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 96 章

和桑書恩不同,陳遂這人的骨子裏其實沒什麼正義感。

他自幼活在混沌的黑暗裏，對於外界的對與錯、黑與白、善與惡,他壓根不在乎,也懶得去分辨。

在他看來，旁人的死活，與他何干？

即便知道吳進做了那種下三濫的事,陳遂也沒什麼感覺。

可姓吳這小子千不該萬不該去嚇他心上的姑娘。

那一晚逮住對方后，陳遂是真的想過當場廢了吳進那雙手的。

但在去辦公室的路上,這傢伙竟然直接承認了自己做過的事——

他說,他手裏的那堆視頻里，也有桑書恩的身影。

她那麼單純一小女生，又愛面子，哪承受得了這個？

盛怒之下，有那麼一瞬間,陳遂甚至想一把將吳進從七樓推下去。

乾脆弄死他,自己再去坐牢。

好在這一瘋狂的念頭閃過後,陳遂的腦海里很快又浮現了少女沖他笑時那眉眼彎彎的模樣。

他從來不介意毀了自己。

可他,更不想讓她失望。

以前的陳遂,做事向來都是隨心所欲，不用考慮那麼多。

於他而言,搞廢一個吳進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現今的他，卻有了軟肋。

對方手上捏著一個定時炸彈,他不敢賭。

握緊拳頭，陳遂壓住了心底的暴虐欲。

僅一個眼神，他便與吳進達成了交換。

回去以後，陳遂想了一個晚上——

對付吳進這種渣滓，僅僅只是打他一頓又怎麼夠？

還不如暫且蟄伏着,等到高考那一天，堵在對方前往考場的必經之路上，再廢了他的右手。

只有這樣，才能徹底打擊到他。

當然，這樣陰毒狠辣的手段，陳遂完全沒打算讓桑書恩知道。

她只要大步走向光明的未來就好，用不着背負這些。

被退學以後的這兩個月，他一直耐心等待着，卻沒想到最先等來的，會是她受傷入院的消息。

陳遂不蠢。

他稍微動一下腦子就明白了——

這傻姑娘，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替別人出頭。

「當然不是！」

桑書恩委屈極了，「我好心好意幫你，你——」

陳遂一時收不住音量：「老子不需要女人來幫。」

這一句后，空氣再次凝固住。

隱約間，他聽見少女吸了吸鼻子。

「……我的意思是，我能解決。」

陳遂停頓了下，決定坦白：「他手裏，可能有你的視頻。」

「那又怎樣？」

桑書恩脫口而出：「就讓他發啊，我不在乎！我又沒有做錯什麼，該感到羞恥的人是他才對！」

陳遂聽得額角青筋直跳：「老子在乎！」

黑暗中，她慢慢撫過他的手背，一點一點掰開他攥緊的手指。

「陳遂——」

桑書恩深吸一口氣，而後一字一句鄭重道：「不止是，你想保護我，我，也想保護你啊。」

陳遂心口一窒，任由她將手指插進自己的指縫裏。

「我不怕那些，我也不覺得丟臉。」

桑書恩扯了扯嘴角，輕笑了聲，「我們沒錯，偷拍、瀏覽那種視頻的人，還有包庇他們的大人，才有錯。」

陳遂想反手握住她，又怕碰到她的傷口。

心臟疼痛，他有點喘不上氣。

「我、才不要，把學校讓給他那樣的人。」

少女緩慢朝他靠近，聲線顫抖著：「你也不許，向那種人渣妥協。」

她的腦袋靠上他的肩頭，毛茸茸的。

緩慢蹭了蹭。

陳遂渾身一僵，動都不敢動一下——

「……好。」

「他以後，都不能再傷害其他女孩了。」

桑書恩一邊掉眼淚一邊繼續說着：「陳遂，我不後悔的。」

蠢貨。

這世界上，再找不到比你更蠢的人了。

陳遂很想這麼罵她，然而此時此刻，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桑書恩是傻。

但她也比誰都勇敢。

就是這樣一個女孩，明明弱得誰都可以欺負，卻偏偏要站出來保護別人。

「……你媽生你的時候，是不是吃多了粉絲？」

「啊？」

「沒聽說嗎？粉絲吃多了，智商會變低。」

「真的？」

桑書恩半信半疑，「誰說的？有科學依據嗎？」

陳遂舌尖頂了下腮幫：「老子說的。」

「不對，你在罵我笨呢？」

她回過味來，氣呼呼：「你才智商低！你全家都智商低！」

「疼嗎？」

他想去開燈，卻被攔住——

「不要。」

桑書恩又往他肩膀上蹭了蹭，「我現在像個豬頭，很腫的，不漂亮了。」

「……我看看。」

陳遂起身去摁牆上的開關。

下一秒，頭頂的白熾燈再次被打開來。

世界驟然變亮，桑書恩有些不適應的眯了眯眼。

看清她臉上指痕的一瞬，陳遂脖子上的血管都鼓了起來。

當時就該把那混蛋的手卸下來的！

「很醜嗎？」

四目相對，桑書恩垮下臉，重重嘆了一口氣：「連你也嫌棄我了。」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