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命運的邂逅

第四十九章 命運的邂逅

黃昏,蒼碣城。

伴着晚霞拂山,春風撩撥發梢,喬邦一行人來到了邊陲小城——蒼碣城,一座由石頭壘砌而成的邊防要塞城,蒼碣城以西便是樓蘭王朝的地域,由無數代人共同努力堆砌而成的石牆,形成了最為夯實的邊界線,石牆之上築有一座高大的石塔,傳言石塔內常駐四位靈聖境強者,上天門的統帥辭任后自願留在這裏,以身作則,馬革裹屍是這些統帥最渴求的歸宿,當然如果不用交戰那便是最好,倘若交戰那麼便只能從他們的屍體踏過去。

上天門體系臃腫,門內無數渣滓上行下效,愈演愈烈致使民憤不斷,卻沒想到統帥辭任後會選擇駐守邊陲荒涼之地,歷代統帥都選擇了這條路,令不知情的民眾不明所以,還以為上天門良心未泯,以至於對於上天門的態度民眾持不同態度,褒貶不一。

看着這粗獷、巍峨的石頭城,喬邦只覺撲面而來的不止是風沙,更有厚重的歷史氣息。

「你知道這座城市為什麼叫蒼碣城嗎?」仇武慧輕聲念叨著,走到喬邦身旁,背後靈化雙翼漸漸收歇,併入肩胛骨內。

「不知道,有什麼典故嗎?」喬邦好奇問道。

「這些石牆原先都是一座座墓碑,早在傲伽帝國尚未分裂的時期這裏便是最為慘烈的戰場,無數將士戰死在這裏,直至帝國分裂時才有足夠的兵力將這裏收復,只是已經分不清是樓蘭敵軍的屍骨還是我軍的遺骸了。為防止爆發瘟疫,只能將屍骨一併火化,混入泥漿之中,就地堆砌成一面面石牆,以此為隔將樓蘭王朝與伽羅帝國的疆土劃分開來,在後續的兩百年間建成了這石制高塔,可登高眺遠,觀察樓蘭王朝可有軍隊異動。」仇武慧難得的在眾人面前開口,先前她極少發出感慨,完全遵從於魯緒磊的號令。

「姐姐懂得好多呀!」喬邦連忙稱讚,他十分清楚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恨,認識不到幾天的人肯告訴他這些,說明關係已然拉近不少。

「因為這裏是我的故鄉……」仇武慧呢喃著,聲調雖小但依然被喬邦給聽到。

「故鄉,姐姐是在這長大的嗎?」喬邦十分好奇,湊近仇武慧的身旁仰頭問道。

「算是吧,記事起就不在點蒼省,但母親和我說這裏是我出生的地方,此前也來過這裏幾次,倒是沒有多少變化……」

喬邦隱晦的讀懂了仇武慧的言外之意,想來父親已然不在世上,是母親將她撫養成人的吧……

仇武慧看着斑駁的石牆上青苔橫生,石縫間偶有綠意吐露,想起此行七人的身世都有些凄慘,不禁內心苦笑兩聲,回過味來,知曉了喬安國、楊成富如此安排的意義。

於逸飛自小便是孤兒,被村民撿到后帶回去撫養,后因天資卓越拜入丹宗,多年苦修終得正果,回鄉看望養父母時才知曉山匪賊寇將養父母及其他鄉鄰一併屠殺,問及隔壁山村的居民也只是粗略地知曉兩年前發生的屠村。於逸飛憤怒交加,回到丹宗向崔去疾請命,崔去疾派數千丹宗弟子將村寨周遭數百公里的山匪賊寇全部剿滅,為於逸飛出了一口惡氣,也得到了於逸飛打心底的感激,誓死效忠於崔去疾。

李瑞濤、李瑞明、李瑞林、李瑞峰四兄弟是被人遺棄在丹宗的山門的,無法知曉他們的父母是誰,四兄弟的命運本來是要在周圍的村寨中度過,通常丹宗的宗主都會隨孩子附贈五千枚伽羅幣,這樣的數額足以供一個普通人活到成年,但宗主卻是看出這四個嬰兒的資質不俗,通過重重檢查又發現他們的身體並無異樣,並沒有患上什麼病症,便將他們留在丹宗,交由各大長老撫養,以祖師爺的尊姓賜給四個孩子,並分別取了名字,李瑞林拜入綉春閣,李瑞濤拜入織夏崖,李瑞明拜入緞秋谷,而李瑞峰則拜入紋冬山。後來四兄弟天資相近,但勤奮程度各有不同,崔去疾幾番惡戰揚名天下,四兄弟也被宗主指派給崔去疾,這便是四人追隨崔去疾的始末。

