如漿糊，狀況不是很好，但周身都覺得痛快至極，很久沒有這麼酣暢淋漓了，頭腦也變得格外的清明，上一次感覺如此暢快還是被喬安國收養的時候，接觸了梭狀寶石後身體發生了極大的蛻變。
即便只是閉目豎起耳朵傾聽，方圓五十米內的動靜都能夠被敏銳的感知到，連山谷間吹拂著的一陣陣風聲都能聽出其中的細微變化。但這些都不算什麼，比起聽力的驟然提升，身體內部的變化更是顯著，身體各處靈脈運行地更加順利，不再有遲滯之感，如果說先前的靈力在靈脈內運行猶如小溪潺潺流過的話，那麼此刻已入澎湃江水奔騰不息，那勢大力沉的衝擊充滿了力量感。
此前靈脈主要分佈在胸膛、腹腔及靈府周圍，因靈結使用頻繁雙臂也蔓延了十幾條靈脈，如今煞氣入體開疆擴土，下肢及膝蓋關節被衝撞開無數條煞脈，經由精神力攪動混合后靈力與煞力相互雜糅，無論是之前的靈脈還是剛剛開闢出的煞脈都能自如流淌，雖然還不夠凝實堅固，但喬邦感覺雙腿比起從前要輕盈不少，忽然便覺得身體一下子就變得輕了許多。
此前還需要沉下心來精心修鍊提升修為，當下卻發覺靈煞之力已無須精神力攪動引導，兩股力量相互制衡、推擠，沿着身體各處靈脈、煞脈周而復始的自行流轉，隨着一呼一吸的頻率，喬邦感覺掌握到了要領。
感受着靈府內兩股力量已經完全交融，彼此相互牽制對抗的作用下緩慢流轉，喬邦睜開雙眼，映入眼帘便是自己的棉服上那一灘灘鮮艷的紅色血漬，身體周遭被靈煞外衣籠罩着，比起剛剛的靈力外衣簡直是天差地別。
攤開手掌，喬邦悄然運轉靈煞之力，強烈的好奇心令喬邦暫時忘記了胸腹處的疼痛感，專註於手掌之上的動靜。
只見渾濁的烏黑色煞力如同蛛絲一般從指間吐出，而另一隻手則緩慢的吐出散發着淡淡的熒光的靈力，兩股力量截然不同，卻又給喬邦一種十分親切的感覺，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就是靈煞二力的父母，它們都是互相告狀討他關注安撫的孩子。
緩緩將雙掌靠攏，嘗試看兩股能量會否產生斥力，卻在眼前凝聚成形，兩股能量以不同方向、不同流速相互傾軋、糾纏，黑白二氣相互扭動，從米粒大小逐漸膨脹成乒乓球大小，直至其繼續膨脹到接近足球大小時喬邦已覺不對勁，急忙拋出這極不穩定的能量，靈煞二力相互傾軋形成的球狀能量頓時如同一顆極速飛射出去的炮彈，順着喬邦拋擲的軌跡飛了出去。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噼喲！」
靈煞二力凝成的球狀能量竟是直接將錯落開來的山間樹木洞穿，發出沉悶的聲響，直至擊打在第九棵樹上的時候才漸漸減弱攻勢，只是在樹榦上留下了淺淺的凹痕。
「噗通！」接二連三的巨大聲響此起彼伏，被球狀能量洞穿了的樹榦無法承受樹冠的重量，直接傾倒砸落在枯黃的草地上，將遠處的鳥類靈獸都嚇跑了，一時間啼鳴聲不絕於耳，動靜着實有些大了。
胡思歸回過頭看向後方，確認那些樹都倒下來了，再轉過頭看了眼喬邦，說不出的意外和驚喜。
這攻擊手段的破壞力可以啊！
喬邦卻是傻愣著，兩隻手也卸去了力道自然垂落在膝蓋上，全程目睹了樹木傾倒的他再次看向自己的雙手，喃喃自語道。
「莫非？」
「這就是？」
「螺旋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