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小黑山羊的初吻

柄山，山上多靈玉，山下多銅母。滔雕之水出焉，而北流注於洛。山裏多羬羊。山中還有非常奇特的林木，形狀像臭椿樹，葉子像梧桐葉，果實結出屬豆莢一類，其名曰茇(bá)。

玉舟停在柄山上一處小渡口，屬於私人領域，視線所及，是一處給心與神帶來祥和心境的風水寶地，溪水潺潺，溪畔茅屋前，搭建起巨大葡萄架，翠蔭蔥蘢，廣覆畝地，行叢綠中，衣袂皆要作碧色。

柳間棲白鷺，桃內囀黃鶯，雙雙野鹿踏綠茵，對對山禽鳴紅樹。

羬（xian）羊化形的中年模樣，快步走到山神柄面前，耳語數句，後者眼神晦暗，有精光一閃而過，擺擺手，楊執銅立於柄身後。

山神柄轉身，笑顏以對，「道兄，恕小弟事物繁忙，無法陪同，隨後有專門小童引路參觀。」

山膏施禮，笑意盈盈，「正事要緊，吾自無不便，道兄請了。」

兩神禮數周全，有青狐女侍芊芊倩影，款款領路，山膏負手而行，廚子見狀也緊緊趕上。

走向山東側。

山神柄看着一人一神的背影，笑容陡然收起，眼睛眯縫，似有所思。

「山主，調查已經有了初步結果。」羬羊族楊執銅，抬手稟報。

「東西在哪？」山神柄負手走向山巔，大腹便便，摩挲手指。

楊執銅呈上黑玉盤粉末和碎裂成幾塊的真靈靛瞳，「山主，只留下幾道人族奴隸殘影，再無其他。」

留影在山神柄面前亮起，接二連三出現不同人，有巫族的夸父氏兄弟，還有石鼎村的老弱婦孺，特別是女娃，無辜的大眼看向真靈靛瞳，最為清晰，最後是夏勉和巫集握手的背影，影影綽綽，看不清楚。

山神柄緊緊盯住最後一個背影，「這人和山膏身後的隨侍，像不像？」

楊執銅看着廚子的後腦勺，一時拿不準，撇了眼柄，沉聲道：「稟山主，確有相似之處！」

山神柄丟下一塊碎片，悠悠說道：「人奴跑了，我還賠了錢，這筆賬該怎麼算？」

楊執銅狹長的眼陡然睜大，拱手道：「小的明白，定然讓祂吃多少，再連本帶利的提出來。」

柄滿意的摩挲戒指，點點頭，正欲上樓，楊執銅又有其他事上稟，「山主，神武羅尊的使者等候多時了……」

山神柄臉色一變，拖起長袍，小碎步跑去，「現在何處？」

「會客崖亭。」楊執銅也疾步趕上。

「可曾說起所謂何事？」山神柄對此頗為上心。

不上心不行啊，神武羅的劍術太鋒利了，是從上古開始，一個一個神明的脖子上磨出來的。一步骨一步血，族消而文明滅，最後殺得兩界無敢直攖其鋒，無論是人世間和山海。

就連天帝都曾言，劍術稍遜武羅三分。壓的中央十二個山系，沒有一個種族一個神明敢向祂舉戈。

神武羅又有一顆俠義之心，劍術內蘊秩序。正因為祂的存在，中央十二山系各山主淵尊才相敬如賓，禮貌待人。

也正是祂的威懾，柄才能賺的盆滿缽滿，還沒被吃干抹凈，大家心裏都有數，所以盡量避免與之碰撞，有機會討好，更是要爬著杆子上啊。

所以山神柄才像供親娘一般供着祂，這一聽神武羅竟派使者前來，千載難逢的機會就在眼前，但凡事情辦得妥帖了，扯著這塊虎皮大作文章，後顧之憂可免矣。

山神柄跑到亭前，正裝理髮，規規矩矩的走向崖亭。

臨上去前還囑咐楊執銅，別忘了正事，老子這份兒悶虧，可沒有白吃的道理。

楊執銅稱是，一路小跑，招惡犬，引潑才，好好摸摸這個人族奴隸的底兒。

且說正主，廚子老老實實跟在山膏身後，不近不遠，真是個侍從樣子。

山膏則是問道：「人族，怎地還跟在吾身後？」

廚子傳音道：「別人族人族的，哥們兒有名字，我姓盛，名冬甲。做戲就得做足，我這轉身就溜，不是讓人一眼看出來端倪？等找尋個好時機，在那之前，我還是你名義上的隨侍不是？」