雷濤的性格沉穩,不喜言語,究其原因是自小隨父母征戰北境,將冰晶雪妖擊退後返回永曜都休整的歸程遭遇樓蘭王朝軍隊的侵襲,自普羅米爾山脈挺進的樓蘭敵軍不分婦孺、稚兒,曠日時久的遭遇戰令雙方都殺紅了眼,雷濤的母親戰死沙場,而雷濤親眼目睹了母親死在面前,致使性格大變,從前開朗活潑的雷濤變得木訥、寡言,其父親也嘗試引導雷濤積極一些,但收效甚微,僅僅只是將雷濤變得更加順從命令了,並沒有多大的起色。

任子瑜的父親英年早逝,自任子瑜記事起便沒有父親的陪伴,家中唯有父親留下的槍和斧,哥哥任勝剛選擇了斧,他則選擇了槍,當父親留給他的槍生鏽無法使用以後他便再打造了一桿耐腐蝕的長槍,槍從不離身,對他而言這桿槍便好比父親,背在身後便像是父親在囑咐自己挺直腰板,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胡家夢……不屬於南域軍團,是被迫加入護送的隊伍里的,現在看來他好像已經適應了長途跋涉的旅途,精氣神都非常足,一點兒都不像是飛了很久的狀態。

「到了,這裏就是蒼碣城,無數代靈武軍人拋頭顱灑熱血,用自己的生命捍衛領土完整,用血肉之軀壘砌成這座傳奇要塞,這是傲伽帝國尚存時便擁有的民族精神載體,無數軍人將樓蘭王朝驅逐出邊境,在這片荒涼、混亂的土地上建立重塑新的秩序,再也不是樓蘭王朝予取予求、任君採摘的土地。喬邦你要記住,無論你是南域人還是伽羅人,不管帝國皇庭多麼腐朽,百姓是無辜的,生命是可貴的,無數軍人將敵人拒之門外,為的就是身後的父老鄉親、親朋摯友。」

「如果帝國有難,請不要忘記你也是一位靈武者,如果侵入者舉起屠刀砍向你的同胞,你知道你要做什麼吧?」

「入侵者,殺無赦!」喬邦回應魯緒磊,這一次他並不反感魯緒磊的說教,因為他也認同,家國觀念已深深烙印在心中,這並非是這一世的歸屬感,而是前世無數先烈用一座座紀念碑證明給後人看。

「不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們即將離開故土,希望你時刻銘記,你是伽羅人,不要背棄自己的國家,不然你的天分再如何高,我都會將你當場格殺。」陰冷的話從魯緒磊齒縫裏蹦出,令喬邦不自覺感到一陣哆嗦,他很清楚魯緒磊並不是說說而已,確實是動了殺心。

「絕不會,我時刻記得自己是誰。」喬邦回應着,反應極快,不假思索。

「很好,今夜我們就在這裏暫住一下,明日清早便動身離開。李瑞濤、任子瑜!」

「是!」二人疑惑,卻也及時回應,魯緒磊是此行的總指揮,任何號令都須遵從。

「今夜你二人輪班看守貨車,確保貨物不被人偷盜,同時要保證貨物不能出現耗損,具體輪班時間你倆決定,我要的是結果!」魯緒磊臉色平靜,淡淡開口。

「憑什麼?這批海魚可是他選購的,我們沒有這個義務來看護貨品吧?」任子瑜率先提出反對意見,指著胡家夢毫不客氣說道,在場所有人也就任子瑜敢頂撞魯緒磊,當真是頭鐵。

「不要緊的,既然是我選的貨物,那就由我一人看着就行了,不要打擾到大家的休息。」胡家夢也怕魯緒磊再次發飆,出面調停的同時也安撫了一下大家的情緒,畢竟從始至終他都不覺得自己是南域軍團的人,只是陪着大家一起行動的單人罷了。

