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爾帕往事】逃離（1）
濃霧籠著大海，早起的人們在黑暗中穿行，受詭異天氣影響，海冰肆意地聚集在瓦爾帕港，以漁為生的瓦爾帕人逐漸陷入絕境，魚市的暴漲給波雷的麵包生意帶來光明。
「喔！波雷！老三樣。」哈里夫像往常一樣邁進麵包作坊，作坊內早已有不少顧客。
哈里夫坐了下來，依然是靠窗的位置，他放下四個卡索，錢幣掉在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這比任何呼喚都管用。
「來了。」波雷端著餐盤從后廚走了出來，臉上手上沾滿了麵粉，淡綠色的圍裙也早已被白色替代，唯獨他頭上的白髮不是麵粉的侵染。
波雷將餐盤放到哈里夫面前，上邊擺着熟悉的三樣，麵包，茶和果醬。
波雷也邁開腿坐了下來，一同將桌上的硬幣掃入圍裙的口袋裏。
「怎麼了？昨天怎麼沒來？」波雷問到。
「呵！可別說了！徹底沒活幹了！魚市上就沒有一條新鮮的魚了，誰還要人幫着處理呢？哼……」哈里夫嘆著氣。
「你看看你，做啥不好就是犟，我不早說了來我這幹嘛？一天給你開五十卡索怎麼樣？」
哈里夫啃起麵包來，「算了吧，我干不來。」
「那你打算怎麼辦？」
哈里夫喝了口茶，「我想去『板凳』碰碰運氣，說不定就發了呢？」
「停！你想去賭博？不行。」波雷將口袋裏的錢幣掏了出來，「兄弟，那裏只會害死你。」
波雷把那四個卡索遞給哈里夫，「拿着，就當我請你了，別去那裏。」
「……」哈里夫沉默不語，閉起眼深呼吸。
「嗯。」哈里夫點了點頭。
…………
「是奇觀號！它回來了！」窗外人影翕忽，沉睡的城鎮逐漸蘇醒，早起的人們向西街沙灘邊趕去，迎接歸來的勇士。
「喔，波雷，你家小子好像回來了。」哈里夫放下了手中的麵包，向窗外望去。
波雷沒有回答，脫下沾滿麵粉的圍裙，搓了搓手，將麵粉抖落，心中充滿了欣喜和焦慮，快步向外跑了出去。
「喂！波雷！等等我啊！」哈里夫嘬了嘬沾在手指上的果醬，起身跟了上去。
…………
跑到沙灘邊，眼前已是一副慘狀，奇觀號拖着殘缺的軀體，擱淺在西街沙灘上，斷裂的桅杆預示著厄運已然降臨。
「快救人！」一位老者喊著。
幾個年輕人從底艙的破洞沖了進去，波雷愣住了，腳底傳來無盡的空虛，各種無端的聯想湧上心頭。
「皮斯科……」波雷發瘋了似的向前衝去，一把奪過前往救援的戴夫手上的長梯。
「嘿！那把梯子可值一百卡索！」戴夫停了下來，彷彿他失去了一位摯友一般抱頭痛哭。
「天吶。」哈里夫遲遲趕到，瞧見此景不由得為之一振。
「你都經歷了些什麼——」哈里夫清楚自己幫不上什麼忙，他打算去市政廳呼叫支援，哈里夫轉頭向東街小坡上的市政廳趕去。
哈里夫拖着略有殘疾的右腿，一顛一跛地跑着。
街道上多是前往救援或看熱鬧的人，與這位逆行者截然不搭。
經過幾分鐘艱難的路程，哈里夫終於趕到了，他敲響市政廳的大門。
「總督！總督！」哈里夫瘋狂地敲擊著，木門上的漆早已脫落。
「幹什麼！幹什麼！一大早的搞什麼東西！天都沒亮呢！我說了我會想辦法！」未見其人先見其聲，
抱怨聲從門後傳來。
大門拉開，面前是個矮個子官員，「總督不在！我也不知道那傢伙哪鬼混去了！你自個去找他！」說着他就要關門。
「等！等——」哈里夫攔住了他，「出事了！出大事了！奇觀號！知道嗎？咱港最大的船！出事了！海難！海難！」哈里夫十分激動，難以說出幾句完整的話。