山膏冷哼，「爾等這般獐頭鼠目，着實敗壞這般名字意境，怕不是誆言？」

「誰獐頭鼠目了，哥們兒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盛冬甲就是盛冬甲，但凡一個假的，就叫雷劈了姓盛的。」廚子渾不怕。

山膏遇上滾刀肉，出奇的沉默，「爾就不怕吾殺了你？」

廚子說道：「你有的是機會，想干早就幹了，再說了，大家都不是傻子，你自己什麼情況，不比我清楚？」

山膏眼神一凜，殺氣直衝廚子而去。夏勉艱難走到祂身邊扶住手臂，「狐仙姐姐，先去客房吧，我家山主些許睏乏。」

見一介人奴不僅舉止得體，吐露亦是不凡，青狐侍女先是一愣，而後輕言細語，「尊客，這邊請。」

一人一神走到客房，青狐侍女退下，山膏大手一揮，一層罩子隔絕屋內屋外。

廚子一路走來，嘖嘖稱奇，從外面看來不過是一片葉子，走進來竟是仙家洞府，神異不凡。

山膏不再強撐氣勢，紅臉化成藍色，剛直的赤發也萎靡下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房間內頓時化作極地冰獄。

山膏臉色青灰蒼白，氣息萎靡，瀕死一般。

廚子嚇了一跳，抱着雙臂，顫顫巍巍，眼梢掛冰枝，吐出的熱息剛出鼻孔，就凍成冰霜。他一面煉化最後半個獸血丹，活躍氣血，一面吐納靈氣，元氣周轉，保護體內小世界。

「玉爺，這傢伙什麼情況？不會死了吧！」廚子有些后怕。

怪不得這傢伙能容忍自己活蹦亂跳，原來他自己都在強撐著，不過那胖子山神沒看出來？

「我也沒見過，先看看。」十五罕見的不清楚情況，遠遠觀察。

「我還納悶呢，不拆穿我，也沒弄死我，原來是把我當幌子，防著那胖子呢！」廚子這才反應過來。

「這群山神心思好深，我在祂們面前就很純真。」廚子憤憤不已。

「1！5！」十五開唱。

「什麼都什麼！」廚子趕忙捂住十五的嘴。

十五說道：「你不說純嘛，所以我……」

「哎哎哎，行了，行了，說正事兒。」廚子說道：「玉爺你就別端詳了，這洞府四周的罩子快消散了，氣息泄露出去，咱就跑不了了！」

十五圍繞山膏轉了一圈，喃喃道：「真靈好像是被冰之道則侵蝕了，可這道則不像是山海的，充斥着墮落、腐化、不祥、詛咒，倒是和那場灰霧有些類似，可哪裏類似我也看不明白，苦山山神不是火之道則，和祝融氏一路的，怎麼真靈有冰之道則縈繞，太怪了，太怪了……」