「既然是團體,那麼就不該分的太清楚,今夜是你和李瑞濤值夜,明晚就會是別人,就連我也不例外,你若不願看守貨物,那今夜就我來!」魯緒磊滿臉失望,看向任子瑜的眼神里沒有任何的鄙夷,有的只是憐憫和捨棄,這一幕被喬邦清晰的捕捉到了。

「不必,既然是公平的選擇,那我願意看守物資。」任子瑜的聲音清脆而平靜,語氣堅定不容置疑,視線迎向魯緒磊,毫不退縮。

「行嘞,胡老弟的海魚我還挺有興趣,今夜我就留下來吧,不過醜話說前頭,明天我想挑一條魚出來烤著吃,我就好這口,我做的烤魚味道不差的~」李瑞濤見氣氛有些凝重,開口打斷欲言又止的仇武慧和於逸飛,他已欣然接受如此安排,不打算挑釁魯緒磊的權威。

「當然可以,我烤魚技術也不錯的,明天出發前不如我來烤給大家吃吧,一路上大家也辛苦了,怪不好意思的。」胡家夢及時插嘴,打了個圓場讓氣氛緩和,看見魯緒磊和任子瑜的身體不再那麼僵硬,心裏暗鬆一口氣。

吵架帶來的火藥味在三言兩語間消散,眾人收拾好心情朝蒼碣城城門走去,周正勇冷眼旁觀並未表態,直到城門前才亮出奔雷商會的通行令牌,說來也怪,此前看排查十分嚴格的城防軍士兵見到奔雷商會的信物后立刻放行,連審查的手續都省下來了。

奔雷商會與天鍛崖、萬獸宗、化生寺的關係一直都維持的很不錯,炎鸞商會則與丹宗、唐門以及丹宗附屬各個小宗別門交往密切,各大商會都有靠山,以純粹的利益是無法維持商會穩健發展的,多的是姻親來維繫,將關係全部打通,才能在帝國南北暢通無阻。

風沙走石胡亂吹拂著,喬邦默默催動靈力外衣釋放風元素靈力將沙塵隔絕開來,這才不被砂石迷了眼睛,目力所及看不清前路,這蒼碣城當真是荒涼,視線所及處全是堅硬的岩石修葺而成的房屋及城牆,如此惡劣的天氣確實鮮少有人在此活動,街道上沒人走動,大多數人都窩在石頭屋裏,喬邦一行人顯得十分扎眼,喬邦總覺得有很多雙眼睛盯着自己,令人很不舒服。

蒼碣城處於普羅米爾山脈和伽喀米爾山脈的交界處,海拔極高卻無山巒遮擋,蒼碣城以西是遼闊的荒漠,普通人根本就無法跨越這片吃人的漠土,唯有靈武者可以調用精神力溝通天地之橋尋覓天地間的水元素靈氣來補充水分,特殊的地理環境及氣候造就了這座邊陲要塞,也成為了天然的屏障,兩國軍力想要趟過這片庫里莫荒漠是極其困難的,無論是對士兵的考驗還是對補給能否跟上都成問題。

也因為如此,兩國雖歷年來爆發過大大小小各種衝突和交鋒,卻都沒有實質性的發動大規模戰爭,這不僅僅是因為難以突破的原因,更重要的是戰爭一旦挑起,唯有一方戰敗才能挽回另一方投入的成本,而兩百多年來樓蘭王朝一直是落敗的那一方,這恰恰是因為樓蘭王朝尊崇自由,民間自成軍閥割據,時不時就有頭鐵的軍閥勢力翻越國境線行匪寇洗劫之事,樓蘭皇室也默許這些不要命的勢力死於伽羅帝國軍人手裏,短視的皇室只看重自身利益有無損耗,卻輕視了國運漸漸衰落,王朝內部一盤散沙,國力不復當年,再難豁出所有發起一場大規模戰爭了。

這些都是仇武慧告訴喬邦的,喬邦忍受着漫天的風沙,靈力外衣越發凝實,抵抗著四面八方而來的砂石侵襲,咀嚼著仇武慧的話,揣摩其中深意。

在周正勇的帶領下,眾人來到了一間石屋中,建築結構極其簡單,外圍由岩石堆砌而成,承重的立柱似乎用的已經枯萎了的塗上蠟脂的靈植,岩石堆砌的不是很規則,但足夠敦實,肉眼可見的堅固耐用,在這惡劣環境裏算是比較好的住處了。

