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紅腫

第34章 紅腫

這裏是東宮,他們想做任何事確實都不受拘束,可她心意已決,要與他不相往來,如今非是認定他皆因失憶,萬一他做了什麼,哪天她病癒了,是要狠他的。

顧臨越望着她眼睛,沉默良久,只笑了笑,面不改色說道:「莫說傻話,我是要去招待你舅舅,他千里迢迢來一趟,我們豈能不究待客之道,是不是?」

「那我同你一道去。」楚凝不假思索。

「不可。」顧臨越道:「齊先生交代的都忘了?要你多歇。」

楚凝癟了下嘴,不太樂意。

顧臨越拍拍她腦袋,溫柔哄她乖:「待會兒宮奴送湯藥過來,眠眠喝了便早些睡,明日辰時我需去趟宮裏,午後定回東宮陪你。」

一聽這話,楚凝百般委屈,可憐巴巴瞅着他:「好苦……」

她雙瞳淺褐,眼睛似珠玉盈盈,總有一種天生的泫然欲滴之感。

顧臨越看得笑了。

「我讓她們再調一碗杏仁蜜露,一同送來。」他說道。

忘掉一切后,沒有憂愁,思想得也就單純了。楚凝雙眸亮了亮,含起些笑意,點頭應了好。

離開楚凝所居寢殿,顧臨越去到書房和沈敘白會面。沈敘白特意從錦官暗渡至京市,就是為了等待今日,將楚凝悄無聲息帶回沈家去,不承想他們原先所有的計劃皆意外全亂了套,他在碼頭沒等到服用假死葯被悄悄送出來的楚凝,倒是等來了她失憶纏着太子回東宮的消息。

眼下,她不能憑空從東宮消失,此計自然再行不通。

「如此無奈,但假死脫身確實也並非長久之計。」書房長案,沈敘白與顧臨越相對而坐:「就算今日我帶眠眠走了,她總不能一輩子關在沈家閉門不出,見了人,總有被認出的時候,到時陛下再追咎起來,殿下自己怕也難以自清。」

顧臨越垂眼沉思道:「如今之計,唯有父皇下旨,取消眠眠和顧昀澈的婚約。」

「我聽聞這樁婚事是皇後娘娘極力求來的,殿下可有法子勸說一二?」只等皇后改了主意,不怕不吹皇帝的枕邊風,沈敘白如是認為。

顧臨越卻搖了頭,斂眸不語。

沈敘白瞧他一眼,若有所思:「我有一問困於心中已久,不知殿下可解惑?」

「沈兄但說無妨。」顧臨越回。

沈敘白略斟酌,仔細措辭道:「皇後娘娘與良貴妃雖為孿生姐妹,當年宮殿走,良貴妃為救皇後娘娘而薨,眾人皆知娘娘因愧待宣親王若親子,可生母畢竟是生母,殿下貴為東宮之主,再有難處的母親,豈有不護著自己兒子的道理。」

