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辛酸

五十歲。

安命被禁足的十年，這十年間他被關在後山，終日只能修鍊，這讓他的心境愈發的不穩，他的境界還在飛速上漲。

短短十年時間，修為已經達到了元嬰後期。

這在整個中州都是空前絕後的。

終於，在五十歲被放出的這年，他犯下了滔天殺劫。

他找到了當初上門討要說法的那幾大宗門，將所有外出歷練弟子殺了個乾淨，其中包括了一位掌教子嗣。

中州夢魘的名聲再度響徹了整個中州。

這一日，無數宗門聯手殺上了道玄宗，修士如雨落。

有十餘位大乘修士帶領上萬弟子，沖入了道玄宗。

無數術法神通在整個宗門內湧現，安命亦身在其中。

在周正的視角中，安命殺伐無情。

一個又一個的外宗弟子，死在他手中。

可即便是如此，他依舊還是重傷了。

數碼化神修士，聯手針對他。

天空中，所有閉關宗門老祖出現，死戰道玄宗。

安命終究是為宗門犯下了不可挽回之罪。

這一日，整個宗門上下，屍山血海，人頭滾滾。

所有人都戰死在了道玄宗。

而安命，卻被大長老帶走了。

安命很不解的問道。

「師尊，他們要殺的是我，你讓他們殺我就是。」

「傻孩子，我們不能看着你被殺啊。」

大長老的目光依舊慈愛，只是在被追殺中，帶着濃濃的絕望。

他不後悔收安命為徒，也不後悔一直護著安命。

甚至直至最後一刻，依舊將這個孩子視如己出。

他只後悔，自己從來沒有真正好好教導他。

讓他被天賦迷失了心神。

大長老也死了，被其他人追上。

臨死前，他耗盡最後的法力，送走了安命。

「孩子，快走，走的遠遠的，切齊我跟你說過的話！」

大長老死了，安命離開了。

他開始躲避追殺，他一路聽聞的皆是討論道玄宗覆滅一事。

他開始迷茫，悔恨。

這一刻，他醒悟了。

自己的天賦，從來不是自己的依仗，而是自己的絆腳石。

安命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家中。

他想再見一見父母，隨後便殺上那些宗門，用命來為那些死去的無辜同門謝罪。

可回到家中，入眼的早已物是人非，剩下的只有殘垣斷壁。

當年的接生婆認出了安命，告訴他。

他離開后沒多久，他家便被縣令滿門抄斬了。

死前他父母留了一封信給他，可惜他從來沒有回來過。

安命從接生婆手裏拿過的信，信上的字跡是他父親的。

信里寫的，都是關於安命小時候的各種趣事。

末了，安父留下了最後一句話，

『孩子，你是這世界給我的最大溫柔，我希望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不要因為我們的死而責怪自己，你若能安身立命，便已是為父最大的期望。』

這一日，安命哭了。

這或許是他人生中除了出生外的第一次哭。

這位中州夢魘，曾經的中州第一人，在父母墳前放聲大哭。

也同樣是在這一日，他一夜白髮，自斬劍骨，回到了宗門遺址。

他想要贖罪，於是他在宗門山門前跪了三天三夜，直到被路過的修士發現。

於是，

這位曾經的中州第一人成為廢物的消息，在整個中州傳開。

無數昔日的仇敵宗門前來圍觀，皆是哈哈大笑，不少人嘲諷。

可安命並不在乎，他在贖罪，他只想贖罪。

他想求一個解脫。

可卻無人出手殺他。

在大家看來，一個廢人，已經不值得了。

安命慘笑，他知道，或許是天意如此。

自己的死，償還不了這血債。

於是安命就一直在宗門前跪着，餓了同豺狼爭食，渴了同天地求雨。

時間在飛速流逝，他那塊原本斬掉的劍骨，不知為何又重新長了出來。

他想要再度斬掉，可一陣清風襲來，隱隱間，他好像看到大長老又出現在了自己面前，拿下了自己手中的劍。

「孩子，不必再如此了。」

這一日，安命再度大哭。

他明白，這是大長老留給自己的最後一句話。

他開始重新修鍊。

重新生長出來的劍骨，遠比之前的強大。

他進展飛速，僅僅花費不足三十年，便達到了曾經的境界。

可他早已失去了當初的傲氣，他只想着守着宗門遺址，了此殘生。

春去秋來，東來夏往。

時間一年年的過，山上的人卻沒有變。

時間沖淡了整個中州的記憶，沒人幾人記得中州千年前的那個天驕了。

而安命，也宗門遺址上，成就了渡劫之境。

這一日，中州風雲交回，天出異象，有渡劫出世，但無人知曉是誰。

千年前的那個宗門，早已淹沒在歷史的雲煙中，只剩下一人守候。

千年萬年，待到萬般凋零，大幕落下。

留下的，不過一具枯骨，一份執念。

我真的……好想再見見你們。

伴隨着眼前漸漸化成一片漆黑，淚水不知何時，出現在周正臉頰上。

他擦擦眼淚，有些茫然。

我這是怎麼了？

我為什麼會哭？

我經歷了……一個人的完整一生嗎？

周正茫然之際，一道聲音已然傳出。

「少年人，故事講完了，同為天生劍骨，老夫傳承就留你了，希望你能有所感悟哈哈哈！」

周正眼前，再度出現了那個涼亭，那個老頭。

只不過，此刻那老頭的身影卻開始消散。

他背過身去，望向了這方天地。

「安命啊安命，安身立命，可最終，我還是辜負了所有人的期望。」

「哈哈哈！」

伴隨老人消散，周正眼前，好像再度出現了昔日道玄宗繁榮昌盛般的景象。

瓊樓玉宇，仙閣臨台。

但這一切，終究只是泡沫幻影。

留在周正眼中的，只剩下一片廢墟，以及一具枯骨了。

靈光一閃，枯骨化為塵埃，完整的渡劫至尊傳承，湧入周正腦海之中。

這是完整的渡劫至尊傳承！

感受着腦海之中的海量記憶，周正確認了什麼。

但他此刻卻沒有得到渡劫至尊傳承后的驚喜的。

唯有一嘆。

他以旁觀者的角度看完了安命這位渡劫至尊的一生坎坷，不免有些辛酸。

人這一生會犯很多錯，有的錯可以及時彌補。

可有的錯，一旦犯下，卻再也沒有彌補的機會了。

有的人，一旦錯過，就再也沒有相見的機會了。

留下的，只有這殘垣斷壁中的萬載執念與悔恨。

天賦成就了安命，也毀了他。

這個道理，安命至尊直到一切都失去后才明白過來。

這是父母師尊同門用生命點醒的。

如此，怎能讓周正不嘆。

在他看來，自己這以旁觀者視角經歷了一位至尊的一生得到的收穫。

意義已經遠超了渡劫至尊傳承本身。

實力重要，可若沒有相應的心境，再強大的實力，都只會成為禍端。

恐怕，這也是安命至尊想讓自己明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