嫻熟的舉起身份牌,將能夠證明自己身份的信息通通報給了石屋的主人,一番熟練的對接工作后石屋主人推門離去,將這間石屋留給了他們,也讓大家的心都不再懸著了。

「行了,你們先去休息吧,我和任子瑜負責看護物資。」李瑞濤擺擺手,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掛在臉上,隨後也推門而出,任子瑜也不甘示弱,單手推門艱難走出,強勁的風往石屋內刮著,待門完全掩上這才消停。

眾人紛紛尋找住處,於逸飛則敲門找上雷濤和胡家夢,商量今天大家輪流接替二人值夜,受到胡家夢的同意,雷濤卻不為所動,關上門坐在喬邦對面,就這麼一直盯着喬邦。

已經累到不行的喬邦也顧不上雷濤那雙噴火的眼睛,直接躺倒在還算軟和的松木床上,漸漸陷入沉睡,還打起了鼾。

……

石屋外遮天蔽日的砂石滾滾飛舞,呼嘯的狂風似乎永不停歇,庫里莫荒漠晝夜溫差極大,街道上鮮有人煙,早春時節依舊寒涼,沿途稀疏雜草、灌木還堅強的挺立於天地間,倒像是一個個地標,倔強又驕傲著。

「我看這蒼碣城是因為石頭不值錢,被樓蘭王朝的士兵劫掠了也不心疼吧,哪有你說的那麼傳奇,還美譽為英雄城,就這靈獸都不願光顧的地方,趕緊離開為妙。」林逸歡昂首說着,體表周圍已經凝聚成無數細小冰晶顆粒的靈力外衣,迎面吹拂而來的風沙被冰晶阻擋,發出「咔哧咔哧」的碎裂聲響。

「少主,您慢點,老奴跟不上您的腳步了。」身後一年邁的老者弓腰上前,跟在林逸歡的身後。

「佟婆婆,我不是說了我們要快些嗎?」林逸歡略顯不耐煩,轉身看向緩慢前行的佟染,手腕處的奪魄鍾嗡嗡作響,顯然是感知到了周遭有異動,這才讓其不受控制地嗡動。

殮魂殿四大寶器,攝魂鼎、奪魄鍾、摧心鈴、裂骨笛,彼此相互契合,方圓十里以內彼此互有感應,前提是修鍊《攝魂奪魄大法》和《摧心裂骨大法》才能有明顯感知,這也是林逸歡如此焦急的原因,她隱約間感應到了什麼,殮魂殿掌握摧心鈴和裂骨笛的人都被自己委任留守殿中,此時能夠有如此強烈反應的,莫非是遺失已久的攝魂鼎?

母親生前心心念念的攝魂鼎,無數代殿主耗費精力和時間尋覓的寶器,竟是在這荒涼的邊陲要塞上。

林逸歡並不蠢,她想先摸清攝魂鼎的大致方位,觀察對方的實力幾何,再派殿使來此,完全不必親力親為,只需確認無誤便可,畢竟寶器一人只能吸收一件,靈魂不夠堅韌的情況下強行掌握會遭到歷代殿主及長老靈魂的反噬,這是母親生前反覆提醒的。

「少主,這荒無人煙的邊境可千萬要小心,來這裏的可沒幾個溫厚純良的人,萬事都要圖個平安,一切都該小心謹慎才是啊……」佟染緩步跟上,臉上爬滿皺紋,看起來十分年邁,垂垂老矣,好似能被這風輕易颳走,偏偏身體周遭沒有任何砂石能侵入,靈力外衣凝若無物,當真神奇。

「我的奪魄鐘有反應了!」林逸歡雙手叉腰,沒好氣的喊道。

「什麼?難不成攝魂鼎流落至此?」佟染不再沉穩,精神頭一下子就上來了,在狂風亂沙中直起了腰板。

「是啊!沒想到此行還有意外收穫,佟婆婆快隨我來!」林逸歡原地蹦跳了幾下,揉了揉酸澀的肩膀,身在殮魂殿外,在從小陪伴自己長大的佟染面前,她不設偽裝。

「小心駛得萬年船,少主戒驕戒躁,切勿不可衝動行事,凡事須三思而行!」佟染卻僅僅只是激動了片刻便重歸冷靜,她深知這鬼地方居然會感應到攝魂鼎,極大可能不是無主之物,很有可能被吸收進入體內了。

