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入主鈴木 (上)

金子直吉呆在自己的辦公室里一根接着一根的抽著煙，這位日本最大的貿易公司——鈴木商社的大掌柜，現在遇到了人生最大的難題。

鈴木商社與三井和三菱並稱日本三大財閥，與三井和三菱不同的是，鈴木商社最早以砂糖貿易起家。作為砂糖貿易，商鈴木商社在全世界範圍內建立了龐大的銷售網絡。

隨着銷售網絡的建立和完善，鈴木開始涉足其他商品的銷售。其中著名的就是穀物的貿易，其繁榮昌盛在20年代達到了高峰。有一本小說這樣寫道：「在蘇伊士運河上航行的船舶中，10艘中就有1艘是歸日本鈴木所有的，其標誌在世界各地的海上均可見到」。

隨着貿易規模的擴大，金子直吉不再滿足只做一個貿易商，他開始投資實業。啤酒、鋼鐵、化工、紡織、造船，鈴木商社涉及的行業越來越多。

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爆發，讓日本接到了來自西方的軍火訂單。鈴木商社也在這次戰爭中大發橫財，資產增長了百餘倍。金子直吉更是有了要將鈴木商社發展成為日本最大、全球頂級的大財閥的念頭。

可惜好景不長，一戰結束之後，在戰爭中瘋狂開工的日本企業，一下子少了很多訂單。很多工廠開始半停業，鈴木商社也不例外。

特別是在戰爭中才新建造的造船廠，成千上萬的工人都在等著訂單開工。金子直吉自然不會坐以待斃，他千方百計遊說軍方提出新的造船計劃。就在新計劃要通過的時候。一個噩耗傳來。日本在《華盛頓條約》上籤了字，日本的海軍規模受到條約的限制，新的造船計劃只能無限期的延遲。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1924年的關東大地震讓鈴木商社損失慘重。本來戰後就艱難度日的鈴木這回更是雪上加霜，挺不過去的金子直吉開始向台灣銀行懇請救助。

台灣銀行和鈴木商社關係密切，自然樂意給鈴木商社融資。由於日本的經濟大環境不好，鈴木商社也收不回錢。這樣一來台灣銀行給鈴木商社的融資漸漸的都變成了不良債權。為了確保鈴木商社繼續運營，銀行不得不繼續給鈴木商社貸款，這樣就形成了惡性循環。互相拖累之下。台灣銀行和鈴木商社都變的舉步維艱。

一個人的出現改變了這一切，這個人就是森廣藏。由於發現銀行太多的不良債權，他決定拒絕向鈴木商繼續提供貸款。現在的鈴木商社就像是一個無法自己呼吸的植物人。銀行的貸款就像是製造氧氣的呼吸機。沒有了貸款的鈴木馬上到達了頻臨破產的邊緣，現在就差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根稻草很快出現了，1927年3月14日。日本若槻內閣大藏大臣片岡直溫在眾院預算委員會回答在野黨議員的質詢時,無意中說出了「東京渡邊銀行將宣告破產」這句話。那個時候的日本銀行都有這樣那樣的問題，渡邊銀行也不例外，但是還沒有到破產的地步。

可是民眾卻不知道這麼多，尤其是這個消息見報之後，渡邊銀行各分行的門口擠兌的民眾排起了長隊。渡邊銀行無奈宣佈停業，日本民眾彷彿一下子感覺到錢還是放在自己口袋裏安全。擠兌風波由渡邊銀行一家向所有的銀行蔓延。越來越多的銀行宣佈停業，這就是日本著名的昭和金融恐慌。

面對銀行的逼債，金子直吉想盡了一切辦法。結果卻是無能為力。他甚至覺得就算是天照大神也救不了他了，他現在能做的恐怕只有股東會議之後宣佈鈴木商社破產。

金子直吉的辦公室很快被煙霧籠罩，他的秘書吉田蒼原敲門進來之後，被迎面而來的煙嗆得眼淚瞬間流了下來。

「吉田，有什麼事么？」金子直吉有氣無力的聲音從煙霧之中傳來。

「大掌柜。有一位外國人要見你。」吉田蒼原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淚，聽到金子直吉的問話，連忙低頭回答道。

「外國人？是誰？他找我有什麼事情？」作為鈴木商社的大掌柜，金子直吉見過太多的外國人，他一時也想不起來這個時候會有誰來找他。

「我不清楚，他說他是美國星旗銀行的人。可以幫助我們渡過難關。」

「星旗銀行銀行的人？你說是真的么？」金子直吉聽到星旗銀行這四個字，一下子從自己的座位上跳了起來，三兩步走到門口緊緊地抓住吉田蒼原的手，用顫抖的聲音問道。

這不怪金子直吉失態，實在是這個消息太震撼了。要知道這可是星旗銀行啊，這可是給中國政府貸款40億美元的銀行啊。記得自己剛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曾經幻想過，哪怕是給自己400萬美元，自己也能度過這個難關啊。

