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旅途

匹斯蘭城郊外。

在「天頂」建成之前，這裏原來是一片生機勃勃的森林，無數的動物曾棲息在此。

但如今這裏終日漆黑一片，只剩下枯木和亂石，還有一些散亂的動物骨架。

偶爾出現的只有一些生命力頑強的夜行小動物。

在東克萊納帝國遮天蔽日的「天頂」之下，它們和帝國百姓一樣，都是最後的倖存者，苟延殘喘地過着沒有太陽的日子。

和往常一樣，這些小動物們正在亂石和枯木之中尋找可以果腹的食物。

但馬上，一陣陣輪子碾過地面的聲響驚得它們四處奔逃。

遠處出現了光亮，一輛拉滿貨物的木質獨輪車緩緩出現。

一位黑髮少年與一位藍發少年坐在貨物之上，正大口啃著蘋果。

「太好吃了……利爾……」

艾德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除營養塊以外的東西了。

「哼……要不是這小子是個旅行商人，還恰好就住匹斯蘭城，我才不可能同意他入伙呢。」

利爾整理了一下獵槍上的背帶，試圖讓自己更舒適一些。

「那個……艾德老大……利爾大哥……」

在前面辛苦拉着車的蘭斯·卡特艱難地發聲。

「你們休息夠了嗎……有點重……能不能下來自己走走……」

「這是你的艾德老大在鍛煉你的身體素質，要當他的小弟必須強壯才行啊，我說的對嗎？艾，德，老，大？」

利爾一臉嘲諷地望向艾德。

艾德沒理他，將最後一口蘋果啃了個乾淨，跳下了車開始自己走路。

利爾沒趣，只好也背着槍跳了下來。

「不過蘭斯，真沒想到你才14歲就做上旅行商人了呢。」

「其實……今天是我第一次一個人出來……」

「啊？」

「我的父親才是旅行商人，我以前只是幫他忙而已……但是父親最近病了沒法下床，家裏實在揭不開鍋了所以……」

「所以。」

利爾打斷了他。

「你來接近我們，說是做我們的小弟，其實是想讓我們做你的保鏢吧？」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連艾德這種笨蛋都會有送上門來的小弟了。

利爾瞥了一眼一旁的艾德，那個笨蛋邊走又邊專心地開始啃起了另一個蘋果，完全沒有聽進去他們的對話。

人不可貌相，他突然覺得蘭斯這個看上去怯怯的小鬼其實還挺聰明的。

「嘿嘿，不愧是利爾大哥……雖說是這樣沒錯，但我真的也很崇拜艾德老大啦！事實上我才剛到長夜鎮中央廣場，就聽見了艾德老大的激情演講，大家都像著了魔一樣都聽他的指揮呢！我當時就覺得艾德老大太帥了！」

「好吧……」

利爾很想告訴眼前這個冒着星星眼的小屁孩，他老大的演講技巧其實是自己教的。

但他還是忍住了。

指望艾德動腦子顯然不現實，有蘭斯這麼一個崇拜他的小機靈鬼在團隊中，或許可以給自己分擔一些動腦壓力。

而且說實話，就算用同樣的演講技巧，自己可能也達不到艾德的那種演講效果。

想到這裏，利爾嘆了口氣。

「我們已經走了快一天一夜了，大概還有多久——」

「咚——」

話音未落，在遠方格迪安山脈的另一邊，傳來了一聲渾厚的鐘響。

那是來自王城的報時鐘聲。

這代表着「破曉之時」。

自從整個東克萊納帝國被籠罩在「天頂」之下后，所有的民眾就都沒有再見過太陽。

自然，昂貴的鐘錶僅在貴族之間流行，並不會在民眾之中普及。太陽被遮蔽后，民眾們終日生活在黑暗之中，對時間也失去了概念。

為了「體恤」帝國民眾，王城會在太陽升起之時敲鐘一次，是為「破曉之時」，在太陽落下之時敲鐘兩次，是為「日落之時」。

是的，帝國高層通過建造「天頂」壟斷的並不只有陽光和食物，甚至還有時間。

至於帝國為什麼會在25年前決定花7年時間，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不惜一切代價地在全國範圍內建造「天頂」，民間傳說眾說紛紜，各種陰謀論層出不窮。

官方的給出的說法是「為了保護民眾。」

早在1844年，東克萊納帝國的大預言家「艾爾」就做出預言——太陽會在當時的8年後，也就是1852年的某日發生異變，陽光會在那天之後變成劇毒，人間會在那天之後變成煉獄。

太陽異變的那天，被稱為「光照日」。

東克萊納帝國國王阿波羅尼亞一世對「光照日」的預言深信不疑，為了避免民眾受到「光照日」的影響，國王決定舉全國之力開始建造「天頂」。

最終在預言的前一年，遮天蔽日的宏偉「天頂」終於落成。

東克萊納帝國的民眾自那天起，就一直在黑夜中生活至今。

然而真相究竟是什麼？「光照日」最終有沒有像預言所說的那樣如期來臨？

民眾並不知曉。

只有身處王城的帝國高層，和部分建造「天頂」的工人們知道真相。

現如今，知道真相的只剩下帝國高層。

在「天頂」落成后，所有建造「天頂」的工人們都慘遭處死。

原因是「試圖謀反」。

當然，要一個不漏地處死所有的工人是一件並不亞於建造「天頂」的難事，所以難免存在一些漏網之魚。

那些漏網之魚隱姓埋名四處躲藏，並在全國範圍內暗暗製造著一起起針對帝國的報復行動，同時他們也遭到了帝國的全境通緝以及「東克萊納議會」的圍追堵截。

他們被稱為「天頂之子」。

「馬上就到了！前面就是匹斯蘭城了！」

在漫長渾厚的鐘聲散去后，蘭斯終於回答了利爾。

至於為什麼從王城傳來的鐘聲能如此嘹亮地響徹帝國全境，這在民眾心中至今還是個謎。

三人繼續趕路。

在艾德連着啃完第四個蘋果的時候，來自匹斯蘭城上空的巨大光源，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之中。

那是「太陽教」的人工太陽。

人工太陽共有九個，只存在於帝國九個省區的主城上空，匹斯蘭城就是九個主城之一。

傳說除了「太陽教」的高層以外，沒人知道人工太陽的運行原理，它和每天響徹全境的鐘聲一樣，一直都是未解之謎。

緊隨着「陽光」出現的，是匹斯蘭城的城牆。

恢弘壯觀的石塊城牆矗立在三人前方，比人手腕還粗的荊棘從城牆的底部攀上了牆頭，偌大的城門像一張巨口，緩緩地訴說着它主人莊嚴的歷史。

城門外站着守門的士兵，嚴格地檢查著每個入城的旅行者。

士兵們身着鎧甲，鎧甲上印着的是一片片荊棘圖案，和城門上方飄揚的旗幟圖案一模一樣。

從小沒出過長夜鎮的艾德和利爾看呆了，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刺眼的人工太陽帶給了他們極大的震撼。

這氣派的城牆，和長夜鎮破破爛爛的木質建築也是雲泥之別。

「一會兒你們就說是旅行商人，別緊張，車上沒什麼違禁品，不會有事的。」

從小生長在匹斯蘭城的蘭斯·卡特在此時反而是最鎮定的那個，他早已經習慣這些了。

「走吧，進城。」

艾德與利爾懷揣著激動與忐忑，跟在蘭斯後面向城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