要知道殮魂殿的寶物經過兩大秘法是可以當做兵靈契約吸收進入體內靈結空間的,即便是沒有掌握秘法依然能容納寶物在體內存留,甚至可以放置精神識海溫養。蒼碣城已知的強者便有四位,雖然自己也已經夠到了靈聖境修為,但同為靈聖境強者,實力懸殊也是十分正常的。

佟染自問無法應對兩位靈聖境強者,更遑論上天門的四位強者了。

「明白,人外有人,是我激動了。」林逸歡無奈嘆息著,雙手握緊,仰著頭看向佟染,感覺是那麼的不甘。

「我們先靠近看看情況,不管是否有結果,若打草驚蛇便趕緊離開,一切都由老奴應答,你莫要作聲。」

「嗯嗯。」林逸歡連連點頭。

主僕二人緩步靠近石屋,手腕處奪魄鍾反應愈發劇烈,惹得林逸歡心緒波動地更加厲害了。

「你們要做什麼?」突如其來的聲音傳盪開來,令佟染前行的步伐為之一滯,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滿是褶子的臉陡然嚴肅,身後有兩人自己竟然毫無察覺,從氣息和步伐竟然分辨不出這兩人的實力。

要知道,佟染身為靈聖境強者,靈力已經強大到能夠在自己身體周圍形成一個振蕩的氣場,能夠清晰辨別周遭數百米範圍內砂石飛舞灑落碎裂的聲響。可就在這樣的情況下,身後二人突兀出現,自己竟然沒有絲毫察覺。

「什麼人?」佟染猛然轉身,眼中精光大放,下意識將林逸歡護在身後,中年時她犯過不少錯,得罪過不少世家,銷聲匿跡足足四十載,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佟染還是保持着謹慎,生怕是仇家認出,沒有服用任何駐顏丹藥,但心中仍是忌憚。

「你無須知曉,且問你到我私宅有何貴幹?」男人相貌清朗,身旁老婦面容蒼老,開口之人正是男人,一縷似有若無的氣息鎖定在佟染以及林逸歡的身上。

「不好意思,風沙太大,認錯了家,多謝二位提醒,打擾了。」佟染忍住沒有發作,面前二人靈力波動不算強烈,但卻擅長隱匿氣息,二人的實力定然不俗,粗略判斷是靈皇境強者,不宜在這裏交手,若惹來四位靈聖境強者,到時候便無法全身而退了。

「靈聖境強者也會認錯家門,當我是三歲孩童隨意欺弄嗎?」男子嗤笑一聲,靈力驟然提升到了頂點,虛抬手臂,已是做好交手的準備。

佟染見這架勢明白解釋無用,毫不猶豫的拽著林逸歡的手向後倒退,嘴唇嗡動,提醒著林逸歡使用寶器保護自己,隨時應對攻擊。

「兩位小友不必緊張,老身確實認錯了,無意與你們發生爭執,不如各退一步如何?」

「你們怎麼陰魂不散,還跟在後面?」房門自石屋內推開,走出來於逸飛和胡家夢,二人一下子便看清了站在門外的二人,正是倪睿和舒雨涵,聲音突兀響起,直接刺入眾人的耳朵,這是丹宗的一門聲波功法,裹挾著精神力與靈力可以擾動心神。

「我們只是想保護你,沒有打擾你的生活,只是擔心你,沒別的想法。」舒雨涵小心翼翼地回應着,倪睿則目不轉睛的盯視着佟染和林逸歡,面前這婆婆和這小女娃娃出現的太奇怪了,在沙塵漫天的環境裏出沒,定有所圖謀。

「我不需要你們任何保護,我只希望你們在我眼前消失,從我的世界消失!」於逸飛的火氣被點燃,白天憋悶在胸腹的悶氣頓時炸開,順着倪睿的視線看向佟染。

佟染聽二人爭吵也聽出些名堂,這兩伙人認識但並不熟稔,關係也並不是很好,心中不免大鬆一口氣,已無心在此逗留,身形放低提高警惕,隨時準備牽着林逸歡離開這裏。

「你到底是什麼人?你若不自報家門,我就全力進攻了!」倪睿卻是充耳不聞,完全無視了於逸飛的怒吼,在他看來這是涉世未深的表現,發脾氣能解決問題,要實力作甚?