十五念念叨叨，就和入迷了一般，廚子以為十五也犯病了，準備叫醒它，雙手攥拳躍躍欲試，眼中閃過一絲期待。

拳剛舉起來，十五問道：「你想幹嘛？」

「這不看你身上結冰了，幫你擦擦，擦擦……」廚子快速收手，撓頭訕訕笑，說道。

十五狐疑，「我萬法不侵，會結冰？」

廚子趕快轉移話題，「怎麼說，看出門道了？」

十五沒說明什麼問題，而是說道：「放小山羊出來，吸山膏。」

「怎麼吸？」

「先放出來再說。」十五催促道。

廚子小心翼翼從懷裏把小黑，拿出來，捧在手裏，小黑還是毛髮彎卷，昏迷不醒。

「依舊昏迷，怎麼辦？」廚子問道。

十五說道：「氣息平穩，心跳正常，還沒用應該是餓的。」

廚子取出幾節竹筍，靠近小黑綿羊嘴邊，祂鼻子和蹄子先醒了，抱着青筍，張開大嘴就往裏塞，虎牙就像鋸條，滋啦兩下等人搞的青筍塞進嘴裏，看的廚子目瞪口呆。

而後伸出蹄子，虎牙摩挲，還要，夏勉塞給祂五六節筍子，小黑眼皮微動，這才蘇醒過來。

廚子不停地搓祂的腦袋，喜笑顏開，「小黑，你醒了！」

饕餮「咩咩」叫了兩聲，權當回應。

隨後夏勉將祂擺在山膏面前，說道：「小黑，吸祂！」

饕餮歪頭問號，「咩咩？」心想，怎麼吸？為啥要吸！

廚子訕訕笑，說道：「我看你還沒吃飽，這剛好有頓大餐……」

小黑上下打量山膏，眼前一亮，確實是好東西，道則！不過味兒不太對，管他呢，還有自己消化不了的，療傷聖葯就在眼前，這可不能錯過。

小黑掃視上下，沒找到下嘴的地方。山神體魄堅韌，以祂現在的實力可破不開防禦。

廚子指著山膏的嘴，「這位置不錯。」

小黑兩眼掙得巨圓，你讓我啃豬嘴！？

「咩咩咩咩……」果斷搖頭後退，絕不可能，今天就是死，也不會啃豬嘴，絕對不會！

然後轉頭就對着山膏的開嘬。

沒辦法，廚子的靈玉筍冰棍太好吃了。

就在小黑躲在角落，羊蹄捂嘴的時候，廚子因地制宜，取出閃爍星輝的玉脂靈液，切碎靈玉筍放置器皿中，就在房間里靜置幾分鐘，一塊甘甜解暑的冰棍就做成了。

多做幾根，擺成小山模樣，放到饕餮眼前，靈玉筍果味甘甜，星脂玉液香濃，小黑一個沒忍住兩三下吃完。

再想回味，只剩竹棍了，廚子笑得像惡魔，又端出來一盤，小黑眼巴巴的看着，嘴裏只能嘬竹棍。

廚子惡魔低語，「只要你吸完傻大個兒的道則，我就給你，還有腌篤鮮、山筍煲、筍乾燒肉、豬肉筍乾煲……」

夏勉說着竹筍美食，都是小黑沒吃過的，光聽名字就很好吃，哈喇子一會兒就流了出來。

「想不想嘗嘗，筍乾燒肉，鮮美山筍，菜色紅潤油亮，筍乾吸收了肉香，肉吸收了筍香，一口筍，一口肉，味道鮮美，不肥不膩，滿口飄香……」廚子循循善誘。

小黑晃晃腦袋，流着哈喇子，羊蹄掰開，要兩份！

廚子點點頭，「沒問題！」

小黑看了山膏一眼，猛吸一口氣，閉上眼開吸！

十五飄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還錄下這一段。

「玉爺，這不好吧！」廚子於心不忍。

十五說道：「有啥不好的，祂又沒拒絕。」

「你好變態啊……」廚子更冷了。

小黑痛並快樂着，吸收道則，傷勢快速治癒的快樂，讓牠暫時忘卻了肉體的痛苦。

山膏全身也由青白死灰變回原本的赤色，洞府內的堅冰也融化殆盡，廚子終於感受到一絲溫暖。

「小子，阻止祂！」十五突然說道。

夏勉一腳踹開還在享受的小黑，一隻白色蠕蟲掉在地板，它的外形類似一條迷你的、渾身發白的蠕蟲，擁有多孔的大嘴；它的眼球似乎是由一些不斷滴落的小血珠組合而成。

廚子好奇走近，想要拾起來，十五阻止，「別碰！看地面。」

白色蠕蟲瘋狂蠕動，身邊的一切東西被冰凍，白得滲人，地面是靈石伴生上千年甚至上完年的靈玉，竟然被凍得崩碎，粉末化，從最本質的層次消滅周圍的一切。

廚子連忙後撤，推倒安全位置，小黑迷迷糊糊起來，看到自己從赤豬嘴裏吸出來這麼個東西，不免乾嘔，又想到之前吃的靈玉筍冰棍一向胃口極好的祂，也趴在門口的花盆嘔吐起來。

白色蠕蟲想要逃跑，沒動幾分，憑空浮起，面色蒼白的山膏運使神力，攝住白色蠕蟲，拉到身前，而後虛空生雷，劈殺白色蠕蟲，不過得到幾聲慘叫嘶鳴反饋，並未造成真實傷害。

山膏又嘗試了數種方法，火灼、土刑、兵戈……效果都不明顯，只得施展手托佛國的手段，將其困住，稍後處理。

自己靜氣凝神，恢復狀態。

廚子見小黑連膽汁都快吐出來了，拍拍祂的後背，將其收到懷裏，遞給祂星脂玉液。

「玉爺，那蟲子是什麼鬼東西？連山神都對付不了。」夏勉印象深刻。

十五也是格外的凝重，「那東西絕對不是山海的物種，老東西的《山海冊》收錄山海所有物種，絕不可能有這種東西。」

「說不定是早就有了，只不過近幾千年才被發現。」廚子覺得十五說得太絕對了。

「山海被入侵了……」山膏睜眼，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