「是真的，他還在會客室等著。」吉田蒼原點頭說道。

「怎麼能讓這樣的貴客久等呢，你馬上將我的辦公室收拾一下，我去將貴客引到我的辦公室來。」金子直吉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後，一掃剛才的頹廢，抬腿要往外走。

「等一下大掌柜。」吉田蒼原叫住了金子直吉。

「怎麼了？吉田君？你還有什麼事情么？」金子直吉有些不滿的問道。

「您的身上都是煙味，要不要換一下衣服？」吉田蒼原謹慎的問道。

金子直吉抬起袖子聞了聞，果然都是煙味。再回頭看辦公室，裏面的煙雖然淡了一些，可依舊看不清楚東西，在這樣的屋子裏招待貴客只會更加的失禮。

「我去洗澡，你馬上給我的辦公室通風，弄點香料去去味，再給我找件乾淨的衣服。」金子直吉知道自己不能這樣去見貴客，想了一下吩咐道。

「是，大掌柜。」吉田蒼原鞠躬應道。

半晌之後，洗刷乾淨、換了一身新衣服的金子直吉神采奕奕的來到會客室外。透過門上的玻璃果然見到一個30多歲的外國人，在坐在那裏喝着茶，兩個身穿和服的公關一左一右的坐在他旁邊。

金子直吉下意識的整理了一下衣服，推門走了進去。

見到大掌柜進來，兩個公關連忙站了起來。

「好了沒你們什麼事了，出去吧！」金子直吉沖二人揮了揮手，叫她們退下。

「金子直吉先生你好，我是星旗銀行亞洲區副經理托馬斯.吉布森。」那個外國人站都沒站，用流利的日語做了個自我介紹。

如果是平時，別人對他這麼傲慢，金子直吉肯定拂袖而去。可是今天面對星旗銀行亞洲區副經理，金子直吉不但沒有不悅之色，反而認為這才是大銀行的經理應該有的派頭。要是對方對他彬彬有禮，他甚至要懷疑這人是不是真的是星旗銀行的人。

「吉布森先生您好，我是日本鈴木商社的大掌柜金子直吉，您的日語是我見過的外國人當中講的最好的一個。」一邊在心裏感慨著大銀行的派頭，金子直吉一邊深深鞠了一躬，自我介紹道。

「金子先生，你過獎了，我也只是學了個皮毛而已。」吉布森的臉都笑成一朵菊花了，還在那裏謙虛。

「您實在是過謙了，請喝茶。」金子直吉給吉布森倒了一杯茶之後，並腿跪坐。

「呵呵，我茶水喝的夠多的了。我也不和你客套了，咱們還是說正經事情吧。」吉布森笑了笑，開口說道。

「實在是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您請講。」金子直吉聽他這麼說，立刻低頭道歉，然後正襟危坐，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我知道現在鈴木商社面臨着非常大的困難，我們星旗銀行的業務也不僅僅是金融這一個領域，所以我們願意注資鈴木商社成為鈴木商社的股東。這對於我們來說是個雙贏的選擇，對於鈴木商社可以擺脫困境，我們也可以擴展自己在日本的業務。」吉布森也不藏着掖着，直奔主題說道。

「面臨非常大的困難？您這是從哪裏得到的消息？我想您有些誤會吧，我們鈴木商社經營狀況一直良好……」金子直吉做出一副驚訝的樣子說道，他深諳談判的技巧，不能隨便的讓別人知道自己的狀況，否則這個外國人還不知道會怎麼宰自己呢！

沒等他說完，吉布森一下子站了起來，一臉不悅的說道：「既然你這麼說，那就是得到了錯誤的消息了，我就不打擾了，告辭！」

說罷，吉布森拔腿就要往外走。

「吉布森閣下，請留步！」金子直吉一見吉布森這個樣子，慌了神，連忙高聲叫道。他沒想到這個外國人居然這個樣子，一言不合起身就走。

這其實是金子直吉失策了，鈴木面臨巨大的困難，這事十個日本人有九個知道的。這個時候還藏着掖着的，吉布森自然是抬腿走人了。

「怎麼了？金子直吉先生，你還有什麼事情么？」吉布森轉過頭來，冷冷的問道。

「真是對不起，我剛才說錯了。我們鈴木商社的確面臨着困難，請您務必幫助我們渡過這個難關！」金子直吉這回也顧不上什麼談判技巧了，弓著身子、低着頭請求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