佟染卻沒有直接回答倪睿的問題,只是冷聲說道:「老身忌憚的是蒼碣城的四位駐守,可不是你們這些庸碌小輩。既然想切磋較量一番,老身也不推諉,奉陪到底!」

言罷,佟染緩緩抬起雙臂,雙手指節上靈結光芒大放,九道光芒在沙塵肆虐的環境裏搖曳閃爍,眾人卻都看得十分真切,恍惚間一件器物在佟染右手掌心中凝聚,黑光繚繞間逐漸凝實,仔細辨認便能發現竟是一桿權杖,全身漆黑如墨,說不出來的邪門。

最為恐怖的還不是權杖,而是佟染手掌上的九枚靈結竟是離開了指節,指節依附在權杖頂端,就像是寶石鑲嵌在權杖之上的凹凸處,黑漆漆的權杖頂部爆發出璀璨的光芒,竟是令佟染的氣息爆發開來。

如此詭異的畫面令眾人呼吸停滯,沒有人遇到過靈結還能脫離指節的做法,可以說完全違背了世界法則。

而倪睿與舒雨涵久經戰鬥,見過的稀奇古怪的人太多太多,見怪不怪了,目光並未停留在那桿權杖上,而是停留在了佟染的眼睛上,那雙渾濁的眼珠之中黑色透紅,這極不正常,猶如黝黑的深夜裏撩撥起了熊熊烈焰,大有燎原之勢。

「殮魂殿……」倪睿艱難的說出了自己的判斷,身體不自覺有些顫抖,說出口的那一刻將精神識海完全封固,雙手不斷掄轉,袖中靈蟲不顧砂石肆虐全部鼓動出來,烏泱泱形成兩團黑雲,甚是恐怖。舒雨涵聞言也不再克制,單手高指天空隨後猛然向下並指虛點,雙手指節靈結光芒大放,只見石磚鋪成的道路轟然破碎,幾株樹苗以極快的速度生長出來,機緣巧合下擰成一整面樹牆,將於逸飛、胡思歸二人給完全阻隔的同時跳上樹冠,俯視着佟染及林逸歡。

「沒想到還有人能認得殮魂殿,看來你並非表面看上去那般年輕,擅長使蟲,你是溫、屈、倪、廖家哪一家?」佟染只覺一盆涼水從頭頂灌下,全身都透著一股寒意,蟲師、植師向來不合,這二人竟親密無間合作默契,顯然並非尋常關係,蟲師靈聖境修為,植師靈皇境修為,應付一個蟲師尚需全力以赴,另一個植師的手段只是初窺便覺不俗,怎麼這麼倒霉,竟然在少主身邊還能遇到如此強勁的對手?

「你我都是同等境界,我也不覺得自己弱於殮魂殿的人分毫,你們就和蚜蟲一般,喜歡啃食他人的精神力,還喜歡給人種下符印,此等卑劣行徑當真是靈武界一大禍害,不妨在此過招,我也想見識見識殮魂殿的老前輩是何等的陰險狡詐!」倪睿淡淡回應,聲音卻極為高亢,既是說給於逸飛聽,也是說給石屋內的魯緒磊聽,面對殮魂殿的人不必客氣,以多欺少不算丟臉,這是多年交手得出的結論。

「交手可以,還請二位報上姓名,老身也好做個明白鬼。」佟染腦海中思緒急轉,選擇示敵以弱,請君入甕,如今處在權杖影響範圍以外,心中已做好最壞打算,棄軍保帥,務必要讓林逸歡離開這裏。

「何人造次?」身形挪轉間,魯緒磊突然出現,樹牆在一眨眼的功夫破開一塊洞,見一老婦手中抓着一柄權杖,無形的壓力陡然落在肩頭,心中大感詫異,第一時間釋放出自己的九枚靈結,氣息不再壓抑,由內而外悉數釋放開來。

佟染倒吸一口涼氣,面前這人她太熟悉了,這不是北境軍旅的旅長魯緒磊嗎?怎會出現在此?傳聞中他不是意外身亡了嗎?怎麼好端端的站在這裏?

想到這,佟染不自覺將頭壓得極低,生怕魯緒磊認出自己來,雖然面容大變應該很難認出,但佟染還是決定不暴露自己,畢竟眼前這人曾經在雪域追逐自己三天兩夜,將她當成了越境的異國靈武者,當年自己就不是對手,如今沒有完全取勝的把握。

苦澀縈繞心頭,心臟一陣收縮,暗道運氣已然差到極致,面前兩位靈聖境強者,三位靈皇境強者,局勢已然一面倒,必須馬上逃離此地,至於那個什麼攝魂鼎,後面再去找尋吧。

自己死了不要緊,少主可不能死了,余瀟對自己的恩情太重,粉身碎骨也要報答!

