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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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呢,要知道,修士的區別。」

胡萬鈞邊走邊講:

「修士分為兩種,一種是武修,一種是靈修。其他比如什麼劍修啊,雷修之類的,都是這這兩種的衍生與變種。至於妖族的妖修,和我們的差不多。至於武修管元能叫元力,靈修叫元氣,都是一樣的東西,叫法不一樣。」

「和我們元靈使一樣,修士也有七境。其中武修統共有七境十六階,前兩境分為練體和化甲,一共五階,泥胚、木胎、金身和披甲、執銳,絕大多數人,最多只能止步於執銳境。這是武修的第一大坎。後面便是靈尊境的凝尊、尊至,乘風境的臨江、跨海、御劍。這是武夫的第二大坎。在然後就是碎月境的開雲、見龍兩境,這是第三大關,最後是神到境的定風波和萬里行,整個雲國,也沒有多少武修達到這個層次,至於更高的覺夢境的天行境和傳說中的無極境,整個人類歷史能達到,屈指可數。就不談了。」

「至於靈修嘛,和武修差不多,分為溪雲境的化雨、成雲,周天境的地煞、天罡,星河境的星橋、月涌,玉台境的金銀台和玉皇樓,江山境的山峰、銀河、天門三境,滄海鏡的北冥、青天和歸元鏡的道靈、真我,至於後面的傳說兩境,目前比較有代表性的比如木溪界的木皇,是道靈境的,北疆的那一片能傳遞消息的蒼木,就是木皇的傑作。」

台上滔滔不絕,台下昏昏欲睡。

「嘭。」

胡萬鈞眼睛一眯,推了推眼鏡,屈指一彈,一道雷波直射徐峰額頭。

徐峰忍痛站了起來,旁邊的陳忱仍在熟睡之中。

又是一道雷波。

「誰!哪兒來的妖精!敢動你陳爺爺!是不想活了不成?」陳忱一陣比劃,仔細一看,全班寂靜。

「你倆,去我辦公室等著。」

辦公室里,陳忱一臉無所謂,一副久經沙場的模樣,看樣子是來過很多回了。

胡萬鈞放下書,喝了口茶,道:「怎麼着,說說吧,陳大仙兒,您老又夢到什麼了?」

「老師我錯了!」九十度鞠躬,態度極其誠懇。

「嗯,再流點兒眼淚我就信了。」胡萬鈞面無表情道。

陳忱只能收起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站直立正。

「你呢,怎麼回事,總共上了五天的課,你睡了四天,除了實戰演練,就沒有你不睡的,怎麼,要不要把被子帶來?」

徐峰努了努嘴,沒說話,問題是他上課確實聽不下去啊。

胡萬鈞見他一聲不吭,使了個眼色,讓陳忱滾蛋,這種皮小子好收拾,反而這種沉默寡言的才不好處理。

他想了想,搬過一張凳子讓徐峰坐下,平靜道:

「你覺得讀書是為了什麼?」

「啊?」

徐峰被他這一問的有點猝不及防,他沒想到胡萬鈞會問這種問題,沉默了一會兒,道:「這個,我沒有想過。」

廢話,高天的文化水平頂多就是初中肄業,書院裏的功課全是姜陽教的,他除了應付作業,基本不想別的。

「這麼說吧,我讀書的目的是為了明禮節,知榮辱。我知道你的叔叔是位很有權勢的人,但我還是希望你能明白自己為什麼讀書,如果連自己為什麼讀書都不知道,那還不如不讀。希望你以後也能思考這個問題,去吧。」

徐峰迷迷糊糊的出了門,回到教室后,坐在位置上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一巴掌拍醒正在酣睡的陳忱。

