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 病態觀念
又到春節臨近，城市的每個角落都顯示著春節來臨的種種跡象。
公司單位都已經放假，外地的人們紛紛打包着行李，準備回去故鄉跟親人團聚過春節。街頭上變得越來越空曠和寂靜，火車站的春運變得異常的忙碌和擁擠。
林敏居住的這棟樓里，大部分住客都關門離開了，樓道里比往常顯得格外的冷清。
林敏站在自己公寓陽台上，看了看一片灰濛的天空，心不禁也飛向自己的家鄉。她對家鄉仍然懷着淡淡的哀怨，因為她的情感在那裏受到過深深的傷害。
然而她對家鄉的想念是擋不住的，她不可能忘掉家鄉，忘掉她人生的過往歷史。
她在城市裏還是那麼的孤單，事業的成功並不能填補情感的空白。
她正當青春，又籠罩在事業成功的光環之中，身邊並不缺願意陪伴她的追求者。但是自從初戀被背叛以後，她的內心有一種對愛情的病態抵抗，她再也不願意戀愛了。
她給自己做出的規劃就是，孤獨生活一輩子。
她的「愛情觀」變得如此的病態，跟她過去的經歷當然分不開。只是她的父親林家良對此是不能明白的，他不會明白，他對女兒戀愛的粗暴干預，對女兒造成了怎樣不可逆轉的傷害。
林敏今年仍然沒有回去家裏的打算，除了母親，那個家似乎沒有什麼值得她牽掛和留戀。
她拿出剛買的時髦翻蓋手機，決定給母親打一個電話。
有很久沒和母親聯繫了，自己一夜成名、事業上那麼大的成功和喜悅，她都沒有告訴家裏，讓全家人跟她一起分享那份成功。
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不想跟家裏說。既然她的事業從未得到過家裏的支持，又有什麼必要去共享快樂呢？那個家再也不能提供她對「快樂」這個詞語的想像。
電話打通了，正在等著有人來接。
電話的那一頭，林家良夫婦都在家裏。這幾天他們也在忙着春節的事情，他們的計劃是，一定要讓女兒林敏回來，今年過一個全家真正的團圓年。所以，他們把今年的春節辦得更加豐盛一點，置辦了許多女兒林敏最愛吃的菜肴。
林敏在遙遠城市裏已經成了著名歌手，事業大獲成功的事情，他們仍然是一無所知。因為林敏根本就沒有告訴他們。
他們對女兒唯一的信息就是，女兒是在一家不知道名字的公司里打工。待遇怎麼樣也不清楚。
小鎮是那樣的偏僻，消息永遠沒有外面那樣的靈通和迅速。
其實林敏的唱片也傳到了鎮上，街坊不少人家都在插放她的歌曲。不過大家只知道歌手的名字是「林如雪」，而不是什麼林敏。
女兒賭氣離家一晃三年了，一次都沒有回來過。
林家良知道女兒心裏有怨恨，故意要和家裏疏遠。他也知道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自己從來沒有替女兒想過，總是從自己的角度去嚴格控制女兒。
他從未想過，會和孩子鬧到現在這樣難以扭轉的局面，他並不想弄成這樣的局面。
他現在真心後悔了，希望力所能及的喚回女兒的心。他希望趁著春節熱鬧的氣氛，女兒能夠回來。大家坐下來，推心置腹的談一談，最終將一切幽怨化作煙雲。
此刻，他們一聽到電話鈴響起，第一想到的就是女兒。一定是女兒打過來的。
李月娥示意丈夫去接：「你不是一直想和女兒說話嗎？快去接吧。」
林家良想了想，
又沒了勇氣：「還是你先接吧，她還在恨我，不想跟我說話的。」
李月娥只好去抓起電話：「敏兒嗎？你終於打電話回家了。」