「啞巴了?你到底是什麼人?別告訴我認錯了位置,蒼碣城哪家那戶住着誰瞞不過我!」魯緒磊冷哼一聲,假模假樣的說着,實則全然不知蒼碣城的勢力分佈,只是在此詐唬罷了,他也不敢主動挑起戰鬥,在外人眼裏他是已死之人,也不願讓世人知曉自己還活着,平添麻煩,惹下更多事端。

「老身真是百口莫辯了,確是認錯了家走錯了路,無意冒犯。」佟染苦笑,將權杖放下,雙目平視魯緒磊,她十分清楚即便是那蟲師、植師聯手也不會是魯緒磊的對手,差點就成為萬獸宗宗主的人豈會平庸。

「不要聽她胡謅,她是殮魂殿的人!」倪睿再次提醒,告誡魯緒磊不可心慈手軟。

「既然認錯了,那便是誤會,你們快些離開吧,不要打擾我等休息!」魯緒磊卻是充耳不聞,負手而立,大手一擺,強勁的氣浪澎湃洶湧,只是一個揮掌便颳起狂風,將佟染以及林逸歡直接扇飛。

當然,這也是佟染極力配合的原因,不然也不會如此狼狽。

「前輩!您怎能放虎歸山呢?殮魂殿的人陰險狡詐,無所不用其極,他日再行禍事可怎辦?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倪睿忍不住脫口而出,面對大自己十幾歲的魯緒磊,他仍覺得荒唐至極。

「你懂什麼?難道要把上天門四位駐守引來?若非沙塵天氣不易暴露靈力威壓,我剛都不會展露實力。難道你要讓於逸飛捲入你惹的風波?萬一上天門駐守將於逸飛失手打死,這後果你認還是我認?」魯緒磊的聲音不再冷淡,連着反問倪睿的同時眼眸中流露出一絲淡淡的紅意。

「那就這樣讓殮魂殿的人離開了?不怕賊偷怕賊惦記,您怎知殮魂殿的目標是不是你?亦或是喬邦?」倪睿不屈不撓,沒有被魯緒磊搬弄是非所影響,據理力爭毫不客氣。

「若非你夫婦二人實力不俗且並無惡意,只是跟在身後沒有做出任何舉動,我早就對你們動手了。殮魂殿的人是否針對我及喬邦我不清楚,你倆可是真真切切的想要讓可能是失散三十多年的兒子認親,是也不是?」魯緒磊眉頭微皺,忍住不耐,沉聲回應。

「我及雨涵確有此意,但絕不會影響你們的,只是想保護飛兒,還望前輩通融。」倪睿試探著回應,這次他沒有再激動,事已至此也無濟於事,只能退而求其次。

「清官難斷家務事,我不插手你們暗中保護於逸飛,但倘若影響行動,我必須要出手將你們重傷了。」魯緒磊拂袖側身回望,冷冷的掃視了倪睿和站在樹冠上的舒雨涵,威脅的意思很明顯,言罷便拉開木門走進石屋,全程沒有管胡家夢和於逸飛,氣息也在第一時間內斂。

還想說些什麼,卻是看到於逸飛嫌棄的眼神,倪睿有一籮筐的話想要傾訴,卻被那刺眼的目光堵了回去,心也涼了一些。

遮天蔽日的黃沙止不住的刮著,倪睿、舒雨涵目送於逸飛轉身離去,心中無限凄涼不知向哪傾吐,互相摟抱着尋求安慰,雖然身為靈武者的他們不必擔心寒風冷月,心中的涼意卻是抑制不住向外翻湧,倪睿的肩膀不自覺抖動了兩下,懷中的舒雨涵神智再度不清醒,迷濛的雙眼再度晦暗,倪睿只覺涼意更甚,身心俱疲。