「啊?什麼?上課了?老胡又來了?」陳忱迷迷瞪瞪的就醒了。

「沒什麼,你臉上有蚊子。」

「我問你,你讀書的目的是什麼?」

「啊?」

「我是問你讀書的目的是什麼?」

「目的?考上好書院唄,進個厲害的宗門,為了自己的前途,還能為什麼。」

「這樣嗎?」徐峰若有所思。

「不是吧?你就為了這個叫醒我?我今晚還有大事兒呢。」陳忱無語道。

「你繼續睡吧,沒事兒了。」徐峰一隻手按在他的頭上,影決運轉。

影行·入夢。

一個很簡單的催眠技能,影宗的基礎術法。

「你這麼一吵老子怎麼睡啊。」陳忱拍掉徐峰的手,一臉憂鬱的看着窗外,作沉思狀。

「你說,那個男捕快為什麼要拒絕郭河龍?」

「不知道。」

「是不是錢沒給夠啊?」

「不知道。」

「你能不能說點別的?」

「我本來就不知道嘛,那個男捕快查不出來,你去查那個女的啊。」徐峰敷衍道。

「對哦,換個思路,說不定能有發現。」

「小心點兒,別讓人當不法分子給得咯,流氓千戶。」

「什麼話你這,你先把熙熙照顧好吧,她媽媽那邊估計情況不好。」陳忱道。

徐峰臉色一變,轉頭問道:「比對結果出來了?」

「嗯。」

「是一個人的?」

「對。」

徐峰懶得去問陳忱是怎麼知道的,他總會找借口搪塞過去。

實際上昨晚,白玉堂回來過一趟,甩掉眼線后,陳忱問了這個問題。

「晚上你一起去嗎?」

「不去了,有什麼事兒你招呼一聲,我立馬就來。」熙熙還在家裏呢,那麼小一個孩子,總不至於把她一個人放家裏,不太安全。

「好唄。」陳忱突然湊到他眼前,眼睛促狹道:「你和那個女孩兒,有什麼進展沒啊?」

「什麼女孩兒?我聽不懂。」徐峰心想他是什麼時候知道的,裝傻道。

陳忱不懷好意的笑道:「喲喲喲,跟誰倆裝純情呢?還不知道,你小子就差流哈喇子了。」

徐峰知道他這是在捉弄自己,邊裝聾作啞。

每次路過餛飩館的時候,他總會駐足停留幾分鐘,想上去打招呼,又不敢上前,不知道該說什麼。

好幾次王姨都使勁給他使眼色,買魚的時候也明裏暗裏的點撥他,可是徐峰腦子不知道怎麼使得,就是轉不過彎來,無法領會。

正好要放學了,徐峰便直接回去了。

如今靈修境界已經是二階,馬上三階了。

元靈境界沒有進展,他試過讓元氣觸碰哪兩個石盤,可一點動靜都沒有,只能作罷。

至於什麼時候能變強給高天報仇,他也不知道,至少也要江山境,才有機會。

開了門,熙熙正在玩鬧。

過了一會兒,吃完飯後,徐峰一如既往的坐在天台上打坐修鍊,聽到後面一陣腳步聲。

東方靜。

「靜阿姨,你怎麼來了?」徐峰猜想可能和贏逢江有關係。

「嬴先生叫我來看一下你,有沒有不適應,有什麼需要的嗎?」東方靜盤腿坐在他邊上,看着遠處被夜色籠罩的群山。

似乎是有些疲倦,東方靜揉了揉腦袋,輕輕的輕輕的哼了一聲,勾魂攝魄卻清雅高華。

還好旁邊是徐峰這樣的木頭。

「沒有,都挺好的。」

徐峰想了想問了一個問題:

「靜阿姨,你讀過書嗎?」

「讀過啊,怎麼了?」東方靜不禁莞爾,饒有興緻的反問道。

「我想問一下,您讀書是為了什麼嗎?」

「為了什麼啊?我想想。」她略作思量,沒由來的問了一句:「你吃過觀音土嗎?」

「為什麼要吃土?」徐峰有些摸不著頭腦。

「對啊,人為什麼要吃土呢?」東方靜似乎自己也覺得好笑,哈哈的笑了起來,眉眼彎月。

笑了過後。

「我。」東方靜指了指自己:「我就吃過觀音土。」

「那東西能吃嗎?」

「不能啊。」

「那您……」

「我都快死了,還在乎吃什麼?」她似乎絲毫不在意那段悲慘的過往,反而用雲淡風輕說道:「那種情況下,即便是豬食,對我來說也是人間美味。」

新曆四年春,不雨,大飢,盜起。人相食,死者遍城野。

史書上只有十九個字,死了多少人?

數不清。

東方靜就是那場飢荒之中,被她娘趁着他爹不在,賣掉換了糧食。

想到這兒東方靜不禁笑出了聲,三塊餅子,這就是她東方靜這條命的價值。

最後僥倖逃脫,聽說能活命,於是跟着人吃觀音土,其實誰也知道沒用,旁邊人一個個倒下,誰都知道有問題,但是誰都想活命。

當年雲文帝剛剛登基,以此為借口,除掉了上上下下幾十個官員,牽連百人。

人,只是一個數字,一個被用來剷除異己的理由。

這種情況下,不是人。

這也是為什麼東方靜原意跟着贏逢江的理由,不只是因為他救了她。

她看着懵懵懂懂的徐峰,就好像贏逢江當年看着那個一臉土灰,餓得皮包骨頭的自己一樣,溫柔道:

「我希望每個人,都能作為一個人活下去。」

徐峰不太明白,人不就是人嗎?難不成還是其他什麼。

東方靜見他不知所云的樣子,摸了摸他的頭,道:「人有時候是人,有時候不是。吃觀音土的,易子而食的,殺人的人,是人嗎?現在不明白沒關係,你以後就明白了。」

「哦。」徐峰好像明白了些什麼。

「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門內還有一大堆事兒呢,有什麼事情聯繫我。」說着便走了,留下徐峰一個人胡思亂想。

其實在被賣掉之後,東方靜心裏已經對家人絕望了,不再相信人之間的任何情感。

她從那戶人家逃出來后,為了能活下去,在土裏亂滾,搞得自己滿身塵土,故意粗聲粗氣的說話,讓自己看起來更像一個男孩子。

後來跟着大部隊,到一戶戶高管貴族的門前,老爺們在裏面喝酒吃肉,香氣飄到門外,幾個流浪漢想爬上牆去,被活生生打死。

如果有人願意施捨點粥,你會看到什麼叫野狗爭食。

那種樣子,是人是獸?

最後餓的實在沒辦法,不知道是誰說吃觀音土能活命,哪怕死了,都能去極樂世界。

大家就開始吃,確實會減少飢餓感,但是死人越來越多。

一個冬天的早上,東方靜終於吃不下去了,她想以死了卻此生。

她不想再過這種生不如死的生活了。

她不理解,明明我們已經打敗了妖族,明明我們已經推翻了舊皇朝異族的統治,卻仍是會被餓死。

為什麼同樣是孩子,憑什麼她就要被賣掉給弟弟換口糧。

為什麼雲國皇室宣稱發放了數以百萬計的救災糧食,卻不見了蹤影。

她想不通。

她只想尋死。

閉上眼的那一刻,一隻大手按住了她的腦袋。

男人黑髮玄衣,長發散落。

他叫贏逢江。

他沒說什麼,只是答應她,一定儘可能的讓人作為人生活在太陽下。

他的眼底有一種悲憫。

觀音廟裏不曾見過。

她給他做了一隻木簪,讓他別起來。

他收下了。

並給她取名東方靜。

她問他為什麼會這樣。

他沒有回答,只是讓她跟着自己一起看看,自然會有答案。

他又對着風,喃喃自語着什麼,不過她沒有聽清。

次日,天降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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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士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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