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上路

第九十六章 上路

大梁建國時就設立了流放之刑,由刑部的公人負責押送,他們不乘坐任何交通工具,只靠着兩條腿,把犯人一路從京城押送到服刑地。賈蓉服的苦役是去榆林駐軍軍營里做一些喂馬、劈柴、漿洗和打掃茅廁的活,俗稱「軍奴」,軍奴們若是行逃跑之舉,任何兵士都可以將其直接授首。賈璉一大早就起來起來了,拿着五十兩的銀子和兩張五百兩的銀票,以及兩套棉衣和兩雙棉鞋,守在刑部大牢的門口。賈蓉在宗正寺的天牢裏招供后就被轉押到了刑部的大牢。刑部大牢外。賈璉正坐在茶攤上有滋有味的嘬著茶,時不時的往嘴裏丟幾顆瓜子,翹著二郎腿,悠哉悠哉的看着不遠處勾欄瓦舍里的,坐在門口梳洗的妓子們。過了一會兒,貼身小廝興兒叫道:「二爺,二爺,出來了!」只見賈蓉披枷帶鎖,身上穿着囚衣,披散著頭髮,一臉的血污,在四個公人的推搡下出了刑部大牢的大門。賈璉扔下手中的瓜子,快步走上前,賈蓉見賈璉過來,嗚嗚的哭道:「璉二叔,救侄兒一救。」賈璉對那幾個公人拱手道:「幾位上下,煩請旁邊一敘。」公人們雖然不知道賈璉是誰,但聽犯人喊「璉二叔」,想來應該是賈家的某個公子哥。為首的那個公人把身上的行李放下來,把手中齊眉的水火棍扔給同伴,跟着賈璉來到旁邊的巷子裏。賈璉拱手道:「上下,在下乃是榮國府一等將軍之子賈璉,奉我家太夫人之命,有幾句話想跟上下說。」「原來是璉爺當面,失敬失敬,不知道貴府的太夫人有何指教?」賈璉從懷裏掏出裝着五十兩銀子的錢袋遞給那公人,笑道:「上下押送的那犯人是原寧國府的世子,雖然犯了事,但判的是十年苦役,早晚是要回來的。」那公人接過錢袋,上下拋了拋,對這個份量很是滿意,笑道:「璉爺放心,小人們知道該怎麼做,一定會把貴府的公子平平安安的送到榆林府。」「不瞞上下,我們家在榆林府有些熟人,我家太夫人昨天已經命人快馬加鞭去了榆林府,如果犯人平安抵達才會回來複命,我家太夫人還說了,幾位送完人後再到府里來領賞。」其實這話就是變相的威脅了,大梁的這些押送公人是最苦逼的,一言不合就要押著犯人走幾百上千里地,去的時候還不能坐船騎馬,只能徒步,一躺下來腿都走細了,風餐露宿,披星戴月,心裏沒有怨氣還有鬼了,所以怎麼可能對被押送的犯人有好臉色。一些背後站着人或者願意使銀子的的犯人還好,公人們不敢妄動,咬着牙也得老老實實的把犯人送到目的地去。要是那些沒有人還沒使銀子的犯人可就慘了,保不齊在路上突然就落崖、落水、病死了,被豺狼虎豹吃了,被強盜土匪殺了的也大有人在。這個時候押送的公人們只能悻悻的回來,在上官面前抱怨一句「犯人企圖逃跑」或者「犯人出了意外」之類的話,賠點笑臉,說些好話,最多再送一些東西,上官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把此事揭過去了,省走了幾百上千里路。流放之路對於犯人們來說要遭一路的罪,押送的公人們同樣受苦,輕一點的折磨折磨犯人出出氣,重一點的製造個意外弄死犯人也比比皆是。古來冤枉者,盡在路途邊。一些犯人被流放時,家裏的親人往往砸鍋賣鐵也要湊些銀錢來賄賂這些押送的公人,美名曰「路費」,這樣自己的親人就不會莫名其妙的死在路上了。那為首的公人也不在意,這種話他又不是第一次聽到,點點頭道:「請貴府的太夫人放心,小人們一定用心。」賈璉指著對面的酒樓道:「樓上已經為各位準備好了酒菜,幾位不妨去用一些,我和我這個侄子想說幾句話。」那為首的公人點點頭,讓同伴給賈蓉拆了枷鎖,幾個人去酒樓胡吃海喝去了。賈璉把賈蓉帶到另一家酒樓,吩咐小二把好酒好菜都拿上來,並讓他們準備沐浴的熱水,那小二連忙去了。「二叔,現在府里是什麼情況?」賈璉道:「你那一脈的爵位被廢了,現在承爵的是瑜哥兒,聖上給他另起爐灶,封他做了三等宣威將軍,寧國府的一應資產也全歸他所有。」賈蓉怒目圓睜,大吼道:「憑什麼,憑什麼!」說着就要往外走,賈璉冷笑道:「蓉哥兒,那是聖上的旨意,你要是想現在就死,儘管回去找他。」賈蓉的身子晃了晃,到底沒有再往前走一步。賈璉繼續道:「你平心而論,這件事是瑜哥兒造成的嗎?因為你,尤氏也被剝奪了誥命,貶為庶民,被老太太趕出府去了,蓉哥兒,要我說,這全是你自作自受,怪不得任何人。」賈蓉扭頭流淚道:「敬老爺怎麼說?」「敬老爺讓瑜哥兒一定要恢復祖上的榮光,還說等你十年後回來了,給你安排好,讓你這一脈有個后。」賈蓉沒站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哭道:「爺爺,我才是您的孫子啊,您為什麼把爵位傳給一個外人吶。」賈璉起身喝道:「糊塗,你那一脈的爵位已經廢了,哪是什麼傳給外人!」這時傳菜的小廝們上來了,繞過坐在門口的賈蓉,大魚大肉擺了一桌子,這種事他們見的太多,低着頭出去了。