……

「少主你沒事吧?」佟染拽著林逸歡逃離,直至蒼碣城外數十里才稍作放鬆,精神力向外蔓延沒有感知到任何靈武者尾隨,這才稍微放鬆了些,關切問道。

「我沒事,倒是佟婆婆,你可有恙?」林逸歡鬆開佟染的手,仰頭看向佟染,搖頭回應。

「無礙,還以為要交手,好在那魯旅長沒有發難,算是撿了一條命,只是感覺有些疲憊,找個僻靜的地方休息會就好。」

看着佟染蒼白的臉色,林逸歡連忙點頭,但怎麼都不覺得是沒事的樣子,攙扶著佟染繼續向前走着,沒走幾步便吐出一口烏黑色淤血,呼吸變得急促,樹林阻擋了風沙的侵襲,也讓佟染好受些,沒有將沙塵吸入口鼻之中。

「佟婆婆!你這怎麼像是沒事的樣子?趕緊坐下來調息!」林逸歡心中一驚,急忙雙手用力托住佟染,心中更加擔憂了,自幼便沒有多少親人陪伴的林逸歡都是佟染陪在身旁,她決不能允許親人在面前再度離開了。

「真的沒事,這只是我將靈結融於兵靈的後遺症,並非是那群人對我造成的傷害。」佟染五內如焚,全身骨骼都有酸痛的感覺,但精神力強悍的她在數個呼吸間便穩住了傷勢,呼吸重新回歸原初的節奏。

「那群人是什麼人啊?竟逼得婆婆你融合靈結應對?」林逸歡忍耐許久,終於把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

「北境軍旅前旅長,魯緒磊,差點就成為萬獸宗宗主的強大靈武者,若非率軍北伐冰晶雪妖,或許早就返回萬獸宗繼任宗主之位了,地位絕不比現在要遜色。傳聞中他死於北境三頭晶龍的攻擊中,如今卻在這裏碰到,看起來還完好無缺,外界都以為他已死,如今卻出現在這裏。」

「竟然是他?那他會回到北境奪回兵權嗎?豈不是壞了接下來的部署?」林逸歡大吃一驚,小小的腦袋第一時間便反應過來利害關係,當即問出最為關心的問題。

「不知,出現在蒼碣城顯然是要前往樓蘭王朝一趟,短時間內應該不會返回北境吧,不過我覺得魯緒磊十分謹慎,應該不會拋頭露面,讓世人知曉他還活着。」

「他身上有生死咒,可我無法控制,不然剛剛我就驅使他為我所用了。」

「不可!少主實力不濟,不可冒然驅使靈聖境強者,那絕非現在能夠做到的,必然會遭到反噬!少主雖有靈皇境的靈力儲備,但終歸不是自己修鍊而來,精神力掌控仍不足以控制體內渾厚的固態靈力,決不可隨着性子胡來!」

「知道咯,我只是覺得很親切,那個魯旅長身上的生死咒,好像是我母親種下的,和我的靈力波動完全一致。」林逸歡安撫著佟染表示自己不會犯蠢,手掌輕撫佟染後背,反過來安慰起佟染。

「剛剛那些人里奪魄鐘有感應嗎?」佟染回過味來,問出最關心的問題。

「沒有,但那石屋內的反應比較強烈,剛剛奪魄鍾已經指向石屋樓頂了,想來應該是有人將它給吸收了吧。」

「打消念頭,絕不可現在靠近!那群人里有植師和蟲師,絕非你我能抗衡的,那兩人都極其擅長持久作戰,一人可抵千軍,我是沒辦法應對的!」佟染嚴肅打斷,目光如刀落在林逸歡的身上,這一次佟染沒有遵從主僕之別,而是直接表達了態度。

「好的佟婆婆,我絕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的!我們是在這找處地方休息,還是現在便啟程前往金陽城?」

「不急,等那群人離開蒼碣城我們再動身,現在隨我折返蒼碣城,尋一處歇腳住處調息一番,我現在的狀態不佳,還須調整一下。」

「好好,就依佟婆婆的。」林逸歡俏皮一笑,那樣子可愛極了。

主僕二人走出樹林,再度折返回蒼碣城,隱沒於無盡沙塵之中。

這場沙塵暴肆虐蒼茫大地,好似永無休止的刮著,似乎在給每一個脆弱的個體一個下馬威,讓他們清楚地知曉自己的渺小,這片荒瘠的庫里莫地域,容不下心存僥倖的投機者。

殘酷的風沙下,是石牆溫柔的環抱。

總有人無畏前行,總有人不計後果。

乘風破浪,披荊斬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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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獸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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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命運的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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