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心結

女兒林敏的問題，越來越成為林家良解不開的心結。他每天都在盼著女兒有一天想通，主動給他打個電話，父女感情可以修復。

如今，他的房子建起來了，家裏經濟條件一天比一天好了，不必象過去那樣，整天陷在經濟問題上苦悶發愁。

連兒子林書豪這個「心頭之患」，在自己的努力下也終於消除，已經不用太為他操心。

沒想到，女兒的問題，竟成了他解不開的難題。

當看到女兒有多麼的恨他這個父親，他才意識到，當初忽視女兒感受的時候，女兒心裏深藏着多麼巨大的痛苦。那些痛苦，如今都轉化成對父親的怨恨了。

因為春節女兒不願意回家，春節后一連幾個月，他的心情都不好。

他對女兒的感情越來越複雜，一方面痛恨女兒不肯原諒他；一方面又牽腸掛肚的想念女兒；想念之餘，又深深為過去傷害女兒而自責。

短短几個月，他的頭髮大片片的掉落，轉眼就成了一個禿頂。因為禿頂，讓他看上去，一夜之間老了幾十歲。

他的心情一壞，跟妻子說話就沒有好聲氣，一句很平常的話，他總是惡聲惡氣的說出來。搞得夫妻倆經常毫無理由的就吵嘴。

好在到了夏天，終於有一件喜事，暫時把林家良從苦悶中解放出來。

這件喜事是，林超凡即將去念讀中專衛校。

林超凡已經初中畢業，也長成十六、七歲的小少年了。

讓林超凡去讀衛校，是林家良多年前就確定的計劃。家裏藥店必須有一個接班人，小兒子就是他選中的接班人。

鑒於醫藥行業的管控越來越嚴格，李月娥這個藥店老闆，沒有任何醫師執照，已經不符合行業要求。必須讓小兒子拿到醫師資格證書，接替母親的位置。

林超凡的學習比較平庸，讀書成績是三姐弟中最差的。他讀書也不用功，還經常跟老師頂嘴吵架。調皮搗蛋方面，一點不輸哥哥林書豪。

林家良從未在學習上管教過小兒子，任其自然。因此在林書豪身上發生的那些「父子對抗」的事件，林超凡身上從未發生過。

林超凡最大的優點，就是性格平和，不偏激。他非常樂觀開朗，待人熱情奔放。他為人坦蕩耿直，誠懇實在。跟哥哥姐姐那種孤傲封閉的性格形成鮮明對比。

這種性格不止是讓林家良十分喜歡，也讓林超凡身邊每一個人都喜歡他。不能否認，林超凡性格的形成，跟父親管教他的方式密不可分。假如他也經歷過林書豪經歷過的那一切，現在會是什麼樣子，真的不好說。

以林超凡的學習成績，考衛校其實有一定的難度。

好在他有一個在教育辦工作的父親，給了他不少的協助。不管怎麼樣，以林超凡不敢恭維的學習成績，好歹拿到了衛校錄取通知單。

林家良多日陰沉的臉色，迅速變得一片喜氣。就彷彿兒子取得什麼重大成就。

他對小兒子的要求，真的低到讓人感動。

這一次，他仍然要親自把兒子送去學校。雖然學校並不遠，只是鄰近的另一個縣城，客車三個小時就到。

他一直陪兒子報完名，搬進宿舍鋪好床，才跟兒子告別返回。

從這些事情上面，他充分表現出一個父親該有的體貼和細心。跟他一生起氣來，「冷血無情」的形象格格不入。

不過，他回到家裏以後，情緒又出現轉折。喜氣迅速消失，又變得鬱鬱寡歡了。

大女兒林敏遠在千里之外的城市；大兒子林書豪已經進入省圍棋協會，現在在幾百裏外的省城，參加圍棋訓練，準備迎接全國性的圍棋大賽。

現在小兒子也離家求學去了，家裏只剩下林家良夫妻。

家裏突然一下變得格外的空蕩冷清。這種跟從前孩子們走來走去的情景反差，讓林家良短時間很不適應。

一到吃飯時間，更加的突出。餐桌上少了孩子們的碗筷，也少了孩子們的吵鬧。他跟妻子本來就沒多少話可聊，現在餐桌上更加的寂寥無聲。

到了晚上，電視機前面也沒有了人。明明愛看的電視，看着看着就打瞌睡。

臨睡之時，林家良總是要到孩子們的各個房間，巡視一圈。明知孩子們不在房間里，也要推開門看一眼才滿足。

每次走進女兒林敏的房間，他心裏最難過。

林敏的房間一直保持着原樣，隨時等着她回來。然而，女兒離家三年多了，一次都沒回來過。

儘管妻子經常會進來打掃，還是有不少地方積起厚厚的灰塵。

那晚他又是好久不上床去睡，只坐在椅子上悶悶的抽煙。

李月娥知道他是為女兒的事情發愁。女兒不肯跟他和好，成了他有口難言的苦惱。他最大的苦惱，是不知道怎麼做，還能讓時光倒流，挽回從前的過錯。

在這種事情上，丈夫能夠從自己身上去找原因，也是難能可貴，表明他心裏還有愛。不象一般家長，總把責任推給孩子，都是孩子忘恩負義、不知感恩。

她於是跟丈夫聊起女兒：「我昨天又碰到夏美琳，她告訴我，林敏根本沒有進公司，就是在街頭流浪，有一頓沒一頓的當乞丐。」

「啊？是真的？那還不趕快讓她回家？」林家良神情震驚。

「我怎麼讓她回家？她又不肯聽我的。」

「不聽你就想辦法勸啊？非等她死在外面你才甘心。」林家良吼起來。

「你就知道沖我發火。先別激動好不好，夏美琳講話沒準數的，不要太相信她。有別人又跟我說，林敏參加了什麼歌唱比賽，還拿到獎了。」

「歌唱比賽？什麼歌唱比賽？她真的拿獎了？」

「什麼比賽，我哪知道，我什麼都不懂。還不知道誰是真話，誰是假話呢。」

「我覺得林敏在街頭流浪更可信，早說過，她什麼都不會，到了外面很糟糕的。你快想辦法，叫她一定回家。你告訴她，我知道過去犯了很多錯，她恨我，我沒意見。但是，這個家永遠歡迎她。叫她別再賭氣，在外面吃苦。」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下次打電話，我再問問林敏，到底有沒有進公司。林敏也是古怪脾氣，心裏有什麼苦，嘴上從來不肯說。」

「現在想起來，我最對不起林敏的，可能就是沒有支持她走唱歌的道路。不管她有沒有唱歌天賦，只要她喜歡，我都應該支持她的。可我不但沒有給過她支持，還一直在打擊她，她一定傷心透了。」林家良臉上，是心痛難耐的神情，他是真心後悔了。

「人說，聰明人愛做糊塗事。早知道，我寧願你人傻一點，別這麼聰明。」李月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