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原衡山試煉（肆）
萬物靜謐無聲，虛幻縹緲，就連山外的陽光都透不進來。
山中一隅氣氛凝重，劍拔弩張。
一片新春的嫩葉被陣利風震了下來，緩緩飄下，落在泥土上。
順着霧中的一柄劍刃看過去，尖頭對着位白衣女子，女子的一捋黑髮用白緞束起，腰間佩劍華光流流，氣宇不凡。
而她面前的也是一位英氣十足的女劍客，紅裙飄飄，面上妝容精緻，勾著嘴角對白衣說：「以立大師這是要做什麼？試煉規矩，不得暗中跟隨自家門派的人。」
杜晗昭不願與她廢話，但直接繞過她怕是會被那把鈴光劍糾纏着不放。
鈴光劍的主人名金澄，是劍閣大宗師馮幾道座下的首席大弟子，從未出入過江湖。因江湖高手榜只展出有實戰經歷的人，故而金澄無名上榜。可據傳聞，她的實力在郭懷州之上。若使出全式的金玲劍陣，甚至可匹敵前三。
金澄號稱江湖武痴之首，自幼拜師於馮幾道門下，天賦驚人，終日閉門修鍊，是大河劍意的第一傳人，如今二十有八，此番作為試煉的守山人現身也是她第一次出劍閣，戰江湖。
她出來的理由很簡單，那就是與以立一較高下。
此時此刻真實見到了，不曾想竟是個年紀看上去比她還小的女子，連氣息都淡如那溪澗的清水，讓人捉摸不透。
如此大好機會，怎能輕易放過。
不待杜晗昭回話，金澄已控制不住體內沸騰的熱血，鈴光之劍如烈風一般揮向對方。
杜晗昭知她武痴之名，無奈只得先應付眼前的人，再去做正事。如她所猜，金澄的實力比江湖傳聞還要更高一籌，甚至不比那天諭堂的江檀弱。
這第一劍不出所料地揮空了，面前的白霧反被劍風退散了十幾米，掃出一片清明之地來。
濃霧重新迅速聚攏，方才還在眼前的杜晗昭現在離她有幾米遠。
不可輕敵。金澄的這一劍若是換做旁人，即便沒被擊中，也會被其壓力震到吐血。可到底是以立大師，會心利劍並未傷她一分一毫。
既然如此，那她也不保留什麼實力了，打算直接全力以赴。
鈴光劍被垂直執於胸前，金澄定心一念，乍時間空中金芒大閃，風潮湧動，周邊白霧皆凝聚成劍，根本不必細數，這虛劍的數量怕是有上百。
金玲劍陣的第九式，名為浪河潮水，意為化空氣中的水分為劍刃，如大河大江上洶湧澎湃的潮水，頃刻間將人覆蓋吞噬。而能從劍陣中逃脫的，世間僅寥寥幾人。
百劍從各處齊發，壯大而震撼，死死地將杜晗昭包圍起來，根本毫無突圍的可能。
空氣也同時被抽干，猶如置身於深水中，奪去了人的呼吸。
誰都不知道杜晗昭在想什麼，也不知道她是否已經束手待斃，只看她站在原地，沒有任何要回擊的動作，連劍都未從腰間抽出來。
金澄念力一動，殺氣逼人，百劍收到命令一般瘋了似地集中攻向那一點！
杜晗昭終於有了反應，輕功踏起，身法敏捷異於常人，躲過第一波劍潮。她沒有往後跑，而是直接奔著金澄而來。腳下的水露被激起，金澄不是洪牙子，她在操控的劍陣的同時也能靈活移動。
見這杜晗昭不要命似地往她這邊跑來，邊躲避邊控著劍陣，緊緊鎖定着她。
但慢慢地，金澄發現劍的速度根本就跟不上杜晗昭，很快劍群就被她甩在了身後。
金澄意識到這點，卻完全沒有露出氣餒的樣子，表情顯得更加興奮了，血液的流速快到幾乎讓她失去理智。
她步伐定住，雙手一揮，登時改變了劍陣的形態。
百劍不再分離，而是融為巨大的一柄劍，比參天的五米大樹還要大。
撲面而來的劍風剎那間砍倒了一片樹林，帶着駭人可怕的劍壓傾覆，有滅天之威。此一式一出恐將突破五境。
杜晗昭也停住，抬頭看向那巨劍從頭頂砍了下來。
發上白緞散開。
杲劍從鞘中拔出，單手舉起，意圖正面接下這金玲的最終殺招。
金澄唇角一笑，她終於出劍了，可惜太天真，竟敢用單手接劍。
但到了下一秒她就笑不出來了，風從暴風中心狂嘯呼來，從樹林中掃蕩開，泥中植被拔地而起，可劍就是遲遲未能落下。
這個女人在開玩笑嗎？當真接住了！？
金澄調動全部內息，使出全力將那巨劍往下壓，眼見杜晗昭腳下的地已不斷向下深陷。
她傾注了所有的專註力，僵持了半晌都無法砍到杜晗昭。
金澄改變了想法，趁杜晗昭抵擋劍陣無暇騰出手的功夫，握緊手中鈴光劍，朝她飛奔刺去。此一劍，與巨劍的威力相當！
杜晗昭餘光瞥到身後的動靜，於是執杲劍振臂一揮，巨劍如一縷煙被她輕輕鬆鬆地打消而散。待金澄到了面前，她一轉身，將杲劍對上了鈴光劍。
兩劍交鋒。
金澄已經顧不得驚詫了，她也沒有餘力重新組織起劍陣。彼時只能白刃交接，互拼劍法了。
說起來，以立的劍法是什麼來着？
杜晗昭與金澄過了幾十招，直到山中大霧快要散去，最後金澄垂下手，虛虛地站着，左手抓着右手執劍的手腕，卻如何都止不住顫抖。
她暫時揮不了劍了。
杜晗昭收起劍，撿起地上被淤泥弄髒的白絲緞子收進兜里。她被耽誤了半個多時辰，要抓緊回歸本職才是。
向金澄抱拳給了一禮：「閣下的大河劍意在下已領教，告辭。」
「等等。」金澄撐著身子站直了，面對着杜晗昭苦笑一聲，「大概以立大師連全力都未使出吧。看來是我修鍊不足，讓大師見笑了。不過多謝大師願花時間指點我，下次若有幸，還請希望大師能讓鄙人見識一下一劍一世界。」
杜晗昭微微一頓，她方才知道若是一招解決這個武痴是不行的，所以故意花了些時間與她過招。不過見到了大河劍意，她也心滿意足，說道：「無論何人，都可使出一劍一世界，只是境界差異罷了。」
留下這麼一句意味不明的話給金澄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