林家良就緊緊靠在妻子身邊，耳朵也貼近到話筒，聽着遙遠女兒的聲音。
「媽，你還好嗎？」
「我很好。你準備回家了嗎？什麼時候能到，我去車站接你。」
「你沒說要回家啊。我就是告訴你一聲，我不回家過年了。」
「為什麼啊？你真打算一輩子不回家了嗎？你怎麼這樣啊。」
「對不起，媽，我真的沒時間回家，公司要加班，我回不了。」林敏說。
林敏倒也沒有完全說謊，她事業還剛剛成功，有方方面面的人物要打交道了。其實要做的事情很多很多，這個春節她一樣閑不下來。
城市裏，因為工作忙碌回不了家鄉過春節的人，還有很多很多。
「你跟公司領導求個情啊。你爸說了，叫你今年一定要回家。你回來吧，媽也想看看你。」
林敏沉默不語，她聽出母親的話，都是父親指示母親說的。實際上是父親在「求」她回去。她能感覺到父親那種想跟她和好的急切心情。
一貫強勢的父親願意對女兒服軟，這很讓人感動。但她很討厭父親讓母親來傳話，她希望這樣的話，父親能夠親口對她說。她討厭父親事到如今，還只敢躲在角落裏。
「你是不是還在恨你爸？你別恨他了，他現在知道錯了，他想跟你好好談一談。要不，我把電話給你爸，讓他跟你說。」
「不要，我沒有話要跟他說。」林敏果斷拒絕。
林家良臉上一陣難看，伸過去接電話的手，又收了回去。
「你別這樣，敏兒，他是你爸啊，你難道一輩子不和他講話？我和你爸吵了一輩子，我不還是諒解了他。你爸真的很想你，他心裏每天都在牽掛着你呢。晚上總是失眠睡不覺，為你擔心，怕你一個人在外面吃苦。你現在還沒找男朋友吧，你回來，回來家裏會幫助你。」李月娥苦勸。
「我說了，沒時間回去。我也不找男朋友，不需要你們幫助。」林敏象一頭牛一樣的固執。
林家良第一次為女兒的固執，感到深深的恐懼。女兒已經徹底脫離他的控制，事情再也不是過去那樣，一切他說了算了。
林家良跟妻子耳語了幾句，李月娥便說：「你爸說了，你要是這樣跟家裏決裂，以後家裏遺產什麼的，你就什麼都得不到了。」
林敏聞言只覺得一陣心寒和苦澀，父親也太可笑了。他看來是有了兩個錢，就以為錢能解決一切。
其實林家良叫妻子說出這番話，也是心太急，沒過腦子。他急於想讓女兒回家，口不擇言，妄圖把女兒逼回去。
等到話一出口，他才意識到那種逼迫女兒就範的方式，實在是俗氣又拙劣。
他趕緊又對妻子耳語幾句，李月娥就對女兒說：「敏兒，既然你沒空就算了。那你告訴我們，你的地址，春節你爸想去那邊看看你。」
「不要，我不要你們過來。天這麼冷，路那麼遠，跑過來幹嗎？行了，我不跟你說了，我要掛了。」林敏決絕到不容商量。
這一刻，林家良感到無比的絕望，這種絕望又化成了憤怒。
他對女兒的態度深感惱恨，都這樣子苦苦求你，讓你回家過個年，你竟是如此冷酷無情。就算我有一萬個錯，我到底是你爹，你怎麼能決絕這個地步。
他氣急敗壞，對着話筒衝口而出：「那行，你就死在外面，永遠不要回來了。」
幸虧李月娥緊急把話筒擱到座機上，不讓他的話傳過去。她沖着丈夫又吼一頓：「你是不是又瘋了？發脾氣能解決問題嗎？她是你女兒，她死在外面，你有什麼好處？你告訴我，你能得到什麼好處？」
林家良再一次低了頭，任由妻子痛斥，他自知那番話是不該說的。
但他的痛苦，誰又能理解呢？他懷着是對女兒的一片深情，只想跟女兒和好啊。為什麼女兒就是不能體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