賈璉從懷裏掏出兩張五百兩的銀票拍在桌子上,冷聲道:「這是一千兩銀票,其中五百兩是老太太給的,剩下那的五百兩是你口中外人給的,蓉哥兒,我還是那句話,這件事全是你咎由自取,弒父大罪,聖上沒把你砍了伱就謝天謝地吧,我要是你,就拿了銀票,吃飽喝足洗個澡上路,老老實實的服完十年的苦役,回來照樣娶妻生子,你要是想不明白,任何人都救不了你,蓉哥兒,言盡於此,多說無益,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賈璉說完,坐回椅子上,自斟自酌起來,賈蓉獃獃的坐在地上,目光渙散,賈璉一壺酒都快喝完了他才從地上爬起來,一言不發的坐在椅子上開始埋頭大吃。「這才對嘛,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人一死可就什麼都沒有了,瑜哥兒是個心善的,他自己都說和你無冤無仇,等你回來后他一定不會虧待你。」賈蓉不說話,抓起一隻燒雞使勁的往嘴裏塞,眼淚和油水糊了一臉,非常的狼狽,賈璉嘆了口氣,給他斟了一碗酒。一桌子的大魚大肉被賈蓉狼吞虎咽吃了個七七八八,吃完飯他一抹嘴,對興兒道:「伺候本大爺沐浴更衣。」興兒看向賈璉,賈璉點了點頭,沐浴完后賈蓉換上了新的棉衣棉鞋,四個公人給他重新帶上枷鎖,押着他出了城。賈璉看着他的背影,嘖嘖贊道:「真是虎死不倒架,都這個份上了,還能保持幾分大戶人家公子哥的風采。」城門外,吃飽喝足的賈蓉開始鬼哭狼嚎起來,其聲音之凄慘令往來的行人紛紛皺眉,一些人直接張口問候了起來。賈璉回到寧國府,把停放一夜的屍首裝進楠木棺材,用馬車拉到城外。大梁更多的喪葬方式還是土葬,不過因為賈珍犯了事,聖上不允許操辦白事和祭拜,賈母便讓賈璉把賈珍的屍首給火化了,裝進棺材裏送回金陵的祖墳。火葬場多設在佛教的寺院中,由寺內的僧人來操辦。看着賈珍的屍體被熊熊烈火吞噬,賈璉在心裏默默道:「一路走好,我會替你照顧好尤二姐的。」與僧人約定小年後來取骨灰,賈璉繳納了火工費,拍馬回到了榮國府。榮禧堂。賈璉稟告道:「老太太,蓉哥兒已經出城了,吃飽喝足后沐浴換了新衣服,族長也已經火化了。」賈母流下眼淚,打發琉璃找個地方給賈珍燒送點紙錢。寧國府這父子倆自此落下帷幕,即便十年後賈蓉僥倖活着回來,也不過是成了一個仰人鼻息的廢物,不足為慮。賈璉出了榮禧堂,直接去找賈瑜。入塵院。賈瑜正在待客,來的是陳淳和劉循。「仲卿,怎麼好端端的就承襲了爵位?」陳淳關切的問道,如此一來賈瑜就於文一道徹底分道揚鑣了,一如之前的上官文淵。賈瑜道:「這是聖上的恩賜,聖上說了,允許我以勛貴之身參與接下來的春闈,不過考完后就要棄文從武了。」劉循笑道:「彥章,仲卿本來就是那寧國府的嫡系子弟,承襲祖業也無可厚非,我老劉也算有了一個做將軍的兄弟,仲卿,以後我要是被人欺負了,你可得替我出頭。」賈瑜攤攤手道:「沒說的,只要你不是欺負別人,我肯定幫你。」見賈璉進來,賈瑜給陳淳和劉循介紹道:「這位是榮國府的世子賈璉。」眾人見了禮,賈璉把賈瑜拉到一邊,輕聲道:「賈蓉已經被押去榆林府了,賈珍也已經火化了。」賈瑜點了點頭,見賈璉有些欲言又止,道:「二哥,有話儘管說就是。」賈璉咳嗽一聲,見四下無人,才小聲道:「二弟,你把那尤二姐藏哪去了?」賈瑜皺眉道:「二哥說的這是哪裏話,我藏那種婦人做甚,你莫不是想收那個婦人?」「也不是,主要是我答應過賈珍照顧她們娘三個的。」賈瑜無奈道:「二哥,這種婦人你若是收了,你有沒有想過老太太和二嫂子她們知道了會怎麼樣?聽我一句勸,不要去招惹那娘三個,那娘三個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特別是那個尤老娘,她先勸尤二姐跟賈珍睡,賈珍死了又勸她跟賈蓉睡,賈蓉被流放了,她昨天又把尤二姐往我身上推,這種老狐狸你搞得定?」賈璉躊躇了一會,小聲道:「二弟,我是真的喜歡那尤二姐...」賈瑜扶額道:「二哥,你和二嫂子多次幫我,我實在不願意看你誤入歧途,這種女人早早晚晚會害了你,我只能跟你說,昨天我已經把她們娘三個趕出去了,她們去哪我是真的不知道。」見賈璉轉身欲走,賈瑜拉住他道:「二哥,你若是實在想收那個婦人,最好先把她那個母親一刀給殺了,有這種老狐狸在幕後操盤,不知道會鬧出什麼事來,到時候老太太和二嫂子知道了肯定會惱你。」賈璉大驚道:「怎麼能殺人?」「那你就不要去碰她們,天涯何處無芳草?」賈璉苦道:「二弟,你不知道你二嫂子,她...唉。」賈璉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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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紅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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