矮個子官員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什麼！」他目瞪口呆，「在哪！」
「西街！西街沙灘！」
矮個子官員跑了出去，一邊大喊著「衛隊！衛隊！衛隊集合！西街沙灘集合——」
哈里夫又一顛一跛地跟了上去，「真要了我的老命。」汗珠從額頭上，臉頰盤，鼻子邊瘋狂流出，汗水近乎打濕了他的內衫。
…………
過了好一會，哈里夫才趕回沙灘邊，天色愈發昏暗，黯黑的濃霧越過海岸線向陸地蔓延，海水正在倒退，海水攪動着，不遠處的海浪正蓄勢待發，彷彿大海正在生氣低沉的腳步聲裹挾著風浪襲來，意識到不對勁的人們紛紛放棄搜救，從奇觀號上撤離出來。
「波雷！波雷在哪？」哈里夫踉蹌著跑到人群中，矮個子官員正在組織撤離，衛隊們整齊地排成了一條。
矮個子官員跑了過來，「瘸子！別找了！快跑！海里有東西靠近！」矮個子官員推搡著哈里夫，想讓他快點撤離。
「什麼東西？」哈里夫不肯走。
「我也——」
天光乍破，天邊的光芒刺入所有人的眼帘，波濤洶湧，遠處的海浪衝上岸，拍打在沙灘之上，海霧似降臨於海上，一排排黑影在海浪中浮出水面，它們於升起中勾勒出人的輪廓近乎三米的人影行走着，踏着死亡的奏章。
「天吶——」哈里夫腿腳發抖，呼吸急促，頭也不回地向街區里跑去，他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
「一切……都完了……」那官員雙腿痙攣，跪在地上捶地痛哭，「跑！快跑！去通知爾比爾克！快——」
沙灘上熟悉的身影奔跑着，身後是冥魂大軍。
…………
「卡拉！卡拉！」哈里夫用儘力氣盡其可能快速跑回家，大聲呼叫着他的妻子。
「快走！」他衝進內寢，卡拉仍在熟睡之中。
哈里夫趕忙搖醒卡拉，「出大事了！」
卡拉不情願地從被窩裏爬起，「西塞羅！你是不是又喝多了！」
「不！絕對沒有！」哈里夫拉起卡拉「有怪物來了！」
「怪物？我看你就是個怪物！別打擾我睡覺！」卡拉說着就要躺下。
「快起來！走啊！」哈里夫把卡拉拽下床，「穿好衣服！收拾東西！快點！」
哈里夫走到了窗邊——外邊人群混亂，黑暗已然登陸城鎮，冥魂正蜂蛹進城鎮，揮舞著巨斧收割著無辜的靈魂。
「快啊！」哈里夫拾著東西，翻找一切可用上的東西。
「搞什麼東西！」卡拉不情願地穿衣下床，她彷彿沒有聽到外邊的騷亂和那震撼的腳步聲。
「你是不是喝假酒了？」
哈里夫沒有聽到，慌張地再次向窗外望去——冥魂就在五米開外，約三米高的人形鐵鎧伸出幻化之手，輕鬆捏住一個正在逃跑中的老人，那老人沒來得及掙扎就嚇昏了過去，冥魂毫無感情，飄渺灰燼將老人纏繞，頃刻，老人被捏碎成了幾塊，炸裂在狹窄的街道兩旁，肉塊和鮮血飛濺到牆壁上，冒出飄渺餘燼。
哈里夫傻眼了，立刻縮回頭去，卡拉這才從內寢走來出來。
「趴下——趴下——」哈里夫趴了下來，窗外的金屬踐踏聲正在靠近。
「你是傻了還是瘋了？」卡拉不當回事，全當是哈里夫又在耍酒瘋，她打開一旁的柜子，尋找著食物。
「不——快趴下——」哈里夫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小聲叫着生怕動靜過大引起冥魂的注意。
「我當初為什麼要找你這麼個酒鬼？」卡拉翻出了一個番茄，上邊已經出現了些許霉斑。
「快趴下——」哈里夫幾乎要哭了。
「噔——咚——噔——咚——」腳步聲近在咫尺。
「你聽到了什麼嗎？」卡拉終於發覺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