顧臨越抬起眼睫,目光別有深意,和他對視一眼,無言片刻,他忽地笑了,笑中帶着苦澀和惆悵,以及些許不易察覺的恨意。

「沈兄說得是。」

他停頓,一字一句,語氣一點點沉下來:「生母畢竟是生母,豈有不護著兒子的道理。」

聞言,沈敘白明白過來,眸光倏地一閃爍。

「在錦官時,孤曾與沈兄說起過,朝廷撥去北地的賑災銀在終山北麓不翼而飛。」顧臨越轉而提及此事。

「殿下可有眉目了?」

沈敘白知道婚禮前,是他的手段,使得顧昀澈因賑災銀一事被皇帝臨時召至宮中盤問。

顧臨越頷首:「蠻荒無人管轄,即使百箱真金白銀流通,要瞞天過海依舊容易得很,孤雖得了確切的線報,可惜卻無證據,不能拿顧昀澈如何。」

他抬眼,看住沈敘白,再說道:「且眠眠在東宮,孤分身乏術,現下也無信得過的人可私下辦這件事。」

對上他目光,沈敘白會意:「殿下需我去何處?」

「西北奉元城。」

-

齊先生配製的湯藥,安神效果不疑有他,楚凝這一飲,便一覺睡到了翌日午時。

起身梳洗過後,發覺腳不疼了,她就去到宮門口,任雲蘿如何勸都不依,偏要蹲坐着石墩,吹着冷風等那人回來。

坐得久了,楚凝托著下巴打起瞌睡,不知何時,足踝被爬行的蟲物咬了口,她後知後覺地感到癢,撓了會兒,漸漸紅腫,又疼痛起來。

顧臨越人還在輦上,遠遠便望見她,身子嬌小,淺紫色裙裳被厚實的白絨狐氅擁裹住,額頭上還纏着白色紗布。

她彎著腰在摸自己的右腳踝,模樣看着隱約像是在哭。

顧臨越皺眉,吩咐內侍落輦,自己快步走了過去。

這邊雲蘿正在勸楚凝先回殿,請齊先生來瞧瞧看,可別碰着什麼毒蟲了,可勸不動,她一邊哭着疼癢,一邊又非要在這裏等到太子回來不可。

雲蘿無可奈何,只能幹着急。

心想她家姑娘失憶了,倒是暴露本性了,從前那懂事乖巧都是裝的,實則就是個嬌氣任性的小姑娘。

她沒法,好在一抬頭,看見了太子,金冠束髮,一身白玉蟒袍,是從離宮回來。

雲蘿欣喜,她家姑娘可算是能聽話了。

「怎麼了?」顧臨越快步到楚凝跟前,蹲下,面對着面,看清她滿面淚痕的臉蛋,還真是一抽一搭地在哭。

他一來,楚凝越發委屈,撓著右足踝,淚珠子湧出來,說不出話,抽泣得更厲害。

雲蘿解釋道:「姑娘在這兒等您,不留神打了會兒盹,腳踝被不知什麼被咬腫了……」

顧臨越垂眼看過去,見那處的確紅腫了,還被她抓出了幾道紅痕,立刻拉開她使勁撓自個兒足踝的手,剛扯開,她馬上又伸手去抓,看樣子是難受得緊。

「不可以,再撓要破皮了。」這回顧臨越使了點兒勁,拉開后握緊了她手不鬆開。

楚凝拽不回來,難忍得跺跺右腳,帶着哭腔,可憐兮兮:「夫君……」

顧臨越攬住她後背,臂彎勾住她腿窩,邊橫抱起她回殿,邊吩咐道:「到偏殿請齊先生過來。」

萬幸只是普通小爬蟲,不具毒性,齊先生診斷後開了副止痛的葯,和一罐塗抹止癢的藥膏。

怕身上還有不幹凈,楚凝在內間清洗沐浴。

殿外,齊先生肩背葯匣,對着那人嘆氣又好笑:「我說這姑娘在眉山時分明溫溫靜靜,這一失憶還挺能鬧事。」

顧臨越送他走出一段路,聽了這話也不禁低頭笑了,眉眼都是溫情,輕聲:「是夠鬧騰的。」

「到這兒吧,別送了。」齊先生頓足回眸:「待會兒她見不着你,又該亂跑了。」

顧臨越笑了笑,默認。

「眠眠忘事是撞傷了腦子,先生可知,此症多久可痊癒?」顧臨越再三思索之下還是問了。

齊先生回答:「心腎不交,是謂離魂,此為虛幻之症,若三月葯飲仍不見好轉的跡象,或許是她潛意識裏自己不願再想起。」

顧臨越頓了頓,陷入沉默。

沐浴更衣,塗抹藥膏后,紅腫之處的癢痛感果真減退許多,楚凝坐在暖炭邊烤火,哭得狠了,眼睛還是紅紅的。

顧臨越親自端過宮奴送來的湯藥,坐到她身邊,一勺一勺吹涼,對待孩子似的,耐心喂她。

好在這止痛的湯藥不苦,楚凝沒抗拒,他喂來一勺,她便湊過去,粉潤的嘴唇抿住瓷勺子,嘬著安靜喝掉,偶爾吸一下鼻子。

見她這般樣子,顧臨越恍然回想起上輩子,她還在東宮時候。

有一回,她在他書房練字開了小差,嘴饞偷偷吃會兒宮奴送來的寒瓜,碰巧他那時回來,她一慌,紅色汁水不小心滴到了鋪展在案面的那幅字畫上,暈開明顯痕迹。

那幅字畫是已逝名家的真跡,只此一幅,已是無價之寶,珍貴得很,亦是諸多字畫中他最喜愛的一幅。

得知后他自然有些生氣,罰她將字畫臨摹出來,必須一模一樣。

那天她跪坐他案前,邊哭邊畫,也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怕哭出聲惹他更惱,就忍着,偶爾沒忍住會溢出兩聲哽咽。

見她慘兮兮的,當時他倒是什麼氣都沒了。

思緒回神,顧臨越看着眼前水眸盈盈的人,彎了彎唇,低聲:「倒是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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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色藏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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